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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志没有想到,这个商人竟然还敢出现在自己面前。
男子依然是一身黑衣,除了脸上仿佛涂抹了白色粉底之外,从外表上与人类看不出太大的差别。
何志有想过或许是误会了对方,是否有可能藤村博士弄错了,被误导了。这个商人与袭击地球的圆盘生物无关。
根据从宇宙文明间得到的情报,圆盘生物的主人是布莱克人。布莱克人既然决定了侵略地球,有什么道理给地球提供武器?
所以他依然抱着一份侥幸心。
哪怕自己说服自己也好,他希望对方反驳他。如此他依然能心安理得的用这样的武器来保护地球。
但是黑衣的商人并没有如何志所愿。
“我确实是布莱克人,自我介绍一下,我是布莱克的一名指挥官,负责对敌对文明进行铲除。”布莱克指挥官毫不掩饰的开口道,脸上甚至依然挂着谦卑的笑容。
何志拔出枪,将枪口指向对方。
“所以地球的圆盘生物也是你派遣的!”
“是的,从最初的希尔巴布尔美、布莱克多姆,然后是吸血圆盘迪蒙斯,就在近期在听闻你们研究圆盘生物后,我派遣了布利嘉德去抹杀地球的科学家,甚至还让布莱克卡戎去接应。就是为了免除麻烦,以免给我们的交流造成误会。真可惜我们并没能斩草除根,依然让我们之间的关系出现了阻碍。”
“你说这是误会!”何志果断的扣动了扳机,子弹出膛,可攻击在布莱克人那件看似简单布料的风衣上却无法穿透。
“你看,这就是误会,我没有敌意,司令官阁下。我们之间没必要剑拔弩张。”
“我确实从长官那边领取了袭击地球文明的任务。在我们布莱克的文明之中,上级的命令是绝对的。可是在我来到地球,接触了你们人类之后,我发现上司好像弄错了一件事。”
何志依然举着枪,虽然徒劳扣动扳机也没有效果。
他不想听对方的胡言乱语。可是那些话依然在往他耳朵里钻。
“最初我们以为地球和光之国一样迂腐,用所谓的崇高、正义作茧自缚。但是后来我发现了,人类和我们布莱克人根本没有必要成为敌人。我们都是一样的,有着强烈的欲望,最诚实的忠于自己的欲望,绝不是迂腐到失去自我的光之民。”
“我真心的觉得,有一天人类是能够与我们布莱克人并肩站在宇宙中的。那么你的选择呢?”
“你想让我原谅杀死人类的侩子手?这种事绝不可能!”
布莱克指挥官没想到何志竟然这么固执。
“人类明明有几十亿,你就只在意那不到一千人?如果和我们合作,人类可以在银河之中肆意繁衍生息,数量翻几倍、十几倍也很容易。”
何志明白了,在布莱克人眼里生命真的只是单纯的数字而已。死了一些人,那么再生一些就好,它们无法理解其中的差别。
对于一个将生命视作能源,视作资产的文明,本就不会有任何对生命的敬畏。
“人类是不会和你们这样的侵略者合作的!”
“那可真是太遗憾了。”
何志手中的枪,子弹已经完全耗尽。这里本该有安保人员的,可是明明枪声大作,却谁也没有进来。
他知道一旦拒绝对方,以布莱克人的凶残一定不会放过自己。可是哪怕这样他也不会向屠杀人类的侵略者低头。
不过是一死而已。
他从不怕死,从当年奥特警备队时代,早就做好了为人类赴死的准备。
布莱克指挥官走近了几步,何志扔掉手中已经没有子弹的枪,摆出格斗的姿势做好了鱼死网破的准备。
就算打不死它,也要让对方明白人类在任何时候都不会投降。
但布莱克指挥官并没有对何志动手。
“我这次来带来了之前说好的探测器。就如之前承诺的,它的功能是人类探测空间站的千倍以上,你们放置在木星轨道、火星轨道的观测站,和它比起来完全是鼠目寸光。”
“只要有了这样的装备,地球再也不会轻易的被人入侵。包括我们自己的圆盘生物,也包括宇宙中绝大对数四级文明以下的入侵者,它的探测范围是五光年,在五光年的范围内绝对不会遗漏任何目标。这样你们就可以高枕无忧了吧。”
“为什么?”
何志实在无法理解,事已至此,对方为何还要做这种事。
他难道不知道,人类与他们是敌人吗?
“您在问为什么?这难道不是我们事先就已经谈好的事吗。请安心,我们布莱克人是绝对忠诚于交易的。利益的捆绑,双赢的交易,这才是宇宙之中最稳定、最牢固的纽带。”
没有永远的朋友和敌人,只有永远的利益。这样的纽带维系着许多文明,组成了布莱克人在银河之中的利益网。
如果布莱克人以死亡来威胁自己、胁迫自己,何志绝不会有半分动摇。为了人类,他从加入防卫军的那天开始就做好了随时会死去的觉悟。
但是这件探测装备真的是人类需要的。可以帮助地球再也不受突如其来的偷袭。
“你想我付出什么?”
何志心中还保有最后的警惕,对方的要求只要有半分可能伤害地球,他就不会答应。
但布莱克指挥官只是摇摇头。
“我什么都不需要。目前的你们还没有值得我们布莱克人觊觎的东西,我需要的是你们人类快快成长起来,我坚信未来我们一定是志同道合的朋友。为了那一天尽快到来,这些前期的投入都是值得的。”
“永远不会有这么一天!”何志斩钉截铁道,他永远不会和伤害人类的人做朋友。
“未来的事谁知道呢。至少这场交易很愉快,接下来你们有任何需求,都可以继续联系我。”
何志茫然的坐回了房间的沙发。
他没有再做出任何攻击的举动。
之前下定决心,无论如何冒死也不会投降。但是对方没有要他的命,他发现自己反而无法反抗了。
他这是投降了吗?
房间的房门打开,副官走了进来。看着屋内的司令官和那位商人,副官疑惑司令官好像不太对劲。
何志望向敞开的大门,外面的警卫依然完好。布莱克人并没有伤害基地中的军人,原来它刚才只是隔绝了房间的声音,以至于外面丝毫没有察觉这里发生过冲突。
“司令官,是发生什么事了吗?”
“不,没有任何事。你有什么事吗?”
“是这样的,这位商人先生开来的货船就在月球外,它们申请进入月面基地,说里面是给我们运送的探测雷达站。这个我们确定要接收吗?”
何志深吸了口气。
“接收吧。”仅仅三个字,几乎耗尽了他所有的力气。
于是布莱克指挥官优雅的欠了欠身,“那么,合作愉快。”
地球,东京,渚薰殷红色的眼眸望着天空,望着那一轮明月。
合作愉快吗?
不过这也是意料之中的事。亚当与夏娃的后裔,从出生开始就带着原罪。既傲慢又容易嫉妒,懒惰又无比贪婪。
人类就是这样的聚合物啊。
所以这颗星球真的会祝福人类?这件事渚薰总是无法理解。
可是若说祂偏爱人类,明明此刻也在月球,在这一刻作为‘人类代表’的何志司令官选择的节点上却什么都没做。
不对,并非什么都没做。渚薰发现,月球基地的某处张开了结界。
布莱克指挥官踏出司令室,行走在基地的走廊。它的任务已经完成,接下来只要等待慢慢发酵。
然而突然间,布莱克指挥官停下了脚步。
因为这里已然不是月球。
看着出现在自己面前的人,布莱克指挥官既惊讶又觉得理所当然。
盖亚。
“失礼了,未曾问候。”它将手中的水晶球收回了袖子。
就像何志用人类的手枪无论如何也无法伤害到自己一样,布莱克指挥官很清楚,以它的手段无论如何也是无法反抗面前的女孩的。
那是真正的神灵。
既然无法反抗,那也就没必要做出戒备的姿态。不如从一开始就表示臣服。
“你刚才说,之前袭击地球的那些圆盘生物都是你操控的?”
布莱克指挥官沉默了片刻,刚才在何志司令官面前很随意的就承认了,因为整个月面基地都没有能够威胁到它的能力。但面前这位,捏死它也就捏死一个虫子而已。
“是这样的。”
它的话音刚落,整个人就像炮弹一样在一片黄沙的秘境之中被弹射而出,擦着沙丘,整个身体被击飞了数百米。
布莱克指挥官没死,是因为玲也暂时没有决定取它性命。
“如果你仅仅袭击了MAC空间站,哪怕可能造成所有MAC队员死亡,我也认可这是战争。大家是军人,在战场上本就是你死我活。可是为什么要袭击那些孩子?”
玲也很清楚的记得,那天的涉谷,Cosplay的展览,模型赛车的比赛,漫画的签售会,歌星的演唱会。许许多多的孩子都在那里,在家人的陪伴中欢度周末。
圆盘生物突兀的出现,虽然立刻被玲也带入了秘境,可是圆盘生物出现的一瞬间,数十米的高度、庞大的体重,还有溶解一切的酸性溶液,一瞬间就造成了太多太多的伤亡。
和过去的那些宇宙人不同,圆盘生物并不想要占领什么,它们单纯只是杀戮破坏。
上个月,盂兰盆节的时候无数的父母放下了花灯,传说中寄托了死者灵魂的花灯随着河流渐行渐远,玲也无法说服自己死亡只是新生的开始。
虽然确实是那样,死去的灵魂都回归了灵魂海。
但是对生命的敬畏并不会因为无尽的轮回而褪色。
布莱克指挥官艰难的爬了起来,它知道面对这一位它完全没有反抗的余地。
“为什么要来地球?是因为前两个月我不允许星灵币在地球流通?”
“是有这个原因,”布莱克指挥官说着咳了几下,感觉自己脏器都已经移位了,“但是当我来到地球之后,我发现人类并非原本我们布莱克人猜测的光明侧的文明。这颗星球上充斥着很多负面的能量,简直是黑暗的温床。人类是可以成为我们布莱克人的伙伴的。”
“那又怎么样?有人陷入黑暗,也有人向往光明,这种事并不矛盾,我相信人类在真正面临选择的时候会坚守心中的善意。你们这些肆意玩弄他人灵魂的种族才是银河的毒瘤。”
虽然此刻已经是案板上的鱼肉,布莱克指挥官依然觉得女孩的话不可思议。
“您是在开玩笑吗?哪怕没有宇宙人,人类也是喜爱自相残杀的生物。他们的历史难道不是纯粹的战争史吗?”
哪怕是以布莱克人来看,人类历史上的战争也实在太多了。
布莱克人的战争是有掠夺的目标才会发起,每次都有明确的目的,能够获得利益。
而人类,仿佛任何一件事都能作为战争发起的原因,信仰这个神而不信那个神,明明都是虚无飘渺不存在的东西,却能让几万、几十万的人死去。
这种事有价值吗?唯一的解释是人类喜爱杀戮。
明明都是同一个物种,却能毫不犹豫的灭绝对方种族。
与之相比,圆盘生物至今也就造成了不到千人的死亡而已。
哪怕放在过去人类任何一场战争中,或许数小时的一场遭遇战就不止这样的死亡人数。
“您应该也看到了,月面基地的司令官是在明知我的身份,不存在任何欺骗的情况下与我们交易。这是人类自己的选择。”
“你说不允许以灵魂为交易品,可是现在,人类自己同意了这样的交易。就算是这样,你也依然庇护着人类不是吗?”
“所以我们是一样的,盖亚。你当然可以轻易杀死我,我只是个软弱无力的指挥官而已。但即使杀了我依然无法改变事实。承认吧,比起光之国,我们才是人类最亲密的合作伙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