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欢乐颂

罗马尼亚的首都，布勒加斯特。

这座曾是“欢乐之城”、因东欧传统建筑和乡土风貌而闻名的旅游城市在改建为安全区后，已挤满了汹涌而来的幸存者、不再风景如画，如今更是成了首批被梦魔大军侵袭的地点之一。

叶珝原以为，自己看到的将是一群满脸嗜血凶相、在首领的指挥下如残酷有序地烧杀抢掠的白色怪物，可事实上……她看到的情景与她的预期有些微妙的差异。

与其说那是梦魔“大军”，不如称之为……一支进行庆典以致癫狂的游行队伍。

透过飞机窗口、俯瞰夜色下的布勒加斯特街头，哪怕在空中，叶珝也能听到那苍白洪流里的每一个梦魔都在燃着鲜艳的火与血的街道中雀跃前行、以德语高声唱着：

“欢乐之光，天国之火，

极乐世界的女神啊，

我们痴醉，我们狂欢，

来到你的圣地里……”

不论能力强弱、级别高低、兽形或人形，所有梦魔都在用它们那带着奇异金属感的声音热情歌颂，汇聚成雄浑厚重、犹如用教堂里巍峨耸立的管风琴演奏而成的大合唱。他们那裹在白色表皮下、原本都很空洞死板或痛苦不堪人形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显然是全身心地陶醉在了自己的歌声中。

这是……贝多芬的D小调第九交响曲第125号赞美诗。

名为，《欢乐颂》。

“习俗演变，使我们相异，

您的神力会消除一切分歧，

在您羽翼护佑之下，

四海之内皆兄弟……”

在激昂的乐声中、在神圣且狂热的喜悦的笼罩下，这些梦魔喜气洋洋、碾过挡在他们面前的一切障碍物，不论大小死活。但它们的动作完全不像是搏斗厮杀，而是在挥着血淋淋的人类尸块、手舞足蹈，面对联盟的黑武士士兵的攻击也从不刻意躲闪，被打倒便心满意足地瘫在地上、面带笑容地变回原形。

它们的歌声振聋发聩、它们的游行而血腥，让叶珝感到有一种最古老、最原始的兴奋感化为蚂蚁从自己浑身的每一寸皮肤上爬过，令她恐惧得心悸、却又感到一种难以言喻的震撼。

不知为何，她想起在酒神的精神世界里见到的、古希腊城邦里顶着美酒佳肴的狂欢的人群。

“在‘欢乐之城’里唱响欢乐颂吗……这帮家伙的花样还真不少。”

站在直升机舱门口的克里斯摇头笑叹、意味深长，随即指挥其他运输机将随同他们前来增援的兵力分散到战场各处，然后继续寻找那指挥着梦魔大军的首领。

幸好，对方并没有隐藏自己行踪的意思，他们很快便在布勒加斯特议会宫上空发现了这个孤身一人立于屋顶、仿佛是在等候两位武神的强大梦魔。

AWN为其取代号为“伯爵”。

从外形上说，他的梦魔状态几乎与一般人类无异，只是耳尖更为窄小细长、嘴角有寒光凛冽的虎牙，幻化出的一身华服披风也极符合东欧传统贵族的着装风格，看起来倒是真的颇有传说中的吸血伯爵的风范。

此刻，伯爵站在这座宏伟的白色宫殿之上、指甲尖锐漆黑的双手在空中挥动，双眼紧闭、眉头微皱，动作娴熟如指挥交响乐团的大师。听到叶珝和克里斯乘坐的直升机驶来，他停下手中动作、行了一个标准的摘帽礼，不无戏谑的高声笑喊道：

“你们六个武神向来步调一致……可这次我却只看到两个。为什么呢？”

……

另一边、同样在静悄悄的夜色下，贝亚托带着菲丽丝来到了热那亚的城市公墓之中。这位黑人少女手捧一束素洁的百合花，穿着朴素的纯黑色长裙、把一头卷发束在脑后，显得优雅而庄重，贝亚托却是灰尘扑扑地套着大衣、不修边幅，仿佛是陪大小姐来扫墓的守墓人。

他们在找贝亚托父亲的坟墓。

“我父亲身体本来就不好，在我被陷害入狱之后，他便重病不起。”说着，贝亚托的声音有些沙哑，“虽然蕾妮一直在照顾他、王先生也会定期给他寄生活费，但他最后还是……绝食自尽了。”

“为什么？”

“……”

面对菲丽丝的追问，贝亚托没有给予回答。他沉默，回忆起当初美狄亚夫人带他去安全区、找到那个曾经是他们家房东的老太太的情景。

房东太太倚靠在摇椅上，颤颤巍巍地转述着那病倒在床的老人对蕾妮的叮嘱。

他说：你走吧，不要让我拖你的后腿，再去找一个好男人嫁了，不要等他了，你等不到他了……我们都等不到他了。

可终究，他还是等到了。

在这座刻着布鲁诺?薄伽丘的名字的墓碑之下。

菲丽丝将花束放在墓前，给贝亚托足够的时间去消化与父亲重逢的复杂情绪，直到这个男人红着眼眶、深呼吸，抬起头来，才接着问：

“以后……我们该怎么办？”

这是一个致命的问题。

很显然，他们已经没有办法回到安全区、像正常人类那样畏缩在围墙后过普通的生活，库珀家族的复仇之火将会追逐他们至天涯海角；要想活在酒神的保护之下、留在梦魔占领区中也确实是另一种选择，但他们……毕竟不是梦魔。

可菲丽丝接下来听到的回答，却是她无论如何都无法预料到的。

“还差一个。”

贝亚托回答，盯着父亲荒芜的坟头、咬牙切齿。

菲丽丝先是一愣、并不明白他说的是什么，但很快她便意识到了那差的一个究竟是差哪一个，脸色一白、呼吸一停，上前抓住贝亚托的衣袖，眼中满是恐惧和哀求。

可她却没有得到任何回应，只能绝望地看着贝亚托低垂着头的冷漠背影、颤抖着松开手来，而她看不到的是，贝亚托眼眶中正不断溢出雾状的E病毒，并且诡异的是其中白色的部分越来越多。

一个黑武士体内，竟产生了白色E病毒。

“转变……要开始了呢。”

远处，潘立于墓园的死神雕像头顶、看着这一切，颇觉好玩地轻笑道。

PS:这两天忙着出片所以断更了，抱歉啦_(:3」∠)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