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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稻花。”
鬼唤她,她不答。
婴孩圆溜溜黑眼珠,盯着鬼,满是专注。
“稻花,你就叫这个名字。”
鬼看着她,蜷缩在襁褓里,脸上皮肤皱巴巴的。
“你长得真丑。”
鬼说着,看向花街路口,从柳月楼大堂口,走出一位贵人。
鬼认得他的家徽。
柳生家,知名剑豪的奉客。
腰上的铭牌,刻着“鹫尾源次郎”。
身着华服,有两位侍者。
“养你,可需要不少钱。”
鬼在这一刻,下了不小的决心。
他知道这京都哪些人能惹,可以在他们身上抠下一块肉。
他知道这京都哪些人不能惹,挡着道,都会有生命危险。
鬼在那时,觉得自己很蠢。
不过一个女孩儿,自己孤身一人,过得逍遥自在些,再不济,重拾山贼野爹的老本行,也能落口饭吃。
为什么?
为什么我要为这累赘出生入死。
可是…
可是!
他动了。
往柳月楼前厅去,将襁褓置与墙根,紧紧贴着墙壁,鬼知道,这仿唐建筑有火道,屋子里的供暖不成问题。
他摇摇摆摆像个醉汉一样冲了出去。
想要将一个孩子养大,得花不少钱。
“稻花…”
鬼念着她的名字。
他觉得自己疯了。
左摇右晃,一路轻身而过,脏臭衣衫,后半夜里在空旷的街头格外显眼,也未想拔出怀中断刃伤人。
鹫尾源次郎有些醉,他今日喝了半盅花酒,行酒拳,输了一夜。不胜酒力,便早早准备回家。
他是个聪明人。
有多聪明?
聪明到…他知道自己得装作个痴呆的二世祖,才能活下去。
他看见了鬼,也看见了鬼装醉之下,半疯不癫的清明眼神。
源次郎握住了鬼佯装酒醉,实然探入衣袍中的脏手。
顺势一推,和鬼扭打在一块。
额角青了,下巴破皮。
嘴里骂骂咧咧,演着一出逼真的戏。
“混账,滚开!”
鬼被抓了个现行,当他撞上源次郎的肩时,就明白眼下这人,不简单…
他的步子很稳,虽然带着酒醉般的轻浮,却没有半分偏斜。
左右侍卫没有拦着我,必然对自家少主很有信心,或者…
我进了个套!
鬼很懊恼,表情却没半分变化,依旧用嘴里残留的清酒肉臭,努力地打了个嗝,一口恶臭喷去,引得源次郎捂着鼻子一脚将鬼踹开。
这一脚,差些让鬼吐出血。
源次郎自小吃的是牛羊肉,喝的是骨血汤,身材壮硕,孔武有力,而鬼…瘦小而无力。
仿佛一阵风就能将他吹倒。
“呕…”
“杀人啦!~杀人啦!~”
鬼不死心,面露痴傻,惊慌失措。
明知道眼下之人难以对付,却依然不死心。
至少,他得讹点儿钱,否则再过些时日,他就得去杀第二个人。
这种日子,不是他想要的,他虽然是个恶棍,但也不蠢。
不等他说完,源次郎的话让他浑身上下如同浇了冰水,寒得打颤。
“啊…我的…我的手指,我的手指断了,以后可握不了刀!”源次郎的演技很逼真,甚至将虎口皮肉抠出了血:“十兵卫!砍了他!我要他死!”
鬼很害怕…
他浑身打着颤,仿佛见到下一秒自己的死相。
他知道,他惹上了不该惹的人。
那一刻,他甚至将这种过错全数归咎于那个婴儿身上。
“少主,毋生是非。”侍卫一脸不爽,毫无尊敬之色:“这种活不过今年冬天的垃圾,只会脏了我的刀。”
没有敬语,勉强地唤了一声少主,眼下这侍卫的话,在鬼听来,这位少主的身份实然是个摆设。
但是,他现在的命,依然把握在对方手中。
“我不管!我要他的大拇指!砍了他!你们看看,他居然敢瞪我!”
鬼已经吓得趴坐下来,双腿之间还有黄尿流出。
他故意的…
他要废了我。
他…到底有何居心?
鬼明白,眼下这人,对自己心怀歹心,甚至视人命如草芥。
唤作十兵卫的侍卫也是一脸肃杀之色,摇了摇头,颇为无奈,对自己有这么一份倒霉差事十分不满。心想这少主真是个酒囊饭袋。
雪亮的刀锋亮了出来。
鬼认得,那是新阴流的铭文。
是后光明天皇下甲贺里的标志。
自己,真是闯了弥天大祸。
他记不得当时那一刻,自己是如何度过腕骨钻心之痛的折磨。
只瞧见源次郎双眼中略微带着些戏谑与淡漠,和十兵卫的冰冷眼神。
他很瘦,被架了起来,只晓得呼痛。
稻花在哭,她找不着鬼,便一直在哭。
哭得心烦意乱的食客,要踩死这只扰了雅兴的虫子。
鬼挣扎着,却挣不开十兵卫如铁条一般坚实的臂弯。
右手大拇指被削了下来。
他甚至没呼一声痛,仿佛他已经没了痛觉,只有发红的双眼,死死盯着十兵卫。
哪怕十兵卫看得心中发毛,有些恐惧眼下这奇怪的小孩,嘴里还喃喃道出:“不要怪我…不要怪我,是少主让我这么做…”
鬼将他的样子,死死记在心头,嘴唇咬出了血。
听到稻花的哭声,他拼死挣扎,最终逼得十兵卫差些要砍下他的脑袋。
只不过这名存实亡的禁刀令还在,让这富贵人家的家犬收敛了几分。
鬼咬着断指,脱力的四肢瘫成泥,众目睽睽下,爬到柳月楼前堂。
源次郎被这一幕勾起了好奇心,他要看看这个乞丐,到底意欲何为。
“少主,该走…”
“闭嘴!”
源次郎的语气意外的强硬,十兵卫甚至有些措手不及。
他何时用这种态度与手下人说过话?以往的少主都是一副金贵之像,哪有今天凶神恶煞,看来眼下这不开眼的乞丐,着实让少主动了真怒。
而源次郎单单看见,鬼挣扎着,咬碎了柳月楼客人的花袍,死死护着一个女婴。
那样子,就像是一头狼。
“真是一头恶鬼。”
源次郎不由得喃喃自语着,出了神。
“你。”
鬼抬起头,双眼发红,好似一头护崽的野兽,依稀能瞧见他嘴边的骨头渣,他把自己右手的断指,嚼碎吃下肚。
“想去甲贺里吗?”
源次郎这一刻,突然想做一个曾经想都不敢想的决定,
他要光耀猿飞一脉的门楣。
哪怕如今被内务府大臣监视着。
哪怕如今束手束脚,只得用一副丑恶的皮囊过活。
他觉得,眼下这乞丐,能帮他拿回“真田十勇士”应有的荣光。
鬼呆了半天,他的脑子转的很快,立马明白了源次郎的意思。
“给我吃的,给她吃的。我的命,给你!”
语气坚决,眼中透着奇异的光。
他从此,成了一名忍者。
他从此,成了甲贺里之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