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沁园春》
雪漫残阳,冰着寒山,铁骨傲风。
笑倭奴痴妄,徒施伎俩;丈夫矢志,为复国兴。
南满烟云,松江烽火,铁骑狂飚正纵横。
须来日,看高梁大豆,遍野黄红。
白山昂首苍穹,望林莽,葱葱是古松。
问英灵安在,后生可记:当年壮烈,那日从容?
再度回眸,诗篇血就,当教中华瞩目中。
还休忘,有余魅拜鬼,海上云浓。
---杨靖宇
2019年清明节前一天,那注定是一个难以忘记的日子。
我搀扶着九十二岁,行动不便,站立不稳,如同在秋风中瑟瑟发抖的老柳树一样年迈的母亲,一同走进了台北园山忠烈祠。
我对着前来询问的工作人员递上老母亲的身份证,说明自己的母亲望找到她牺牲在“中条山战役“中的父亲金振国的信息。
工作人员打开电脑,输入信息:陕西省南郑县和平乡金振国......
一份《烈士资料详表》赫然显示:“金振国,陕军17军、84师、猛进团少校参谋,1941年殉国于中条山,时年35岁。“
“找到啦!找到啦!”我激动地挥舞着双手。
我把这个激动人心的消息大声告诉了耳聋倒听的母亲。
片刻,五位头戴锃亮钢盔,身穿白色制服,脚蹬黑色马靴,扛着银色步枪的仪仗兵走了出来。
他们齐刷刷的给老太太敬礼后,把老太太安置到了一辆轮椅车上。
接着是一阵繁琐的“枪操”表演。
在五名仪仗兵的引导下,沿着他们马靴铁钉多年踏出的五条黑色步道。我推着母亲重新正式步入忠烈祠正门。
在园山忠烈祠,自辛亥革命至抗日战争以来,“配享太庙“的有2547名文烈士和名武烈士,共计名烈士。
我的外公金振国的牌位就在文烈士一边。
由于外公牺牲的时候品级较低,他和其他在中条山牺牲的战友共享着一个牌位。
祭奠仪式按照固定的程序进行后,我的母亲哭着从轮椅上滑了下去,她大声的哭喊着:“爸爸,爸爸,我来看你了,女儿87年没见到你了......”
母亲的白发披散开来,在风中凌乱,她的额头在地砖上磕得咚咚作响!
母亲在六岁的时候,见过她的父亲最后一面,如今已经过去了87年......
等母亲的哭声渐渐小下来以后,我和工作人员及围观的游客把母亲从地上扶了起来。
母亲重新在轮椅上坐定以后,指着写有她父亲金振国的牌位说:“我,我要,摸摸我爸爸!”
工作人员迟疑一下后,请下了牌位,双手递给老太太。
老太太接过牌位后,撩起衣襟擦拭了多遍,就用双手把牌位紧贴着自己的左脸,又开始默默地流起了眼泪。
“我要把爸爸带回去!带回去!”
老太太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在说给其他人听。
嘴唇上面长着一层绒毛的忠烈祠小伙子显然没有经历过这样的事情,他顿时显得手足无措起来,急赤白脸的无以应对!
“幺儿,我们走!”
老太太从轮椅上站了起来,双手把写有自己父亲名字的牌位拢在胸口,就要走出门去。
那位小伙子急忙挡在老太太前面,双手乱舞着说:“不可以,不可以的!”
“你究竟要怎么样才可以?”
我因为愠怒,把声音提高了八度!
“牌位上还有其他人的名字,做一个牌子要59元新台币......”小伙子急得语无伦次。
“我带回爸爸的灵位,不给钱!不许给钱!”
母亲把牌位顺到自己身体的右边,好像生怕被别人抢了回去!
“你们就这管理水平?难道不怕寒了抗日烈士的心吗?”我终于忍不住发作了起来。
“我的外公为国家和民族的利益,抛头颅撒热血,战死在抗日前线!你们怎么可以这么对待?”
我的抗议的怒吼得到了很多围观者的一致附和!
“就是!什么破规定啊!”
“你们,太让人寒心了!”
“怎么?今天,英雄的女儿要迎回自己父亲的灵位,还要给你们掏钱吗?”
仪仗兵像彩塑泥雕一样站在大殿外面,两位年长的工作人员从后面跑了出来。
其中一位秃顶白发,带着金丝眼镜的老先生快步走到我们母子面前,打躬作揖道:“对不起了二位,小同志没有经验,冒犯了您们!我代表祠堂给二位赔礼了!”
然后亲切的拉着我母亲的手邀请道;“老姐姐,请您移步后堂说话、休息可否?”
在后堂,老者吩咐手下拿来一只精美的褐红色盒子,盒子里面铺着金黄色的绸缎。
老者对着牌位郑重的打躬作揖三次。
他洗净了双手,把牌位放于盒中,表情肃穆的把盒子递给了我的母亲。
我们母子谢绝了老者安排的其它活动,开始了自己的返程之旅。
也许,下一步,我将走遍外公战斗过的每一个地方,走访零星健在的当事人,遍阅《南郑县志》和汉中抗战史料,还原一段家族的金戈铁马,以慰藉外公的在天之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