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十四章：宫闱之变（三）

李皇后一怔，继而大怒，道：“他赵德泽这是要造反吗？吕相公（吕端)呢，步帅呢，马帅呢，都不管他们吗？”

那禁卫也说不清楚啊，李皇后无奈，只能道：“殿帅，你是三衙之长，好歹平定下去，不然官家如此，大宋就要有大难了。”

这里说到禁军，就有必要介绍一下宋代混乱的兵制度。

话说宋太祖是以黄袍加身的方式登上皇位，自然忌惮兵权外放。所以早在开国之初，就建立了一套复杂完备的体制，通过设置枢密院、三衙、兵部等多个各负其责、互不隶属的军事机构，以“军权三分”的方式对军权施行了极为有效的制衡和约束。

宋代沿袭五代后周军制，以禁军为中央军。而禁军则由殿前司、侍卫亲军马军司、侍卫亲军步军司等三个部门进行管理，这三个机构统称为“三衙”。

三衙各自的最高长官都称都指挥使，并称“三帅”，彼此互不隶属、都只对皇帝负责。

而赵炅的德行，除了高琼还算有些本事外，马帅和步帅都是亲信，其实没什么话语权。

更重要的是，三衙只有掌兵之权，而在宫城调兵，非枢密院军令不可。

现在高琼心里已经隐约觉得，正是这一层又一层的制衡，让代王有机可乘。

毕竟代王身上只有一个龙右厢军指挥使的职务，一二百人无诏跟他出营也就是极限了。

但是等高琼赶到宣德楼的时候，就知道自己大错特错了。代王可不仅是封了一个门，四方城再小也有六個宫门，严严实实地挤满了兵。如果这其中有宋皇后胞弟宋元振不奇怪，奇怪的是殿前都虞候曹璨竟然也把宰相等人违了，不由让他感到怒发冲冠。

无他，曹璨正是殿前司三号人物，他说，代王怎么如此顺利能够控制一切呢，原来是有内鬼。他愤怒的上前质问道：“曹璨，你乃是曹杰度的长子。世受国恩，怎么能做出如此悖逆之事？还有没有一点为臣之道了？”

曹璨毫不迟疑，道：“殿帅，我正是因为受到先帝和今上的大恩，才不得已行此事的。今夜内省朱大知事（内省尚书的官职和嫔妃等级分开）首告，说官家为人所害，国朝将要与契丹开战，这是何等危急的时候。曹某就是拼着新家性命不要，也得来护卫官家。”

这话纯粹是胡说八道了，没见过你这种护卫的。但是，这不妨碍曹璨透露了一个关键信息。那就是现任官家赵炅很有可能已经遇害。而且很不幸的，在场的无论是宰相吕端，三司使沈义伦，还是代国公潘美，都觉得他说的八成不假。

代王带着兵马封了城宫门，这要是赵官家的身体情况还允许？早就调动部队把人给灭了，怎么会快一个时辰了，根本不露面。反而派遣高琼出面来。要知道，殿前指挥使再受信任，也不可能干这个活儿。

高琼毕竟也是久经人情世故，看这些大臣的神色，就知道他们犹豫了。但也真的是不理解，这个消息是怎么传出去的，让他整个人都陷入了被动。代王眼下在门外守着，他只好转头看向一身素服、披着头发的宋皇后行礼道，“娘娘身为太祖正室，孀居之身，纵然受了委屈，也不该拿这种事情开玩笑呀。”

但宋皇后是什么人？岂能被他几句话给道德绑架了？只听她正色道：“于公来说。吾乃是皇后之身，虽然不能干预朝政。但也不能坐视国家动荡。于私来说。赵炅竟然想让我的女儿去和亲。还是两个女儿。今日他若是无事，我拼着一死也得给我一个交代。”

高琼硬着头皮道：“这叔嫂并不相通。官家怎么能来见娘娘呢？”

他不提这一茬还好，宋皇后自从知道自己死后，赵光义以这个理由拒绝为她这个正牌皇后举行国丧，气就不打一处来，越发严厉道：“国家大事在前，你居然还跟我讲些细枝末节。本宫入宫为后都快二十年了，懂得比你多，告诉你，今日若是官家来了，要打要杀，我们母子都认罪，但若是他没来，吾到底是君，只怕你也没本事给我治罪。”

这话说的可真是不假。高琼万万没有资格治罪皇后和亲王，这时吕端也开口了，道：“殿帅，本官也不是难为你，可你看这件事情闹得如此之大。官家不出面，恐怕是不行了。实在不行，请皇后娘娘出来相见也无不可。”

毕竟是赵炅走后的朝廷首相，门下侍郎。高琼知道。官家对他的评价一向是，“吕端大事不糊涂”。他竟然都这么说了，就代表整个官僚集团其实都已经产生了怀疑。那这事儿可就真不是自己能够控制的了。告罪一声，匆匆又赶回了福宁殿。

李皇后听闻之后，整个人都不好了，“朱冲惠这个贱人，他是陛下的嫔御，竟敢出卖我们。你们怎么不告诉吾，有人逃出去了呀？”

倒不是大家有意瞒着她，实在是因为当时兵荒马乱。根本就没有人在乎一个小小的朱氏。

倒是李神佑福至心灵，忽然道：“老奴记得刘娥去煮醒酒汤的时候。朱婕妤就已经不在福宁殿内了。难道那个时候她就已经知道官家不好了？”

他本来想说，那岂不是永国公主也很有嫌疑？但是话到嘴边又咽了回来。因为赵炅见赵邦媛的时候是把他带在身边了，是他害怕赵暴怒的赵炅伤及到他而躲了出去。真要是这样。永国公主不好说，他第一个先死于酷刑。

李皇后哪能知道刘娥多才多艺，把这么多人都给骗过了。现在只是烦躁的厉害，赵炅活着的时候对她也不怎么好。但问题是，赵炅一死，他才发现自己是这样的孤立无援。

“来人，去把永国公主和刘娥给我抓过来。”李皇后只能想到把一切推给刘娥，赵邦媛不用多说了是为了威胁代王母子。“刘廷让，我知道皇城司自有渠道，立刻派人将我的乳母康氏送出去，联系曹岗镇的河北路行军总管李继隆。请他带兵来救驾。”

坦白来说，李皇后这两个指令都不算昏聩。但问题是，很快她就发现全都执行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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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变进行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