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说完,宋皇后神色随即黯然,甚至连教邦媛书法的心情也没有了。
实话实说。赵炅虽然作为一个皇帝,在军事上无能至极,对身边人刻薄寡恩。但对于赵宋王朝三百年之昌盛的文化事业,他还是做出了突出贡献的。
早在即位之初,赵炅为了提倡文治,保管书籍,在原有的三馆(昭文馆、集贤院和史馆)的基础上,设立“崇文院”,又在崇文院内创设秘阁,合称“馆阁”。
赵炅鼓励献书,搜求书籍,在宫中搜集的书籍的基础上,命文臣编纂了《太平御览》《太平广记》《文苑英华》三大类书,与其子宋真宗时编纂的《册府元龟》合称“宋四大书”,中古文化为之一盛世。
当然在这个时间点,还是只有《太平广记》和《文苑英华》已经成稿,赵元侃酷爱杂书,借阅也不奇怪。
比如说《太平广记》吧,是一部文言纪实小说的总集,为宋代李昉、扈蒙、李穆、徐铉、等14人奉赵炅之命编纂。
全书500卷,目录10卷,属于类书。因此分为很多类,如“神仙”“女仙”“鬼”“精怪”“狐”“感应”“谶应”“廉俭”“气义”“知人”“俊辩”“幼敏”“豪侠”等。
但问题是,这编书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特别是经过残唐五代的战乱。人们连生命财产安全都无法保证,更何况书籍呢?远的有黄巢起义时大肆屠戮世家。千年积累的五姓七望多年藏书毁于一旦。
近的有南唐李煜国破家亡时一度沮丧到要自杀,先烧了唐宫三十九年书籍积累,这些都是中华文化的重要损失。
当然,李煜这个软脚虾在最后又舍不得死了,以至于被曹彬押送到开封,那又是另一个故事了。
当然,如果只是这些,那么跟宋皇后也没有什么关系。但凡事有利有弊,宋绕柔出身高贵,祖母为后唐公主,母亲为后汉公主。都从宫里带出来孤本抄录作为嫁妆,因宋绕柔是嫁给皇帝,她本人又手不释卷。宋家还把积累了好几代的藏书送嫁了一部分。
等到太平兴国三年开始编书,赵炅就打上了嫂子嫁妆里那些孤本的主意,但是这世间只有最没有出息的男子才会动妻子的嫁妆,何况你个小叔子,居然觊觎嫂子的藏书?简直滑天下之大稽,要被周边列国嘲笑的地步。
所以作为最佳忠犬的王继恩,不怕脏活累活,更不在乎自己一個不全之人有什么污名。于是借口有人窥探南宫,带人将殿宇翻的七零八落,当时宋皇后子女皆幼小,不得已忍了一口气。
但事后清点不仅金银细软少了,很多万金不换的古代图书也不翼而飞了。
所以这王继恩可以说是和宋皇后一系积怨已久,也怪不得原主当时上来脾气之后,一刀把人砍了。
但话又说回来,即使杀了王继恩,宋皇后失去的也不可能回来。反而要担心的事情就更多了。
赵德泽低声训斥道:“你好端端的提这个做什么,平白惹得嬢嬢伤心。”
“没有什么好伤心的。”宋皇后拢了拢额边的碎发。很快调整了过来,“你们呢将入宫学,自然也可以借阅图书,读书破万卷,也好过在我这里蒙尘!但文官须不是家奴,你做事不可以再像上次那般莽撞了。不然嬢嬢也救不了你。”
这还真是如此,赵炅似乎对于拉拢文人极为擅长,不但增加科举录取名额,而且对被录取者从优授官,升迁迅速。唐时规矩,被录取后尚未授官则不得解褐,赵炅允许未授官即解褐。
不过就像老领导说的,通过赵炅对科举制度的完善,大量知识分子被吸收进宋朝体制,促进了宋代文化的繁荣。另一方面,官僚膨胀自太宗开始,也积累成了三冗现象,成为困扰宋代财政的一大难题。给王安石变法增加了无数麻烦!
当然,这些都是后话了。
邦媛再次趴在宋皇后膝头,道:“他们若是说我,我忍一忍也就是了。不过嬢嬢你放心,儿早晚有一天要给你出气。”
宋皇后语意萧索,“不必,我儿已经杀了王继恩这个贼子,为娘有什么气也出了。”
但这话不要说是赵邦媛,就是只是在青少年时期的赵德泽和赵舜华华也不信。
因为王继恩不过是一条咬人的恶犬,凡事还不是都听主人的。造成宋皇后一生悲剧的人,那是御座之上的九五之尊——赵炅。
宋皇后没法说说了,更怕这个胆大包天的女儿生出什么不该有的心思。
其实,赵邦媛一时还没那么好高骛远。她当然想弄死这个丢人现眼、阴险狡诈的高粱河车神。做什么事情都得讲究实际,就她现在无权无势、尚在稚龄,就算知道太宗一朝的大事,也没有把握一击必胜。所以宋皇后说的话还是有道理的,积蓄力量非常重要。
而且,赵邦媛还有一个别人没有的优势,那就是她是一个公主。世道对女人严苛,也对女人轻视。殊不知,这正给了一些受过高等教育的女人的空隙。
来了这几个月。赵邦媛不是没有感情的动物,她也知道宋皇后对自己是真的好。
在现代,赵邦媛不幸赶上了国家“一家一胎”政策。赵父赵母生了她姐姐后想要个儿子,于是托关系办了二胎证。但没想到第二个孩子,也就是赵邦媛,还是一个女儿。他们干脆就把人送到乡里爷爷奶奶家。赵邦媛的爷爷是中学民办老师,毕竟开明,所以对孙女很好。赵邦媛也因此在田野间长大,对农业农村产生了浓厚的兴趣。
后来爷爷脑瘫,奶奶需要照顾他,赵邦媛在上初中之前就回了父母家里。父母对这个女儿当然是有所愧疚的,但是他们已经有了学习成绩优异的长女,有了白白胖胖的儿子。精力自然就顾不过来了。只能在物质上尽量满足她。
但人毕竟是情感动物,赵邦媛,平心而论赵家父母并不能算很偏心的,但是和家人的隔阂总是在的。所以她一直记得爷爷的心里的执念,就是要考国家编制。
其实生意做的很大的赵父更希望次女考一些实权部门,而不是什么老干部局。但这个孩子从小和他就不亲,自己也管不了。于是大家就这么不尴不尬的相处着。
而在宋皇后这里,她成了被偏爱的那一个,自然会恍惚,会感激。
正在这时,内人来报,道:“启禀开宝皇后,中宫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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