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过去的你,从不问旁人解释。”
“何必多费唇舌?你的一言一行,吾,自有评断。”
香九霞这人跟他的兄长香六牙相比,少了几分佛道兼修的超然气质,多了些沉着隐忍。
而见不速之客段惊秋临门,香九霞却也不会像他兄长一样温善待之,给人如沐春风的感受,而是果决有度:“你来找我,无非是为我兄长生死之谜。但可惜,在我于正一天道休养的时间内,未曾与外界有任何接触。”
“以你修为,若在碎尘寰时参战,非死也该与那群人同时失踪。这一解释,不能令吾满意。”
余光一瞥,已经见到纪元和五人回家。但段惊秋却似视若无睹,一双锐眼始终锁定在香九霞身上。
这段惊秋一声不吭,连招呼都不带打就要上门。
香九霞兄弟却一贯不愿把不相干的人,卷入是非之中。
此刻两人乃是单对单交谈,任由清风吹荡水波,拂过耳目,各自心头均十分清醒。
不待纪元和他们站定方位,段惊秋已按着自己的节奏,铿锵有力地自说自话来:“你的过去,早晚要与人分享。既要告知皇剑孤臣,与让我知情并不区别。省却无聊的步骤,方是各安其事,避免麻烦的有利抉择。”
“你的脾性实在令人费解。”
曾经香九霞以为香六牙春风化雨的外表下,面对潜在的大敌威胁,已经足够执着。
但跟段惊秋这种油盐不进款的极端相比,实仍差了十万八千里。
不过,一旁的纪元和看着却不奇怪:香六牙好歹是教化之师,一时犯糊涂不代表他秉性有问题。
段惊秋以前就是个高等打手。就算现在拥有在一品中,都排得上前列的实力,那也改变不了他的认知。
简单而言,段惊秋现在的个性是被别人强加扭曲塑造而成,不能当一个正常人看待。
走到了香九霞身旁落后半个身位,纪元和代替答道:“明明天宪神国已经足够强盛,你非要迎回斗姆又有什么意义?”
“饮水思源,理所该然。若非有祂,何来神国?”
段惊秋冷目一瞥:“如果当真安稳,你又何须频频外出?说千道万,众生仍旧放不下立场之别。唯有斗姆,方能成就!”
“世上不存在十全十美的事物。就我所知,如今的天宪与最初截然不同。把功劳全部揽在无量天上,未免过于夸张了。”
纪元和不以为然道:“事在人为。斗姆是怎样诞生,莫非你要佯装不知?”
“人诞生于世,皆有其该扮演的角色。传世的大戏,挑梁的主角,犹须惊艳的陪衬,方能上演。不论你想说的是谁,又或者谁推动了斗姆诞生,都该找准合适的位置。到了谢幕之时,返场,只是徒增笑料而已!”
“我觉得这个评价很适合你。”
跟不说人话拐弯抹角嘴臭的人,纪元和可没什么必要保持修养:“你这一生真够废的,除了给自己家人添堵,有干成过什么大事么?”
“嗯——”
除了吸收老祖宗的力量,把昆仑灵族的同族做掉了几个,段惊秋这一生确是没干成什么大事。或许听从于无量天,跟一堆高手打过架,已经算是段惊秋此生难得的高光。
饶是段惊秋一向喜怒不形于色,被纪元和这么劈头盖脸的怼回去,不快的情绪依旧油然而生。
不过双方缺乏接触,在段惊秋的眼中,纪元和目前还属于凡夫俗子中的“愚人”范畴,只当他在狺狺狂吠:“无知之人,妄想以片面之眼界,窥探绝峰之巅,当真令人发笑。”
“你多大岁数了?”
“无聊之词。”
“至少是我的一百倍的年纪,依旧自矜腔调不说人话,然后怪别人无法理解你的理想?”
其实,不管别人说话有多难听。自认有志难酬,世人无法理解都是别人的错,段惊秋根本不会为旁人之言所动。
跟这种脑袋有包的人交流属实费劲,喷完自己心下舒服就结了。
纪元和补完一刀,立刻改口说起了正题,不给段惊秋反驳的机会,堵住他的一张利齿:“魔始的残灵已经开始在苦境兴风作浪。你期待的日子,应该不会太远。”
“魔始……万魔始源?”
段惊秋始终淡如秋水的眸子,终于首见凝重之色。甚至连一旁的香九霞,都不得不慎重对待。
毫无疑问,两人都未想到会有这样的“意外之喜”。
毕竟,把段惊秋变成现在这个模样的罪魁祸首宿海陨座,真实身份就是宇外群雄之一。而万魔始源与诸多宇外群雄乃是老相识,就算谈不上盟友,那也得是合作伙伴。
直到听说纪元和与魔始有过接触,段惊秋才算把纪元和当成了一个能入眼的“人”:“魔始如何回归,如今何在?”
“有云海仙门的高人,区区一道残灵没能闹出太大风浪。不过,那道残灵失踪了,他们正在追剿。”
就算皇剑孤臣、三口剑,已经知道纪元和身上有些不正常。可段惊秋对此仍一无所知,足够让纪元和再打一次时间差。
除此以外,纪元和对段惊秋与宇外群雄的关系也颇感到疑问:“据说你与宿海陨座,也就是那位在苦境有三锡公之称、璧予川庄之主的澹台轭关系不浅?怎么信仰了无量天,就翻脸不认人了?”
“自宿海陨座本体元灵被杀,澹台轭就已失踪。”
段惊秋打蛇随棍上,竟借机阐述自身见解:“愚人可见,天宪有其局限?宿海陨座与澹台轭本是一人,以元灵窃占李代桃僵。只因前者元灵嗜杀,后者在人间广有善名。天宪就已区别对待,未能做到除恶务尽,留下了隐患。”
“我懒得跟你争这些。”
纪元和转头说道:“你找九霞前辈,无非是为了找渠道。”
“不错。”
段惊秋微微颔首:“交出联络的方法,可免无畏刀兵。”
“你为何认定我有办法?”
“你乃是香六牙之胞弟。谁人不知,令兄与剑谪仙、九天玄尊的关系?”
香九霞皱眉道:“那又如何?”
“另外两位先人虽已不在。令兄却得以参见几分太穹奥妙,更兼各家之长,若无后手以备。你认为,吾可会相信?”
“段惊秋。”
“嗯?”
四目相对,气氛陡然剑拔弩张。
段惊秋目光一锐,却闻香九霞沉声以应,刚严不屈。
“你当我是谁,任人予求予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