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还有很多疑团,吸血树妖的事总算告一段落了。时间差不多是晚上9点半了,周文他们三个觉得肚子有点饿,于是结伴到松华路去吃宵夜。赵诗芬去了心事,显得轻松活泼,她挑了一间灯火通明的粤味馆,慷慨地说要请他们尝尝广东的特色小吃。
赵诗芬让周文和李瑾瑜先点,李瑾瑜看了半天菜单,一点概念都没有,她生怕连点三个都是汤水,出洋相,摇着头让赵诗芬替她点。赵诗芬于是熟门熟路地点了肠粉、龟苓膏和鱼片汤,周文不喜欢鱼片,就换了一份萝卜牛杂汤。李瑾瑜扁扁嘴,不屑地说:“喜欢吃这种脏东西,真恶心!”
“他们两个像小情人一样在拌嘴!”赵诗芬不禁微笑了一下,心里颇有些羡慕。李瑾瑜察觉到自己的失态,脸一红,低下头不再理睬他。过了没多久,服务生把他们点的点心送上来,嘴里拖着调子报道:“叉烧肠粉一份,牛肉肠粉一份,龟苓膏三份,鱼片汤两份,牛杂汤一份——”
赵诗芬介绍说:“这就是龟苓膏,样子不大好看,很滋补养颜的。这是肠粉,可能是用米粉做的,蘸了调味汁味道比较好。这是鱼片汤,看着像老豆腐,其实是鱼肉,非常嫩。”周文用调羹舀了一块黑不溜秋的龟苓膏放进嘴里,嚼了几下咽下肚去,说:“像果冻,不过有点苦。”李瑾瑜尝了一下,觉得清香可口,她还是蛮喜欢的。
三人说说笑笑,在粤味馆里消磨了一个钟头,看看时间宿舍差不多要锁门了,急忙结了帐匆匆忙忙地赶回去。周文先送赵诗芬回宿舍,然后和李瑾瑜肩并肩沿着空旷的松华路往西校区走去。晚风一阵阵吹在脸上,很凉爽。周文悄悄地握住她的手,李瑾瑜轻轻抽了一下,没有抽出来,她就听任他这么握着。
一路上二人默默无语。离女生宿舍还有一段距离,李瑾瑜把手挣脱出来,说:“你就送到这里吧,我自己进去就可以了。”周文点点头,目送她快步跑过去,进宿舍前突然收住脚步,回过身向他微笑着挥挥手。昏黄的路灯下,周文看到她动人的笑容,她嘴唇微微嚅动,那是在向他道别。
周文感到一种由衷的喜悦,原来,感情竟可以如此甜蜜!
第二天,赵诗芬把李、周二位大法师大战银杏树妖的故事原原本本告诉叔叔彭曙光,她显得很兴奋,彭曙光能够理解,这是小姑娘对自己所不理解的力量的崇拜。他陷入沉思之中:“照李瑾瑜的说法,那个银杏树妖本来是胆小而温和的,不知怎么回事突然变得如此凶残,竟然在深更半夜潜入女生宿舍吸人血!唉,看来G城真是越来越不安定了!”
赵诗芬缠着叔叔说:“我决定了,我要拜李瑾瑜为师,我也要学法术!”彭曙光怔了一下,哑然失笑说:“好啊,有机会我来跟她说说看。”赵诗芬一本正经地强调:“我可是认真的,你一定要跟李瑾瑜说呀!”彭曙光随口敷衍了侄女几句,说自己还要研究案情,哄她赶紧回家看书,免得父母操心。
老掉牙的说教了,赵诗芬不易察觉地扁扁嘴,但她从小到大习惯于听从大人的指示,只好老老实实地搭邓勇的吉普车回家取。邓勇送了赵诗芬回来,见彭曙光皱着眉头一根接一根地抽烟,似乎在思考什么艰难的决定,他不敢打搅他,正要掩了门走开,彭曙光叫住他说:“小邓,上次让你调查一下李瑾瑜和周文的情况,怎么样了?”
“李瑾瑜是X市人,父母死于一场意外的车祸,是爷爷把他抚养大的,她还有一个哥哥叫李兵。他们一家三口都是茅山道的传人。李瑾瑜的爷爷叫李慕川,在道门的辈分很高,李瑾瑜的法术就是他亲自传授的。她哥哥拜在同是茅山道传人的潘子平门下,据说是年青一代里出类拔萃的好手。他们三个身世清白,应该没什么问题。”
“那周文呢?”
“他父亲叫周子佟,是善人桥派出所的民警,母亲叫陆萍,是第一百货商店男鞋柜的营业员。周文本来还有一个双胞胎弟弟,可是他在娘肚子里就得了脑积水,为了保全大人和另一个健康的胎儿,四院妇产科主任韩梅做了穿颅术,把周文的弟弟给引产了。”
“周文一直到高中毕业都很正常,教过的老师对他的评价是有主见,非常聪明,读书不用功但成绩名列前茅。他没有参加高考,而是保送S大学化学系应用化学专业,他父母对他的选择不大满意,老师和同学也为他可惜,以他的实力,完全可以进更有名的大学深造。”
“六月份以后,发生在周文身上的怪事就接连不断。先是给他接生的韩梅很离奇地死于非命,浑身血液被吸干,连脑髓都没有留下,她是这一系列凶杀案的第一个受害者。接着周文从城西孤峰园的假山上跳下来,跌断了手臂。然后他初中的班主任孙永寿死在巷口的茅厕里,死因跟韩梅相同,但是他的脑髓没有被吸掉。”
“周文进入大学后不久就发生了第三起凶杀案,死者是学校的花匠,同样是吸血致死。那天下午周文没有去参加军训,据班主任李先咏说他中暑了,在医务室休息,但是医务室的范医生说他2点半就离开了。”
“在这之后,李瑾瑜的哥哥李兵突然出现在G城,当天晚上周文和李瑾瑜都没有回宿舍。S大学北门外的废墟上响起了闷雷,还有巨大的火球出现,接着就在湛卢路新虹桥西面的华侨饭店旁发现了第四具尸体,死者是纺织厂夜归的女工。第二天一大早李兵就匆匆忙忙赶回了X市,据火车上的乘务员说他神情疲倦,说话有气无力,就像十天没有睡觉一样——他长得高大英俊,留了一头长发,很酷,那个乘务员是个年青女子,所以对他的印象非常深刻。”
“最后就是第五个遇害者,天师道的传人默言,所有的死者中只有他的血没被吸干。他的天灵盖被戳了五个窟窿,脑浆流了一地。武侠小说里有一门功夫叫‘九阴白骨爪’,一抓能在头顶上抓出五个窟窿,不过人的头盖骨非常坚硬,就算用铁锤也很难砸碎,我想这绝不是人类能够做到的。”
“你怎么看这一系列的凶杀案?”
“所有的线索都指向了周文,我想他有重大的嫌疑。”
彭曙光闭上眼睛不置可否,他同意邓勇的看法,但没有任何证据证明周文就是凶手。李瑾瑜说她已经用法术除掉了吸血獠,这不是全部的事实,她一定隐瞒了真相。彭曙光斟酌再三,决定以私人的名义聘请李瑾瑜和周文为刑警大队的特别顾问,一方面借助他们的力量驱除G城的妖魔鬼怪,维持正常的秩序,另一方面对他们也是一个考验,看他们究竟是站在哪一边。
他把这些想法跟两个心腹下属商量。钱达钧认为既然事实俱在,就没有必要暗箱操作,干脆向上级领导汇报清楚。邓勇倒是持不同的看法,他认为G城有妖怪出没一事迟早会暴露在公众眼前,刑警大队没必要做第一个散布危言的出头椽子,彭处长的想法也是一条可行之计,毕竟懂法术的人不会很多。
在考虑了几天以后,彭曙光拍板把这件事敲定下来。他把李瑾瑜和周文请到刑警大队的会客室,跟他们谈了自己的想法,最后说:“考虑到公众的承受能力,这件事只能在暗地里进行,所以我是以私人的名义聘请二位为刑警大队的特别顾问,希望你们能够理解并且保守秘密。”
李瑾瑜颇有些意外,她踌躇片刻后点头答应了,降妖除魔本来就是修道之人的职责,为G城的治安出力也是应该的。彭曙光略带歉意地说:“按理说我们刑警大队应该发放聘书和工资,不过出于保密的原因,我们只能每个月补贴二位500元钱,另外给你们各配备了一只BP机,以方便联络。”
李瑾瑜摇摇头说:“钱的话就不必了,这也是咱们学道之人应该做的。”彭曙光坚持说:“这是我们刑警大队的一点心意,你们不必客气了!”他顺口说起侄女赵诗芬想跟她学法术的事,李瑾瑜以“要征得同门长辈的同意”为理由加以婉拒,彭曙光知道道门的规矩森严,也没有感到意外。
从始至终周文都没有发话,李瑾瑜觉得很奇怪,离开了刑警大队后,她问周文:“刚才你怎么一直不说话?”周文笑笑说:“你是茅山道的传人,我只是你手下冲锋陷阵的小兵,哪里有插嘴的资格!”李瑾瑜扁扁嘴说:“算了吧,你在说反话讽刺我吧!你现在法术比我厉害多了,我做你的助手还差不多!”
周文漫不经心地说:“不过刑警大队只贴补我们500块,好像少了点!”李瑾瑜瞥了他一眼,正色说:“咱们茅山道是道门正宗,跟那些装神弄鬼、一味骗钱的道士不一样!降妖除魔,为苍生造福,这本来就是咱们的职责,你可不能有这种想法!”
周文有些不服气,争辩说:“那你们茅山道靠什么过活?”李瑾瑜耐心地开导他说:“适当的时候咱们也收取一点费用,但谁也不想靠这个发财,粗茶淡饭能糊口就行了。咱们学道之人最忌讳贪图享乐,追求奢华,那是猪圈的生活!你看了那么多书,不会连这些个道理都不懂吧!”周文好奇地看着李瑾瑜,笑着说:“你好像生活在真空里一样,这个世界已经不是你们想像的那样了!”
二人谁也说服不了谁。李瑾瑜虽然觉得周文的有些想法很危险,但不可否认,他是一个极其出色的道门法师,随便什么深奥的法术一学就会,一用就精,而且在他手里使出来威力惊人,超过她几十倍。她理所当然把周文视为茅山道最出色的传人,有意无意地一直给他洗脑筋,周文有点哭笑不得,只好唯唯诺诺照单全收,其实他心里还是觉得李瑾瑜挺迂腐的。
他们开始拌嘴,不过这并不妨碍他们的感情逐渐加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