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美也是拼了,一代武将应是发挥出了文官的水平,拼老命说清了战败的客观原因。最大程度把赵炅和曹彬摘出来,杨业和宋偓也不得罪,反正都是王监军的错。
堪称完美,连赵普、吕端、吕蒙正都微微看向他,暗叹一声人才啊。
赵炅有了点面子,道:“那你说,曹彬的事怎么办?”
武将集团虽然有点被他拖着做保的意思,但大家也都明白潘美是为了啥。所以大家飞快打了个眼色,田重进,崔翰,郭守文等数十个百战将军一起躬身,道:“请陛下准许曹将军戴罪立功。”
然后不整齐也不划一地求情起来,这个说南北方不一样禁军也是水土不服,那个说曹彬虽败未伤根本,临阵换将乃是大忌。还有郑国公主驸马王承衍诚挚表示粮道一定要通畅,不如让表现抢眼的杨业负责。
赵炅忽然惊奇了,不是说王家和杨家关系奇差吗?
想着想着,他自己大冬天的冷汗居然下来了,因为他发现了更诡异的事。
曹彬啥时候人缘那么好了?
这倒不纯粹是赵炅多疑,要知道潘美、田重进都是早年追随赵匡胤,货真价实有从龙之功。先帝在时,就是心腹重臣,曹彬则是赵匡胤坐了天下之后从后周军中接收过来的,并未参与陈桥兵变。
而且,曹彬还和后周太祖郭威的亲戚(其姨母为董德妃),有李重进的例子,赵匡胤一开始真不打算重用此人。
只能说金子在哪里都会发光,王全斌等人的作风让赵匡胤被迫开始启用新人,此时作风优良的曹彬就入了他的眼,开始逐渐受到重用。但即使如此,曹彬也始终没有融入赵匡胤的功臣集团,军中派系复杂,可不是并肩打一仗,一齐喝顿酒,就算是同一派系的。
赵炅早就知道,石守信,潘美那些骄兵悍将只是敬他,并不服他。
曹彬自己也深知这一点,所以始终和这些旧臣保持君子之交。就是王显颐指气使,他也谨守下属之礼。
现在可好,先帝的从龙之臣但凡在场的,没有一个不尽力为曹彬开脱,诸葛武侯这样的鬼话都出来了。
赵炅并不笨,笨的人无法用手段接替哥哥的皇位,并且在大败后保持中原王朝的名义统一。他很快想明白,这些骄兵悍将分明是对自己大肆任用新人,排挤前朝老臣起了戒心。
但这能怪他吗?他只不过是在幽州城下失踪一夜,你们就要拥立德昭,我怎么敢放心让你们不受控制!
原本王铣还算合格的监军,能坚决执行他的意思。可惜他死了,而且自己还不能怪杨业。因为他保存了最大的有生力量。要不是他,粮道全断,八万人还不知道剩下几個!
何况杨业毕竟是自己收服的人。虽然因为爱惜女儿不愿意牺牲,但也不能太难为他。
赵炅头又开始痛了,西川之败已成定局,现在他更关心朝中势力的动向,宋国毕竟四百军州江南中原在手,大军的损失,辎重的被夺,给他一两年功夫就能恢复元气。可要是朝中掌握兵权的老将们生了异心,一旦出事就是一场内乱,可不是闹着玩的,再说他哥哥陈桥兵变可才不过而是几年。
阴谋家必备的技能就是审时度势,他不顾身体的不适,喝了一口冷茶,骂道:“典薄刘氏呢,怎么伺候的茶水?”
内宦雷敬中倒霉,大押班出去了,他只好硬着头皮道:“官家,刘氏出身蜀地,不宜侍奉御前。您赏赐给皇后了,可要传她来点茶?”
襄王眼皮狂跳,嬢嬢脾气不好,不知道她怎么样,最近都没有消息了。唉,都是自己无用,无法接她出来。
听到是自己下的命令,赵炅一口气堵在喉咙间,没好气道:“不用了,换点热水来,没了王继恩,你们都不会当差了!”
他骂自己的家奴,谁也不会多事。但下一刻,就听见皇帝调整了自己的语气,缓缓道:“朕想过了,各位将军说的有道理。胜败乃是兵家常事。现在成都已经是丢了。西川二十七州已经乱了十八个,确实不宜再把曹彬换下来。只是这样一来,巴蜀的粮草是完全指望不上了。几万大军人吃马嚼,各位可有什么办法?”
大家都是将军,筹措粮草的办法无非也就那么几样,但谁又能说出口呢?只能不断的拿粮道说事儿。
但只要不说到具体的行军打仗,赵炅又怎么可能是他们能糊弄得了的,“粮道确实重要,着曹彬主力驻扎江油,杨业偏师去剑南附近,保证运输路线。可是路线保证了,粮食呢,江南今年已经多加了一成赋税了,再多加下去,不怕那里也出现反贼吗?”
这下潘美也没有办法了,只能低头说,“臣无能,确实没有办法。不过后勤的事三司和枢密使应该有考虑吧!”
枢密使王显和三司使毕士安都骂这厮不当人子。全国的土地就这么多,粮食的产量都是一定的,都要从土地里辛辛苦苦长出来。他们能有什么办法?你自己无能,打了败仗,耗费国家钱粮,还有理了?
果然,赵普身为首相道:“官家今年多处遭灾,本已经减产,不仅仅是江南,就是齐鲁和中原也受了影响。若是增加赋税……臣不敢想,何况还有燕云的事,就不管了吗?还是请曹将军自己想办法吗?”
田重进脾气暴躁,直接道:“宰相这话可要说清楚。当年王全斌约束下属不利。导致蜀地大乱。是你力主先帝杀之以正风气。现在蜀地已经乱成这个样子了,你让曹将军怎么去筹粮抢吗?那不是把人心更逼向王小波了,这叛乱一万年也好平不了。”
潘美大惊,赶紧踹了这个莽夫一脚,骂道:“你喝酒喝糊涂了,说什么醉话?”
但是王显已经不干了,道:“田节度可不像喝了酒的样子。你也要说清楚。咱们什么时候说让曹将军去抢劫了?红口白牙说一万年也评判不了的又是谁?”
田重进也深知道自己犯了大错,赶紧跪下来磕头。
赵炅却是心中暗暗满意,文武有矛盾好啊,异论相搅嘛!他正想说些什么,忽然听到宫外一阵喧哗。
李神佑不顾礼仪,跑进来大喊,“官家,不好了,楚王,楚王自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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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不要把赵炅看得太简单,这人搞政治还是可以的,就是根子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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