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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爷，你别吓我，”
吕状元突然间觉得那还没到手的四两银子是那么的烫手。
“而且你刚才不是说胡老爷说过了，没什么大事，他往年也请过其他戏班子唱鬼戏的，结果什么事情都没有。”
吕状元有些欲哭无泪，狠狠揪了一下自己的胡子，用烟袋敲了敲自己的手。
“让你贪，让你贪——”
罗非笑着向那位大户家的祠堂走去。
现在天色还早，而且胡大户家里的族人听说这里要唱鬼戏，急忙趁着白天过来看一看。
同时，胡大户也借着这个机会大开祠堂，敬告先祖。
罗非带着徒弟们和吕状元一家，走到祠堂边，看着里面乌泱乌泱的一群人头。
祠堂中央挂着先祖的画像，下面摆放着一层又一层的牌位。
许多人正在对着黑色的灵位上香磕头。
“那就是胡老爷了，他还说了等演完戏让我们先别走，请咱们吃饭呢。”
吕状元用手指着最前面靠近牌位的那个穿着绸缎衣服的老人说道。
而且罗非一眼就瞅见了先祖牌位再往前摆着两座小山。
一座是铜钱堆起来的小山，另一座是银锭堆起来的小山。
李火旺也有些咋舌：“一个村子里的大户能富裕到这个程度？”
狗娃点了点头，压低声音轻声说道：“这些大户世代积累，一遇到灾荒年月，就如同遇到宝藏一般，壮劳力就和白捡一样，再加上各种手段，很容易就把别人的土地收到自己手里，一两代人下来，都富得流油。”
就在几人说话间，那些磕头的孝子贤孙们已经站起来了，在胡大户的带领下，恭恭敬敬的把祖宗的黑色牌位请下来，放在早已经准备好的半仙桌上。
接着院子里早就等候的一群仆人立刻把早就准备好的东西毕恭毕敬地献了上去。
三牲六畜，婴儿胳膊粗的大红烛，各种贡菜，冷碟热碟，汤汤水水，场面异常排场，可以说给活人看一场大戏也不过如此了。
罗非不由得想起了先前稻谷场上那场戏。
配合大戏的也不过是那些农民手里的一把瓜子，几粒花生，情况更好的，还能抓一把茴香豆，边吃边听戏，不时地叫好。
而此刻的祠堂前面空旷的院子里，十几个人不断地忙活着，生怕出了一点纰漏。
直到中午时分，祠堂里才忙活好。
吕状元也带着一家人把戏服脸谱都弄得差不多了。
当然，今天东家还管饭，罗非穿着道袍，胡大户自然也尊敬的很，一起蹭了一顿饭。
.......
夜色慢慢降临，昨晚还异常热闹的五里岗今天却陷入了诡异的宁静。
从远处望去，整个五里岗都陷入了黑暗之中，家家户户门窗紧闭，吹灭蜡烛，不点明火，整个村子里唯一的光亮就是祠堂那里。
罗非带着李火旺这些徒弟躲在祠堂一角，白灵淼并没有进来。
祠堂向来杜绝女子入内。
活人给死人唱戏，这对在场的大部分人来说也是第一次。
不得不说，还是挺瘆人的，台上热热闹闹，台下却一片死寂。没有掌声，只有一排排的刻着名字的黑色牌位，以及牌位之间的宝烛黄纸。
尤其是有风吹过的时候，蜡烛上的火舌一阵飘动，蜡烛也飞快燃烧，似乎有人在享用着这一切。
不时地还有黄纸飘起来。
哪怕是平日里胆子够大，性子够野的狗娃，看到这一幕也是哆哆嗦嗦，只觉得后背一阵发凉。
尤其是正值黑夜时分，外面的村子静的可怕。
台上咿咿呀呀的戏曲声更是增添了几分诡异。
“怎么停了？”
就在这时，罗非看向了那一堆牌位中间。
“师傅——”
李火旺低头说了一声。
罗非坐在一把椅子上，其他几人也是围着站成一圈，站在他身后。
“是之前那个东西，阴魂不散。”
罗非看了过去，果然，黑发双面小脚女人，浑身仿佛没有骨头一般。
此刻正耷拉着两条腿，坐在贡桌上，陪着胡家的那些祖先牌位看戏。
而台上的胡状元和胡举人已经牙齿打颤，哆哆嗦嗦了，本想出声提醒道爷，可惜嗓子已经有些哑了，根本就说不出半个字。
不过，这个诡异今天似乎只是来听戏，很是痴迷地看着台上，直到台上唱戏声停了下来，她才皱着眉头。
接着她缓缓伸出那胖乎乎的右手抓起盘子里的两根红蜡烛，塞进自己的嘴里啪嗒啪嗒的嚼了起来。
她吃得很快，没过一会，她身旁那八仙桌上的宝烛就被她吃光了。
李火旺敏锐地发现那个鬼东西旁边的牌位似乎有些晃动，不过，他隐隐约约觉得，那些牌位好像——敢怒不敢言？
紧接着唱戏声忽然又停住了，台子上演小生的吕秀才更是被吓得哭出声来。
那个女人突然张开血盆大口朝着桌子上一吸，一大桌香烛黄纸立刻进了她的嘴里。
“啪嗒——啪嗒——啪嗒——”
贡桌上的牌位突然开始晃动起来。
“嘻嘻嘻～”小脚女人忽然发出极其惊悚的极尖极细笑声，接着一只手啪嗒把主牌位给按了下去。
吕状元原本有些害怕，可是看到道爷那边还是一脸平静地坐着，再联想到那天晚上的那圈蓝色火焰，以及今天早上道爷的反常举动。
“原来早有准备啊。”
吕状元有些放松了下来，敲锣的手也稳当了不少，而看到自家老爹突然安稳下来，吕秀才也慢慢地被感染，害怕逐渐从心里消失。
“吕大爷，这小丑东西是以你的恐惧为食物，你越害怕，它越兴奋，你瞧瞧，它要真有那能耐，怎么不一口把我家的火旺给吃掉呢？”
李火旺不由得脸一黑。
“所以，大声地唱吧，你越是唱得高兴，这小丑东西越生气，你手里的银子拿的才越不烫手。”
“哎——道爷，瞧好吧，您內——”
吕状元听到这里也算听明白了，合着这个鬼怪还欺软怕硬，就和那些地痞流氓一样？
那他可就有丰富经验了。
“来来来，唱得响响的，我要人家在村口都能听到咱们在唱什么。”
小脚女人猛地站了起来，阴狠地瞪着罗非。
“嘻嘻嘻，你说啊，我像人还是像神啊？”
见自己的计划彻底破产，小脚女人狞笑的站了起来，开始摆着身子向着罗非靠近。
罗非也站了起来，突然身形一闪，猛地出现在那个小脚女人面前。
双手上面有一抹蓝色和黑色光芒闪过，接着左手探出，凭空一抓。
“怎么可能——”
小脚女人惊恐地发现，它已经被罗非握住了脖子。
“嘻嘻。”
罗非故意笑了笑，然后右手猛地扬起，狠狠落下。
“啪——”
一个响亮的巴掌甚至盖过了台上的戏曲声。
“我叫你嘻嘻嘻。”
“啪！”
左边接着一巴掌。
小脚女人只觉得自己两边的脸上火辣辣地，根本就恢复不了，如同被恐怖的火焰灼烧过一般。
“还嘻嘻不嘻嘻了？”
“啪！”
又左右开弓，各一巴掌。
小脚女人已经晕头转向了。
罗非松开握着它脖子的右手，沉声喝到：“你自己说说，你是人还是神？”
小脚女人眼睛里有泪花闪过，它想回答人，可是眼前这个恐怖道士一定不同意，不过，要是回答是神，那不就更不可能了吗？
她第一次发觉，原来自己的这个问题这么难回答。
“是——神？”
小脚女人尝试着说道？
“嗯？”
她一听到罗非的语气，立刻改口：“是人，我是人。”
罗非笑了笑，小脚女人也立刻跟着笑了笑。
罗非笑着温和地说道：“不，你不是人。”
小脚女人脸上堆笑，一脸期待。
“从今天起你记住了，你不是人，你是傲娇黑发双马尾小萝莉。”
这句话是罗非轻轻地说出口的，不过，他刚说完，小脚女人就愣住了，虽然她听不懂这是什么意思，但是她觉得——反正不是好话。
她本想冷笑一声，但嘴角刚刚扬起，又立刻收了起来，因为嘴角现在还火辣辣地疼。
“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达拉崩吧斑得贝迪卜多比鲁翁。”
小脚女人脸上满是困惑，这是人的名字吗？
“什么？”
“我叫达拉崩巴斑得贝迪卜多比鲁翁。”
小脚女人的脸彻底黑了下来。
她到现在算是明白了，她今天是栽在了一个癫子手里，脑子可能不正常，偏偏还这般厉害。
“嘻嘻——”
小脚女人又不经意间发出了自己的招牌笑声，不过刚嘻了一半，看到罗非不善的眼神，立刻停了下来。
“狗道士达拉崩吧，你给我等着！”
说话间，小脚女人满脸怨毒地化作一张张黑色符纸飘散于天空之中。
就在这时，李火旺走上前来，立刻问道：“师傅，就这么让她跑了吗？”
李火旺看上去异常义愤填膺，好像受了很大委屈一般。
罗非没有说什么。
这时，李火旺走到了罗非身边，刚要往前继续迈步，就听到罗非有些冰冷的语气。
“都说了不要叫你嘻嘻嘻了，你怎么又来？”
李火旺急忙抬起头，左看看右看看，问道：“师傅，她又来了吗？”
罗非的眼神冷冰冰地盯着李火旺。
李火旺就这么疑惑地看着罗非。
一秒——
两秒——
三秒——
“嘻嘻嘻——”
李火旺嘴里冒出来一阵熟悉的声音。
“臭道士，你是怎么认出来我的。”
下一秒，一阵黑雾闪过，李火旺的脸上开始滴落黑色液体。
“滴答，滴答——”
接着李火旺的整张脸开始慢慢地融化，然后是衣服，胳膊——全身。
直到融化成一滩黑泥，向着四周蔓延而去。
紧接着那一缕一缕的黑泥开始变成一个又一个的小脚女人，而且都开始诡异地笑了起来。
“嘻嘻嘻——”
“嘻嘻嘻——”
诡异的笑声回荡在祠堂里。
紧接着，每一个小脚女人都樱桃小嘴微张，开始扭着那怪异身体，用那极其尖细的声音开始唱起歌谣来。
“喜神乐，喜神笑，衣冠揖让蔼然亲。”
“喜神跳，喜神闹，粘户红笺墨色新。”
“喜神怒，喜神悲，香颅提灯明如海。”
“喜神饿，喜神饥，左手心肝右手肠，村头前来迎喜神啦～！”
罗非不由得深呼吸了一口气，有些迷醉地闭上了眼睛。
出现了！
出现了！
“终于又出现了！”
紧接着他猛地睁开了眼睛，看向了天空之中。
这个世界近乎于本源般的力量！
这也是他今天的目的！
从之前第一次见到这个小脚女人的时候他就觉得不对劲。
明明自身力量很弱，但又似乎和某种至高无上的规则有着隐隐约约的联系。
而这种联系在另一个人身上就更明显了——
李火旺！
“终于要揭开这个世界神秘面纱的一角了！”
罗非有些兴奋地搓了搓手。
这些天他已经发现了，这个世界大多数人很弱，但又似乎与某些规则联系的很紧密——
这种情况就像是这片天地的某种核心力量外泄，污染了水源，而水源又把众生污染了一般。
就在这时，罗非察觉到了天空中似乎在有什么东西吸引着他的注意力。
他随即立刻扔出一沓符咒。
“临！”
祠堂里的所有人顿时被一道光芒所阻碍，什么都看不到了。
然后罗非大胆地抬起头，直视天空中的黑暗。
然而那里一眼看过去却什么都没有，除了一种恐怖的、巨大的波动。
感知着那股波动，罗非只觉得浑身皮肤都在兴奋地颤栗。
“喜神？”
这个念头一出，罗非就看到黑暗中有大大小小的轮廓开始浮现。
“哈哈哈，感知到我的想法，才能再进一步出现吗？”
罗非有些癫狂地笑着，他的身体开始亢奋起来，呼吸开始急促，脸上的青筋暴起，双手扯开身上的道袍，双手向上高举迎接那黑暗中的东西。
“就只有这一点能耐吗？这个世界的本源？”
黑色的轮廓变得清晰而扭曲。
罗非眼中血丝暴起，甚至已经开始破裂了，两条血泪从他眼眶缓缓滑落。
“哈哈哈”
黑暗中，恐怖的波动，伴随着罗非的癫狂笑声，越发诡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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