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个世界上,已经很少有什么人、什么事能够让郑琰吃惊了,池舅妈就当了一回特例。
【这是抽的什么风啊?】郑琰猜测着池舅妈的用意,【她为什么说这些呢?有什么目的?动机又是什么呢?】池舅妈的发言重点反被她放到了一边。
她这又是唱的哪一出啊?在风俗里,娘舅虽是外人,说话的份量还是颇重的。但是,在礼法上,那就是两姓旁人,管不得别人家的事情。不理她,郑琰顶多招一点点闲话。况且池舅都不在了,池舅妈一个寡妇,这样多口舌对她自身也不利。再说了,郑琰跟她的关系可称不是好,突然说这个,不觉得失礼吗?
二十岁,对于人类来说,一个绝对青春亮丽的年龄,一切都不着急。郑琰在这个年龄上已经有了将近五年的婚龄,生育问题就变得迫切了。当事人还没有着急,周围已经有许多人为他们跳脚了。
着急的是头一个是杜氏,这位女士就不用说了,生了七个孩子,最让她担心的就是郑琰。其他的孩子虽然不那么聪明,却安守本份,守个成还是能凑合唯有郑琰,看着像聪明却时不时犯一下傻。更要命的是,郑琰最小,自己夫妇不知道能看她到什么时候,早点生个孩子,有了下一代,杜氏也就算放心了。至少,池之比较靠谱,教出来的孩子至少不会太像郑琰,郑琰后半生也算有着落了。所以拼命地为郑琰的肚子谋划。
还有赵氏,对小姑子当闺女看的。郑琰久婚无子,赵氏也有些着急了。怎么会这样呢?郑氏多子!想要个闺女都困难,怎么到了郑琰这里,连儿子都还没动静了呢?再拖下去,郑琰年纪大了,就真的生不出来了!
郑瑜是姐妹连心,也是心疼母亲。你说郑琰这嫁都没嫁得很好,再不生个儿子,可怎么办?
又有庆林大长公主,池氏小夫妻跟她都亲近,她不但为郑琰发急,也为池之着急啊!最坑爹的是池之他三千亩地里一棵独苗,特么想过继都过继不了!
又有路人甲乙丙丁等等等等,不管关心的程度轻重,也都着过急。
郑琰还知道,自从回京,京中的三姑六婆就没少背后嘀咕过她家孩子的事儿。以前不在京里,也就罢了,一回来,八卦电台开大会一交流,忽然发现,咦?她回来了啊!一算,哦,出去三年了,再一算,嘿,结婚快五年了还没有孩子!你说八卦不八卦?!——只是没什么人敢当着她的面说罢了。也就徐少君那个不知道是不是智商均了一半儿进肚子里的货当众给她秀肚子。
左看右看,池舅妈人是讨厌了一点,态度也让人不舒服了一点,但是智商情商还没有低下到这个程度吧?
郑琰不语。
池舅妈见郑琰不开口,也有些尴尬。她早就放弃了对于这门婚事的抗议。从世家出身的角度来看,池之娶郑琰真是堕落。但是,木已成舟,郑家分外不了惹,一个不小心,别说郑靖业了,郑琰都能把她娘家一勺烩了。
可是这件事情吧,她真怕自己不说,就没人会提了!郑家一定是向着女儿的,女儿不乐意,他们不可能非要女婿如何如何。池家这里呢,池之他老师与郑家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而池之的父母早就不在了!唯二仅存的长辈就是池外婆和自己,婆婆是个什么样子,大家都看在眼里。
池舅妈有些坐立难安,作为一个长辈,她得担起一点儿责任才行。杜氏给女儿配了医生配了积年老妇,这么长时间以来,已经不是秘密了,到现在还没有孩子,池舅妈她也病急乱投医了。不管怎么说,郑琰的面子工程做得是相当不错的,现在的生活比以前优渥百倍,也没有亏待她。池舅妈想了好久了,为了外甥池之,也得跟郑琰提一提。冲郑琰没有苛待婆媳俩,池舅妈也要给郑琰提一个醒——你老公是独子啊!
想到这里,池舅妈艰涩地开口:“大郎父母都不在了,我只好多这一个嘴,趁你还年轻,有什么法子都使上罢。”
郑琰的脸冷了下来:“这也算什么法子么?!”
池舅妈心里打鼓,还是鼓起勇气道:“你们成婚将有五年了,不能再拖下去了,趁着年轻。这种事情许多人家里都有的,留子去母谁也不能说什么!再说,这孩子生下来了,认与不认,全在你!”其时常态,生子从母。想当庶子,也得是家里认了你,不然想被虐待都不给你机会,哪儿凉快哪儿呆着去。
郑琰微微抬着下巴:“舅母的话说完了?我不养麻烦!”起身就要走。
池舅妈也淡定不起来了,急得起身道:“我知道我说的你不爱听,你……我以前也……”张张口,像离了水的鱼,“当初,我是执拗,可如今,咱们处得也算和平。我……没有旁的意思,你想没想过,大郎是独子,我不是说你们以后就不会有孩子了,也不是说……你不要早做打算么?当年,夫君是体弱,也是我不欲……可现在,我真的,孤单,我总在想,哪怕给我一个女儿守着呢?哪怕不是我生的,可也是我的孩子啊!我不想你们到时候跟我现在一样!整天看着花开花落,看着雁来雁往。”
郑琰的表情一点也没变,凭你智计百出,我自岿然不动,就俩字儿“没门”!
“此事绝不可行!我的眼里揉不得沙子!舅母放心,我在一只,便奉养舅母一日。舅家奉祀,我会想办法!长安那里,我会去说,只要我还是池家妇,池家不容爬主子床的贱人!只要我活着,我男人就别想犯贱!”
池舅妈目瞪口呆,郑琰和和气气地冲她点点头,留下她发呆,自己回家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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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不是回家,是回娘家!自己家里现在没人,她怕忍不住了生气。遇上了这样的难题,当然是要回娘家去求安慰。这事儿不是她一个人能做得了主的,有父母亲人,干嘛不要这样的坚强后盾呢?
一路上,阿庆、阿崔等人气得不行,一直以来,郑琰对她们都挺不错,她们自然要向着郑琰。郑琰对池家亲戚如何,大家都是看在眼里的,现在郑琰被孩子的事儿弄得焦头烂额的,池舅妈还要再横插一杠子,这也太讨厌了点儿!
几个婢女也板着脸,阿汤忍不住义愤地道:“娘子答得好!娘子与郎君都正年轻呢,哪里用到那个份儿上了?!”
阿庆也说:“娘子为池家劳心劳力,谁想来捞一把,做梦!”
阿崔冷笑道:“回去禀了相公、老夫人,看怎么收拾谷氏!娘子回家先问郎君,看他是怎么说的!”
几人七嘴八舌,肚子里还有一句话没有说出来,大不了离婚!离了婚,郑琰该怎么过日子就怎么过,觉得寂寞了就调戏调戏美少年,以郑琰的条件,多少男人想倒贴都来不及,非要池之做什么?!不过现在,郎君没有发表意见,她们不好多说。也起了疑心:别tm是池之这王八蛋自己不敢说,掇撺着舅妈打前锋的吧?真要那样,她们一定要回郑府告状!
郑琰抿着嘴不说话。这事儿搁以前她是不在意的,现在随着催促的人越来越多,她自己都要忍不住怀疑了:是不是真的不孕不育了?这毛病搁后世医学发达了都不一定能说得准的,现在又怎么能笃定一定能行?
她是得做两手准备了,如果真是没有孩子什么的,她要怎么办?强迫池之也没孩子?在这个时代,郑琰真得掂量掂量着看。这又不是乱世,大家朝不保夕的,凑在一起互暖,养子当亲子待,大家都司空见惯了。现在太平盛世的,各种影响之下,更重血脉传承。
就算她对池之有信心,对自己有信心,将来何去何从,还真是个麻烦!
到了娘家,杜氏还不明就里,还说:“你近来不是事儿多么?怎么又跑了来?总回娘家是不好的。把圣人的事儿忙完了,给我专心调养身子,旁的事儿都不要管。你挣下这若大的家业,没人承继也是白搭!”
郑琰深吸一口气,扑到杜氏的怀里,把杜氏给吓了一跳:“这是怎么了这是?”
郑琰还没开口,她的侍婢们已经一脸为难了,杜氏厉声道:“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儿?”本来郑琰的嫂子们、侄媳妇们听说郑琰来了,凡是不忙的,都已经聚到杜氏跟前了,现在看这个样子,都七嘴八舌来问。杜氏眼风一扫,赵氏道:“七娘这是想母亲了,咱们别打搅她们。”把人都带走了。
郑琰不想开口,侍婢们不敢开口。最后,还是杜氏的积威与对郑琰的担心占了上风,阿汤小心翼翼地对杜氏把今天的事情委婉地说了一回。
杜氏一拍桌子:“你给我滚起来,这没出息的样儿!”
谁遇上了这事儿不委屈难过?郑琰扑亲妈怀里正想享受一点温暖呢,冷不防虎妈一拍桌子,拽着她的后领子就给拎了起来:“你素日的威风呢?遇上这么点事儿就趴下了?欠收拾是不是?这是女婿的意思,还是那个人自作主张?你问清楚了没有?”
郑琰坐坐好,语气僵硬地道:“我没问,谁的意思都不要紧,问这个才没意思呢。眼下是要看这事儿怎么收场,以前是我不在意这个,没想到现在麻烦了。”
杜氏抿抿嘴,忍住了不要再刺激女儿:“你糊涂!这种事情能不上心吗?你呀,白长了一副聪明相儿!一点轻重急缓你都分不清楚。现在这个样子有什么用?”还好,这丫头够凶悍,居然没有哭出来。也正因为这样,杜氏觉得,这大概不是池之的意思吧。
“他还在宫里没出来,我晚上就跟他摊开了说一说。正好现在有空,来与阿娘说一声,他要是应了,我就与他离婚!到时候谁劝也没用的!”
杜氏被雷给劈了!“离离离离……离婚?!”怎么扯到这上面去了?“你们婚前,你阿爹曾与他长谈,他必是不会做那些龌龊勾当的!你不要胡思乱想!你们还年轻,早晚生得出来!赌气的话不能随便说,说出来了,伤情份!”
郑琰低头道:“我也不想这样,可有什么办法呢?我能叫他绝了后么?”特么要是放到新时代,收养个孩子也就算了,现在,难哦!“不过是这么一说,我也知道我们年轻着,可事情既然有人说了出来,我也不好不作准备,难道要到我头发白了再去想?您心里有个数儿就成了。”
听说只是准备,还没有打算分手,杜氏也松了一口气:“你也不要听风就是雨,许是你们先前太累了,好生歇着,有什么事儿,我给你担着!女婿要是不讲理,你还有爹娘呢!就是你先生,也不能由着他胡来的!至于什么风言风语,你管那些长舌妇去死!”
郑琰被杜氏给镇住了,乖乖点头:“我回去与他说去。”
“好好说,”杜氏皱着眉毛,“你们才是亲近的人,哪怕是囚徒,也要过堂听听供状的,你这样听了旁人的话就跑回娘家,不怕女婿寒心吗?”
“我回去了……”
“去吧去吧,今天我就不留你了,好好做饭给女婿吃。”
“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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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琰走后,赵氏等人陆续回来,看杜氏面色不好,也不敢发问,都很乖地坐着。很不幸地是,没多会儿,郑安国的妻子王氏过来了,脸色也不太好。事情的起因就是王氏听到了京中关于郑琰的一点小八卦。不管是谁,结婚之后没孩子都是个可以拿来说的话题了。
王氏听了很生气,当时反驳了过去,却也觉得情况有些不太好,登车就奔郑家来了。谣言,尤其是关于私生活什么的,能不沾就不沾,尤其是年轻小娘子。王氏过来就是告诉杜氏:“有人欺负你闺女,需要做危机公关。”
看到王氏脸色也很差,并不直接说正题,赵氏无奈地又把人带出去了一回。
听了王氏的小报告,杜氏冷声道:“我知道了。知道是从哪里传出来的风声么?”
王氏道:“谣言这东西,您还不知道么?真有心,哪里还能查得到?!池少卿年少有为,京中哪有不多谈论的时候?”
“我知道了,你跑这一趟也辛苦了。”
王氏连称不敢,又说:“但有什么用得到我的,夫人只管吩咐。”
杜氏也不跟她客气:“晚间我与相公说去。”
王氏也不便多留,匆匆告辞而去。
杜氏越想越气,却不得不做出反应,把儿媳、孙媳都招了过来:“外面有很不太好的话传了出来,你们不要跟着闹,晚上相公回来了,商量出了个对策再说。”忍怒把王氏说的流言传达了一下。
最先生气的是赵氏:“这些人真真无礼,别人家事,岂由他们胡言乱语?!”
于薇和李莞娘,就是两尊大炮,口下不怎么积德。
一个说:“郑氏素多子,没道理姑母不会生。”于娘子痛快地把不孕不育的责任推给了池之。
另一个说:“姑母运道素来极强,还护着姑父一路平安,也许是先前运道拿来挡灾了也说不定。”李娘子认为,不是生不出,是生儿子的精力拿来旺夫了,腾出手来再生!
赵氏十分忍不住地把这两个给镇压了下去:“不要乱说话!这时候自乱阵脚,是亲者痛仇者快!”
杜氏道:“这话很是!我倒要看看,究竟是谁与我阿琰过不去!”
凡是娘家人,听到这样的消息,第一反应是护着自家闺女,这样的风言风语,肯定是要找女婿要一个保证,甚至已经脑补好了,女婿答应了自是千好万好,不答应,那就别怪咱们不客气了。
池之正在太府忙碌呢,萧文个老头子虽然是正卿,可他不顶什么大事儿,一看账目就头晕,十分秉承上意地把所有的活都压给池之了。池之不但要接手已经被查得四处是洞的太府寺,还要安抚新调过来的工作人员:事情已经过去了,大家不要那么人心惶惶。
他还不知道岳父家从上到下差点就要把他缺席审判,判他个离婚了!
郑琰在家里准备晚饭,一身的低气压。连她身边的侍婢都一副“别惹我”的样子,弄得全家上下都感觉很不好。
晚间,郑靖业下了班,还要带着人到家里开小会,杜氏稍晚一点才跟郑靖业说了女儿现在的处境。郑靖业生气地道:“当初是他求娶的阿琰!他要有什么歪心思,我必不饶他!不过,这倒不像是他的风格啊!也不要冤枉了好人,明天问问阿琰,他是怎么对阿琰解释的。”
池之现在还被蒙在鼓里好吗?你们就这样给他定罪,是不是太凶残了一点?
池之忙了个腰酸背痛地回到家,觉得气氛有点儿不大对。叶文机灵,悄悄地走过去找阿庆打听□□。阿庆冷静地回了他一个白眼,把叶文白得莫名其妙:“我又做错什么啦?”他们俩,咳咳,彼此都有些好感,快要谈婚论嫁了,又遇上这样一档子事儿。
池之很累,匆匆吃完了饭,才得片刻闲暇,跟老婆独处一下,想肉麻肉麻。不想郑琰很严肃地道:“我今天去看外祖母了。”
“她老人家还好吧?”
“很好。”
“舅母呢?”
“舅母跟我说了一些话。”
“哦,”池之淡笑一下,郑琰与池舅妈有点气场不合,“你们能一处说说话也好。”
“却是说不到一起去的。”
“怎么了?”池之坐了起来,看起来妻子怨气颇大啊!做为一个好老公,再苦再累也要安慰老婆。
郑琰一挑眉:“舅母说,咱们成亲五载还未有子嗣,不如给你纳几个侍婢生生看,兴许我看着看着就学会了。”
池之打了个寒颤:“她这是乱说八道的呢,你别听她的!”
“我才不听她的呢,我就问你。”
郑琰忽然觉得自己好像变成了个苦逼复仇文里的女主的前世,神马宰相之女下嫁有为士子,傻乎乎地为夫谋划、为他铺路,帮他照看家务……结果从他家亲戚往下全特么不领情。最后,老公搂着个小娇羞、抱着个大胖儿子,告诉她,这才是偶真爱,一直为偶默默付出,为了偶的前途,怜她命薄甘做妾,现在偶翻身做主人了,要给真爱回报了,请你去死一死!反正你爹是奸贼,你又生不出,对偶家亲戚长辈而不够尊敬,你名声又不好,还骄横无礼,不拉不拉……再狗血一点,那位小娇羞刚好姓个谷,是原来已经准备嫁给他的……
这还算好的,再苦逼一点,干脆就是个二货女配,过一阵儿千方百计生了孩子,帮人家打完了天下受完累就去死。等着来个小妖精,睡她的老公打她的娃、毁她的名声花她的钱!挣下的家业全tm便宜了小妖精生的拖油瓶!要不要这么苦逼?!
沃次奥!停,打住,再脑补下去她就要疯了。
哇地一声就哭了出来:“你要不乐意就早说啊!我走就是了。”
今天被雷劈掉的人真多,饶是池之冷静自持也被吓得不轻:“你在说什么啊?这日子过得好好的,走什么走啊?”魂飞魄散地抱着老婆,“我们都还年轻呢,不急啊,不急。”
“池家就指望着你呢!我不早点儿走,难道要等到七老八十了再被赶出门去啊?呜呜~”
池之手足无措,搂着老婆不撒手:“这是什么话说的?你是我娘子,这是你的家!你要走到哪里去?”
“反正不会让你们为难就是了!放心,以后你还是我师兄。”
池之也快要哭了:“你一向是不听舅妈的话的,怎么这回就认了真了呢?”
“你不是独子么?咱们不是还没孩子么?嗝~”哭得打嗝了。
池之真是“一天的疲劳全都不见了”,急的!“我是独子不假,咱们只是现在还没生孩子,以生的日子长着呢。你……不用这样沮丧啊。”
郑琰拿袖子抹抹眼睛:“我不管,我跟你说,我绝不许你三心两意!你要是想要孩子,我生不出来,咱们就离婚,还是好聚好散,你要是背着我胡来,我抽死你!听到没有?!”
池之颇有一种劫后重生之感:“你说什么就是什么!舅母那里我去说,家事上面,你不要再听她的话了。她要是个顶用的人,哪里用我们到舅家奔波,你还就信了她的话了。”
“怎么也是长辈啊。”
“也不用盲从的。”
郑琰哭累了也趴着休息,池之抚着妻子的背,轻声道:“你不要把这样的话放在心上,你的身子要紧。你道一家一姓之传承靠的就是多生么?多子看似兴旺,实则不然。重要的不是孩子多,而是后继之人要争气。生个孩子养不好,辱没了祖宗还是轻的,抄家灭门的也不是没有。”
郑琰抬起头来:“咱们现在连少都还算不上。”
“那你还哭!有这时间,不如跟我多下下功夫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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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情到这一步也就算了,坑爹的是第二天萧令先把池之给找了去,特意关心了一下池家下一代现在何处的问题。
我去!他怎么想起这一茬的?!池之头大了一圈儿,老婆跟他闹,他乐意哄着。他舅妈哆嗦,也算是尽了长辈提醒的义务——虽然他不太领情。萧令先提起来,特么不是狗拿耗子多管闲事么?当下正色道:“我们都年轻,正是为国效力之时,不急这些事。”
事情是梁横给挑起来的。李神策看人还真准,他说梁横与贾正是一路人,他们还真tm是一路人,就是见不得别人比自己好。谁比自己好了,他总忍不住要酸上那么两句。现在他做了御史,更是以打小报告为职业,忙得不亦乐乎。池家刚刚因为没有宴请他而得罪了他,不给池之下点绊子他就不是梁横了。
梁横这货下舌头也会下,他跟萧令先说,他还挺担心池之的:“郑氏素来多子,何以韩国夫人下嫁池少卿至今尚无消息?反是池氏,血脉单薄,这个……”一个生不出孩子的男人“没种”!
欲言又止的样子,让萧令先也关心起池之的身体状况来了。
然后再说,“也许是臣得不对,是他们夫妇感情太好,韩国夫人无子,池少卿不肯纳妾呢。可是毕竟是朝廷大臣,总这样被人说道也不是个事呢。”
梁横料定池之不敢纳妾——谁不知道本朝贵女彪悍啊——那就要让他在萧令先这里留下一个胆小惧内的印象。萧令先最讨厌的女人,就是飞扬跋扈型的。这样郑琰也在萧令先这里讨不着好,池之也要受连累。如果池之纳妾了,且不说郑靖业饶不饶他,郑琰那一关就难过。
他的话说得颠三倒四,全借“流言”之口,把对池氏夫妇的攻击全说了出来。在他看来,池之这个走狗屎运的家伙,真是个大障碍,萧令先居然一直在想着他!梁横是准备自己做萧令先的肱股之臣的,池之比他还有派头,这怎么行?万事需要早料一步、早做一步,梁横当然是要当缝插针地破坏池之在萧令先心中的印象。池之那个金手指外挂,也是他的打击对象。
萧令先果如梁横所料,问起池之孩子的事,大家都是男人,萧令先首先想的,还是池之是不是另想别的法子要个孩子。真像梁横说的,朝廷大臣,没个儿子不像话。
想到这里,萧令先咳嗽一声:“虽然如此,也要上上心呢。阿琰也不是那么不讲道理的人。”
池之心里火气很大,你妹,管天管地你还要管到我床上来了!语气生硬地道:“臣亦然!”都别tm添乱了行不行?夫妻感情好你们也要管?!有没有节操啊你们?
萧令先真没这么八婆,他是听了梁横的小报告,一想,确实啊,这才关心了这么两句。再在看池之这个态度,我去,不会是他“不行”吧?他们要离婚,我帮谁?
终于隐讳地提了一句:“你也不要累得亏了身子,手上的事情暂缓两天也没事儿,多陪陪阿琰吧。”
池之不知道他已经被同情了!皇帝都以为他可能不育了!还冷硬地道:“臣明白。圣人,圣人为天下主,该关心的事情很多,不要总看着臣夫妇的私事。”
萧令先非常好脾气地道:“你说的是,你说的是。”
梁横的主意打得不错,萧令先不但自己跟池之提了,还让徐莹隐晦地提醒一下郑琰。正好,郑琰因为采选淑女的事情要入宫商议,徐莹也就意思意思地提了一句:“圣人昨天不知道从哪里听来的,跟我说,你们是不是还没孩子?”
郑琰的回答就直接得多:“这几天真是作怪!怎么一个一个都说这个?真是邪了门儿了!管到我家门里来了!我绝不容有人乱我家门!”
“我就是传个话,随你怎么办,”徐莹恹恹地道,“只要你与你家池郎不在乎,谁管你?”
郑琰冷笑道:“圣人都知道了,还说没人管?这事儿不对啊,必有缘故,幕后一定有黑手!”
徐莹道:“你自己的事儿,我且管不着。我只问你,这些日子过去了,你到底有没有合适的人给我?”
看吧看吧,别以为自己生不出孩子就是塌了天了,有时候不是你“遭遇了不幸”就能拿不幸当免死金牌,缩在龟壳子里不出来的,该事情还是得做,明白吗?
“你愿意要世家女么?”
“只怕比不得徐四。”
“在这宫里,宠爱是次要的,第一是儿子,第二是品级。”
说到儿子,两人都沉默了起来。徐莹道:“你帮我仔细看看。”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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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琰心情不好,很快就退了出来,也不想回家,直奔娘家去了。到了娘家,杜氏严肃地问:“你有没有得罪过什么人?”
郑琰道:“我刚回来,到哪里得罪人去啊?”
“你没得罪人,怎么会有人说你不好?”
自己居然吃了流言的亏,郑琰被气到内伤:“不要让我知道是谁干的!”
杜氏这两天火气也上来了,开始看郑琰难过,她忍了,现在女儿女婿雨过天晴,她又怒了,把郑琰一顿乱捶:“你又乱扑腾!生个孩子出来,就什么流言都不怕了。”不许丈夫偷嘴的女人多了去了,郑琰且还排不上号呢!
郑琰这几天突然觉得压力很大!尤其是孩子的事儿,这才二十岁啊,你们急的什么鬼啊?!可转念一想,最近一、两年她都顺其自然了,还是没有,怎么会……昨天池之刚刚安慰过的,今天又提起这个来了,仿佛这五年的着急,全要在这两天给补上似的。
她又忍不住了:“我们两个人还没怎么样呢?怎么所有人都催逼了起来。”掉起眼泪来,越想越委屈
杜氏看她哭了,也不捶她了,改而为哄:“这不都是为了你们好吗?”哄来哄去,也不见郑琰止泪。
哭着哭着,她就抽了,抽得浑身发抖。
抽着抽着,特么就抽得吐了!
吐完了直捶胸口,把杜氏吓得不轻,见她情绪不稳定,死活不肯放她独自回家,让人告诉池之:下班后过来领老婆。然后火急火燎地把大夫给拎了来给郑琰诊治,这又抽又吐的别是有什么病啊!
池之一天都过得很郁闷,早上被萧令先这个二货“关心”,白天忙了一天,又被告知老婆被岳母给扣了。奔到岳母家里,发现家里人脸色古怪得紧!
杜氏笑道:“阿琰还在她原来的楼里住着,你去看看她吧,路你是熟的。”
池之满腹怀疑地去看老婆,正听到他老婆在开骂:“你妹!我这哭了好几场是为了什么啊?!!!”骂着骂着又流下了眼泪。
“怎么又哭了呢?”池之手忙脚乱的冲上楼去,“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阿庆在旁骄傲地道:“告诉郎君一声,娘子有身子了,刚刚诊出来的。”
“嘎?”准爸爸傻了,这也太巧了吧?我这两天白郁闷了啊?!
郑琰从来不知道她的侍婢还有二这个属性,阿庆开心地道:“是啊,今天娘子哭着哭着就抽了,抽了一会儿就吐了,老夫人不放心,叫大夫来看,这才知道是有了身孕了。”
池之傻坐着,一点也没发现,倒是郑琰老羞成怒:“不要再说了!”人家孕吐不都是闻到饭菜味儿啊、累得昏倒啊、浑身无力以为病了啊什么的吗?她怎么就哭得吐了呢?!
无论如何,对于池氏夫妇来说,孩子这事儿,算是雨过天晴了,哪怕头胎是个女儿也没事儿,接着生呗。瞧瞧宜和大长公主,不还是生出儿子来了吗?
杜氏非常开心,为了有力地打击流言,她又找大夫确诊了一回,还假意埋怨郑琰:“自己的身子自己也不知道!”郑琰近来忙得像个粗使丫头,不注意这个很正常好吗?杜氏也不听郑琰辩解,欢天喜地地巴不得大家都知道她闺女怀孕了,头一个要通知的就是郑靖业,第二个就是顾益纯,第三才轮到池外婆。
这可解了庆林大长公主的围了,她正在头疼着。她心爱的阿琰承受着压力,她正准备开解,准备找偏方呢。特么还有来掺和的!
萧深同学他到现在还没结婚,先帝是他亲伯父,他要守孝,守完了孝,卫王夫妇准备结束他的单身状态,萧深绝望地想,好吧。娶谁都一样。
没想到卫王妃还没给他定下人选,京中传来了流言!池氏夫妇出现危机了!萧深想了半夜,终于请假去看他姑妈庆林大长公主。
庆林大长公主很纳闷:“你来就来了,还带这许多礼物做什么?”
萧深鼓起勇气:“礼下于人,必有所求!”
“嗯?”庆林大长公主才不会轻易答应呢。
萧深道:“姑母,我听说,池郎夫妇,到现在还没有孩子,这个……”
庆林大长公主的脸色非常不好:“那是小人胡说八道的!”她正愁着呢!警觉地看向侄子,“你要做什么?不会是你传的吧?”她迅速脑补出了一个巨大的阴谋,卷起袖子就要抽人,“好你个十一郎!做出这等事来!”
“不是不是,我断不会这样对他们的,”萧深连忙摆手,“我就是听了些消息,池郎是独子,这个……他们若是不好收场,我愿娶郑氏,”耳根子都红了,“我侄子多,过继就是了。”
庆林大长公主哭笑不得,捞起个拂尘就抽了过去:“这话也是你说得的?!你给我老实回去娶娘子。”
萧深扑通一跪,膝行上前:“我思慕阿琰已久,池郎是姑父学生,阿琰亦是,他们两个,若真为难不好收场,就由我来罢,也免得姑母夹在中间难做。”
“你还真敢说!”
“不然在他们两个中间,姑母要怎么选呢?”
你姑母正在愁这个呢!“那也不许你来搀和!”
“姑母~”
天下劝和不劝离,你来横插一杠子!如果萧深不是要娶郑琰,她一定要喝一声彩,小子,有种!现在不打他就不错了!
杜氏派来的人救了庆林大长公主,欢喜地发了红包,庆林大长公主才对侄子道:“你回家吧。”
萧深面如死灰。
有些人,就是运气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