互补又相似,厮杀又相爱。
谢星忱心说,这是不是在点我。
他是不是在跟我告白?
但看林曜这一本正经的表情,又陷入沉思,不像。
哪怕是七拐八拐的暗示钓人也不像。
明明可能只是随口一说,还是因为他这么轻飘飘的一句话而心跳不止,真没出息。
谢星忱想了想,反复斟酌言辞,意有所指道:“原来我是你的理想型?”
林曜回神,瞳孔上的光重新聚焦回来:“你?我的理想型,怎么可能,做什么白日梦。”
这家伙怎么好意思自恋到对号入座。
“不是吗,你描述的感觉很像我。”谢星忱盯着他看了几秒钟,直接点明。
刚刚能从他嘴里听到这种可能性,已经像是在沙漠里走了很久很久,又如逢甘霖。
林曜从小到大没被爱过,不懂得什么叫爱,从发现到确认都会是一个非常缓慢的过程,谢星忱早就做好了心理准备。
这个过程不觉得难捱,比起遥遥相望毫无结果的昨日,每次林曜每朝着自己打开一点,他都会有一种被奖励的欣喜。
只是林曜难以想象自己跟谢星忱处对象的可能性,觉得简直荒谬:“我觉得你还没睡醒。”
顿了顿,又抬手揉眉心:“或者我没睡醒。”
不然怎么会扯出这么荒诞的对话。
身后的操控台突然开始连续闪烁,发出连续警报。
【注意,航线偏离】
【注意,动力过载】
【注意,注意,下降速度已超过预设数值,请立刻进行检查】
飞行器像是被卷入了一个莫名的磁场,以一个歪歪扭扭的角度旋转俯冲。
通讯器内传来霍尔焦急的声音:“谢星忱,你们那边怎么回事?”
段铮咒骂出声:“我操,来的时候说这破玩意儿有掉下去的几率,还真掉啊?什么他妈的破质量??”
“曜哥,曜哥,你们能听见吗?”贺离焦急呼叫。
“愣着干什么?手动操作啊?”林曜伸手推压在身上的谢星忱,却看到他额头猛然浸出了一层冷汗,嘴唇绷着,浑身僵硬,完全没了先前的游刃有余,手指扣在自己的座椅两侧,指尖用力到发白。
而飞行器脱离了轨道,像是流星一样猛然下坠中。
恐高,谢星忱之前提过。
因为第一次试飞差点坠机,而害怕飞行到原本打算去政大,根本不打算来崇清。
但他当时轻描淡写说已经克服,也就没当回事,现在看来,只是在平时飞行里用强大的意志力克制了心理障碍,并不是病症全好。
“稍等,两秒钟。”谢星忱低声开口。
他闭上眼,努力把第一次试飞失败的场景从脑内摘除,却反复体验着飞行器坠地火花四起的那一秒,逃离的那一刻,身后是一片爆炸。
“你在这儿休息,我来。”林曜抬手抹了一把他额头上的汗,利落解开安全带,翻身把谢星忱按在副驾驶上扣好,坐回操控台。
回看方才的行驶记录,谢星忱的设置没有半点问题,那到底是为什么。
飞行器摇晃得几乎已经无法保持平稳,林曜握着操纵杆往上拖拽,极力想要摆脱那莫名其妙的引力,却万分艰难。
“霍院,这片星域引力变化,我们大概是被卷进去了。”林曜面色平静,尽力让旋转的飞行器停止翻转,“情况不太乐观。”
要做好迫降的准备。
林曜看着操纵台上的数字,低声道:“再这么冲下去,挡风玻璃会破裂,我们俩玩完。”
谢星忱转过头看他,看他在这么混乱的状态下仍然冷静的操作,那股焦躁变得心安。
“那我的命就交给你了。”他笑道,“不过死了也没关系。”
上一回林曜拿着枪,说要一枪崩了自己,问会不会有遗憾。
当时在想,当然遗憾,遗憾没有死敌变情人。
可是此刻,如果真的就这么双双葬身于宇宙,他竟然觉得也很浪漫。
显然旁边那位主飞对浪漫过敏,林曜冷着脸道:“我在这儿,死不了。”
说完,又语气冷淡补了一句:“再说这种丧气话,我真揍你。”
他说着这话的时候,已经艰难把这小破烂驶出那片失控的星域,只是因为连续翻转失控,两翼已经出现掉落,挡风玻璃也有即将破掉的危险。
通讯器的频道内接进来一个陌生的通讯号码,林曜点击接起:“您好。”
“我是谢恒之,霍院说你们的飞行器出了故障,是你在开?”他语气平静。
“嗯,现在是我。”林曜点击着屏幕上的最佳迫降点,密密麻麻的大小行星闪烁在地图上,无法确定。
谢恒之朝着的仪器上发送了一个星系坐标:“去玫瑰星,距离你们现在的位置最近,我会找人尽快救援。”
他顿了顿,语气里流露出一点父亲的关爱,却仍然很强势:“星忱恐高,我相信你的技术能安全迫降,我要你把他安全带回。”
林曜转头看了眼坐在旁边的谢星忱,双眼紧闭,呼吸急促,看上去状态很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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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忽略对方命令的口吻,淡声说:“知道,死不了。”
林曜抬手点击挂断后,朝着标记的星球位置,借着失控的速度飞速行驶过去。
从银河逐渐接近玫瑰星,引力变得巨大,像是拖拽一般,把人的五脏六腑都要挤压在一起,连林曜都开始觉得不适。
“呜呜呜呜曜哥.....曜.....你们还好.....”
“林曜.....情.........如何.......”
“听不见吗?请.........答..........”
频道内队友的呼叫已经听不清,通讯器开始出现杂音,飞行器以非常恐怖的速度朝着玫瑰星的地表坠去。
林曜压着呼吸,不停告诉自己:“没事,可以的。”
只要把速度往回拉到最大,避开地图上那片蓝色的海域,他们就可以迫降在玫红色的陆地。
谢星忱压着快要爆炸的心跳,看着仪表盘,下了判断:“左手二档,右手减一,倾斜二十七度,降落。”
林曜偏头看了他一眼,收回视线:“收到。”
剧烈的轰鸣声,从漫天的繁星里撞破云层,下坠,下坠,飞速下坠。
谢星忱抬手盖住脸,耳朵刺痛,眼前昏黑,心脏刺痛得像是扎入一万根钢针。
林曜握着操纵杆的手臂绷起了明显的青筋,破碎的飞行器以倾斜的速度划过蓝色的大海,潮湿的海风穿过破碎的挡风玻璃卷入机舱,在急促的滑行中,轰的一声撞入粉色的沙滩。
冲撞,爆鸣,急刹,翻转。
林曜从驾驶舱撞飞,翻转坠出时,眼疾手快解开了谢星忱的安全带,飞行器的滑门却打不开,锁了。
机头撞地,碎裂出一道巨大的缝隙,仪表盘滋滋作响,即将起火。
“.........出去。”林曜拽着谢星忱,顾不上手臂上的伤口再度出血,抓着他的后腰抱紧,借着冲撞的力道翻滚而出。
在安全落地的那一刻,机舱骤然起火。
林曜抬手捂住了谢星忱的眼睛,如同上次他挡住自己的恐惧一样。
“没事了,还活着。”他低声道,才发现自己的声音都在颤。
却发现谢星忱没有应答。
大概是方才坠落时候的撞击,他的额头上渗出了一些血迹。
林曜把他扛起,逃离了可能爆炸的安全距离后,才把人平躺着放在地上,只见他双眼紧闭,浑身痉挛,僵硬得好似听不见自己说话,像是骤然昏厥。
“谢星忱,谢星忱,能听见吗?”他半跪在地,双手交叠试图心肺复苏。
没有反应。
林曜头一回慌乱不已,拼命按压,恨自己没有更多的医疗知识,除了这个,什么也不会。
“你敢就这么死过去试试看?”
“做鬼我都不会放过你。”
“哑巴了不会说话是吗?”
林曜按一下骂一句,希望等来他的回答,但是没有。
他垂着眼喘息着,手指用力压着下巴迫使嘴唇张开,深吸一口气,俯身下去,把气渡过去。
一次,一次,再一次,绝不放弃。
“谢星忱,我从来都是被丢下的那一个,你不许再丢下我。”他贴着对方的嘴唇,低声喃喃,“不可以。”
突然后脑勺有力道扣紧,嘴唇被用力吻住,错愕不已。
谢星忱沾血的手指穿过他柔软的头发,很轻地揉了下。
“不丢,有你在,死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