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支支火把照亮了池塘景色。
昏黄的光芒之中,蒋玄晖神色冷漠的看着水中挣扎的身影,声音也响着。
“池塘内,怎的只有刺客,陛下定被他们转走了,速将刺客杀了。”
周围兵卒面面相觑,迟疑的刹那,蒋玄晖从心腹手中取了一把梢弓,挽弓搭箭对准了水中扑腾的李晔。
下一刻,拇指松开弓弦。
箭矢‘唰’的射出,箭头刺进水中扑腾的身体,鲜血一瞬间将池水渗红开来。
颠簸、抖动的视野渐渐平稳,水中的李晔没有了挣扎,眼中固定的视野里,那火把光下挽弓的身形正垂下弓箭,笑眯眯的看过来。
‘昌儿.....应该走远了......安全了......吧......’
最后的一刻,视野黑暗了下去,四周起伏得水面、荷叶,都在褪去生命的颜色。
‘呵呵.....哈哈......’
蒋玄晖看着漂浮血水当中的尸体,手握弓身,有着难以言喻的感觉传遍全身,他杀了一个皇帝,说出去,也没人敢相信的。
就在他咧嘴笑出两声的一瞬间,笑容陡然僵住。
.....不对,皇子呢?皇后那里没有,李晔这里也没有,那就是有人将皇子带走......想到这茬,蒋玄晖不淡定了,要是让外面的人知道,他杀了李晔,就算梁王保他,名声也臭了,往后根本不可能站得上朝堂。
“四处搜寻皇子昌!贼人定还在不远——”
密集的火光在行宫聚集又分散开来,随后照着密密麻麻的一道道士兵身影冲出宫殿,分布去了华州大街小巷。
深夜的城池,偶尔响起婴孩夜啼、几声犬吠,夜深人静之中,一道身影贴墙而行,抱着襁褓飞快穿过一条小巷去往东门。
沿途敲了几家人户的后门,想要借宿一晚,待第二天城门开口出城,然而一连几家都没有回应,街道上渐渐有了奔马、人的脚步声。
火光蔓延过来,照过附近街檐下堆积的几口水缸,一队兵卒匆匆瞥了眼便过去,顷刻,胡清探头张望一眼,抱着襁褓飞快穿过面前的街道,还没来得及钻入巷子,陡然有声音从后方的街口传来。
“站住,怀里抱的什么?!”
是一队搜查过来的士兵,老人见状急忙拔腿就跑,钻进巷子里,将巷子边堆积的杂物一一拉倒堵去道路。
拐过前面巷口出来时,映入眼帘的,是林立的火把光,数十名骑士高举火把,一个面容阴冷的青年,着白底紫花长袍,立在一个摆弄火器得身影旁边。
“尚书令.....”那人微微侧身,老人认出了来人,心里咯噔猛跳,知晓对方跟蒋玄晖都是梁王的人,深知跑不了,可还是抱着襁褓走近,噗通一下跪到了地上。
“......尚书令,还请放过老朽,还有这襁褓里的孩子。”
“李晔的?”
那边,耿青拉了一下扳机上的弦绳,垂在身侧漫步走近,拉开襁褓,一张胖嘟嘟的小脸正大睁眼睛,清澈的眼睛一眨一眨的望着凑上来的一张大脸,陡然笑起来,还伸出小胖手去抓耿青嘴边的胡须。
一旁,九玉过来,伸手把去老人肩头。
耿青望着襁褓里憨笑的婴孩,逗弄两下,也跟着笑起来,另只手忽然抬起,按住九玉的手掌将他推回去,直起身走到一边继续摆弄火器。
随意的朝老人挥了一下。
“光禄大夫,带着孩子走吧,往后莫要回来了。”
闻言,九玉愣住,就连胡清也愣了愣,驾车的大春急忙过来,将他拉起来,推搡一把,“还不赶紧走,从后面那条巷子进去,那边没人经过。”
“尚书令!”
胡清抱着孩子推到巷口,朝那边埋头的侧影连连躬了几下,转身走进了巷口。九玉收回那边的视线,看去摆弄火器的青年。
“你不该放他走,尤其孩子,若是将来......”
“将来如何?杀一个襁褓的孩子,算得什么本事?我只会觉得丢人,而且没人性。”耿青装好火药袋,叹了口气,还是将火器丢给了大春,仰头望去没有星月的夜空。
“刚才看到那孩子,想到我还在襁褓里的闺女。”
话语声里,对面的街口大队人马赶来,刚才老人出来的巷口,也有一拨人冲来,想来发现踪迹的兵卒发了信号,让周围同袍增援。
蒋玄晖也在其中,见道路被堵,挤开前面的人,提刀冲到这边车队,见是耿青,还有数十个骑兵,皱了皱眉头。
“尚书令可见到一个老人抱着孩子从这里过?”
“这么晚了,耿某连一条狗见不到。”耿青笑呵呵的拱手见礼,那边,蒋玄晖握刀还礼,他身后一个士兵不甘心,说道:“枢密使,那老头就是从这里出来的,我看见了。”
“尚书令,你如何说?这可是蒋某亲兵,绝不会说谎。”
“没看见。”
“你定是见到了,你可知那老人怀里抱的是谁?你将他们放走,你我如何向梁王交代!”
耿青脸上依旧泛着笑,掏了掏耳朵走近大春,那边絮絮叨叨的说话还在传过来,耿青脸上笑容陡然褪去,猛地抓过大春手中的火器,转身抵在了蒋玄晖脸上。
“婆婆妈妈,烦不烦——”
食指扣下扳机,弓弦回弹,拉动的撞针呯的击在火石,被对准面容的蒋玄晖还在愣神当中,下一刻,火光、巨响炸开,整个人向后一仰倒了下去,整张脸上被细密的铁砂填满,抽搐几下,便不动了。
“枢密使擅杀陛下,天人共怒、罪不可恕,尚书令耿青代梁王讨之!”
耿青吹了吹六孔冒出的黑烟如此说着,目光扫过周围惊愕得兵卒,将火器丢还给大春,“都散了,梁王那边,我自会交代,迁都一事照旧!”
他挥了挥手遣散了周围士兵,一道道身影收起刀兵,缓缓后撤时,耿青走到地上尸体旁边,掀开袍摆蹲了下去。
“看来耿某是吃不了你宴请了......对了,你就没想过,为何要让你杀皇帝?弑君啊,这么大罪名,朱温岂会自己干,到了洛阳,你也会死的,你口中的梁王也会杀你正名,傻逼。”
“你们说是不是?”
耿青朝九玉等人笑了笑,挥手招来几个士兵将尸体带走,他也要去行宫安慰下何皇后,毕竟死了丈夫嘛。
至于行程,自然是不变的。
夜色渐渐过去,皇帝被蒋玄晖杀害的事,第二天一早就在群臣当中炸开了锅,顿时一片嚎啕大哭,棺椁由何皇后看护在御辇里,跟随队伍继续东行。
白幡、黄纸漫天飞舞,洒在路边。
与此同时,快马也将这消息传去汴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