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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下王亨坐不住了,将官服下摆撩起,掖在腰间,又拿了望远镜放在怀里,要去爬树亲自观看。
梁心铭见他这身装扮很担忧,官服就罢了,问题是脚上穿着青缎粉底朝靴,这可怎么爬?
结果她小看了他,赵子仪在旁托了他一把,他三两下猴上树,骑在树杈上向下看她,剑眉微挑。
她无语的很,堂堂刑部侍郎,爬个树也值得卖弄?
她不肯助长他这玩兴,让扣儿指点他,坐到扣儿常坐的树杈上,把望远镜对准丹桂苑的书房观看。
王亨看后心惊不已:这个角度绝妙,好像是有人特意在书房外墙上开了个小天窗,供扣儿在这里偷窥一样。
他越发怀疑牛将军用心了。
树下,梁心铭温和地问扣儿:“你是你母亲亲生的吗?”
扣儿道:“是亲生的。”
想想又道:“母亲对我很好。”
梁心铭又问:“那你父亲为何不信任你外祖家,不让你去外祖家寻求庇护?”
扣儿摇头道:“不知道。”
梁心铭又问:“是不是你父亲想纳紫月为妾,所以你母亲不高兴,才和你父亲吵,并捏死了紫月?”
扣儿道:“不,不是这样的。”
梁心铭问:“那是怎样的?”
扣儿苦恼道:“反正紫月很好。”
梁心铭便明白了:这事起因不是妻妾之争,若不然,做女儿的肯定看紫月不顺眼,而不是帮她说话。
梁心铭又想起一事,问:“你母亲很厉害吗?竟能当着你父亲面捏死紫月。她也会武功?”
扣儿道:“是,母亲武功高强。”
梁心铭一愣:严家也是官宦人家,扣儿外祖这一房经商,却出了个武功高强的女儿,听着怎么有些违和呢?
扣儿看着梁心铭,转开了心思:若是父母还建在,她是不会对任何人说起家里事的,家丑不可外扬么;但是现在,她已经没有亲人了,那些事瞒着有什么意义呢?不如告诉梁大人,查明真相。她也很想知道真相。
她抬头看向树上,王亨还在聚精会神地用望远镜观察丹桂苑,以及将军府各院,便收回视线,看着梁心铭。
梁心铭见小女孩这架势,知她有话说,忙摆出亲切温和的笑容,鼓励地看着她说吧,说吧!
扣儿道,她母亲牛夫人是个巾帼不让须眉的女子,一般情形下,能和她父亲打个平手。母亲连军营中的事也会插手,常给父亲出主意。原先父母很和睦,两年前渐渐不对了,具体因为什么事,扣儿不知道。
那年,威海大将军耿忠一家从京城返回途中,经过青华府,在将军府住了几天。母亲和耿伯母玩笑,说要两家结亲,要把她许给耿家哥哥。耿伯父答应了。可是,父亲却以她年纪小为理由,说将来再议。当晚,父亲和母亲大吵了一场。她听的糊涂,于是问奶娘,奶娘悄悄告诉她缘故。
这是一件,另一件就是紫月的死。
还有,扣儿觉得,母亲好像也不怎么敬重外祖家,在外祖母面前傲气的很,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
去年母亲生日,请了许多人,都是青华府当地有头脸的官绅,徽州城也来了许多豪门,十分热闹。她却无意中听见母亲对外祖母说:“我算对得起你严家了,便是你那短命的女儿在世,也未必有我这么孝顺。你还有什么不足的?”外祖母听了也没怎么样。
父亲有次喝多了,含泪告诉她:如果有天他不幸没了,定是她母亲不给他活路,“娟儿,爹怕你将来受苦!”
而母亲也告诉她:她父亲是个糊涂人,还说自己委曲求全,绝不会让梦想毁在他手里。
树上,王亨端着望远镜,却没有专注于镜头中的画面,而是把精神集中在树下,听扣儿的讲述。
扣儿含着眼泪,颤声道:“那天,我从草灰篓子钻出来,回到主院找爹娘。我看见他们都死了,父亲身中数箭,就像刺猬一样;母亲的胸口却插着父亲常用的那把剑”尚未说完,她便伏在石桌上,失声痛哭。
梁心铭大震,满眼不可置信。
这是扣儿心底最大的隐秘,也是最大的心结,如今说出来了,等于重温了一遍当时的经历。
牛将军夫妻到底因何反目?
扣儿很聪明,大概猜到了:父亲亲手杀了母亲,到底是因为相爱杀的,还是仇恨杀的,不得而知。
牛将军若是为了爱杀妻子,只有一个原因:是怕她被掳后遭受侮辱。若是因仇恨杀的,原因就复杂了。比如,是牛夫人招来了灭牛家的人。
王亨从树上跳下来,震动之下,抖落许多桂花,撒了梁心铭和扣儿一头一身,香气浓烈。
梁心铭和他交换了个目光。
暮色降临,坡下有人来回:李荆山求见钦差大人。
王亨道:“让他在议事堂等着。”
扣儿抬起头来揉眼睛。
梁心铭递给她一方帕子,示意她擦干眼泪,一面岔开话题,道:“这桂花开的好。掐点回去你和云儿插瓶。”
扣儿忙点头,将帕子还给她,道:“我来掐。”说完纵身上了树,挑那密集的花枝,折了一大捧下来。
一安点了灯笼,在前引路。
梁心铭问:“恩师吃了饭再过去吧?”
王亨点头道:“那是自然。”
之前阎将军说晚上要设宴为钦差大人接风洗尘,被王亨拒绝了,说“诸事繁杂,不便铺张。待破了案子,擒了反贼贼首,再设宴庆功不迟。”
丁丁忙道:“晚上有螃蟹。”
赵子仪道:“就你馋!”
二进院,梁心铭一家住了上房,林千梓和苏莫琳住东厢,她们现在的身份是丫鬟,只能如此。
卿陌已经回来了,正等着。
梁心铭叫他进屋,问道:“怎么样?”
卿陌道:“那管家去见牛将军回话。不过,属下发现,他从牛将军那儿出来后,又去了李按察使处。”
梁心铭道:“知道了。你且下去。”
卿陌便出去了。
梁心铭对王亨道:“怪不得他揪住学生带家眷一事不放,原来是试探。他知道苏姑娘和郡主来了?”
王亨冷哼道:“这可奇怪了!”
不该知道的,却知道了,为何?
梁心铭笑道:“先吃饭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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