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惠飞想着事情,不知疲倦,思路越来越清晰。
楚安然昨晚失眠,折腾了一宿,李惠飞估计她一下子不会醒来。
太阳快要升起之时,他走出楚安然家,又遇到了陆平安,正惊讶地看着自己。
李惠飞就冲他甩了一个响指。
“看把你能的!”陆平安向他招招手,示意他过去。
“陆警官,我该说的都跟你说了,你还想怎么样?”李惠飞知道他可能是楚安然叔叔的“眼线”。
“我说什么了吗?”陆平安说着递给他一张纸条。
“你是没说什么,但你的眼光能杀人呢。”李惠飞接过他的纸条,纸条上是一串数字。
“没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陆平安够严肃的,“这是我的电话号码,有什么事情,可随时打我电话。”
他说的事情,肯定是指楚安然,难道他看出安然姐有什么异常举动吗?
李惠飞点了点头,转身离去。
“如果万一有什么紧急情况,直接打110,报警台会及时通知我。”陆平安在他身后说了一句。
安然姐没什么异常啊,至少现在看不出来,弄得跟煞有介事似的。
但陆平安毕竟是警察,看问题肯定比自己全面,现在是非常时期,自己得小心才是,无论如何,要时时刻刻在楚安然身边。
李惠飞蹑手蹑脚地,没有惊动正在开门准备超市营业的雷丽芳。要是让她知道自己夜不归宿,少不了要埋怨几句。
上到二楼,看见客厅里什么东西都摆得整整齐齐的,心里就纳闷,这个雷老虎,太阳打西边出来了?现在收拾的这般干净。
“小五,小五!”李惠飞想知道她昨天的相亲成果,大叫了几声。
小五就是雷丢丢,她虽是李惠飞外婆的养女,外婆却把她视为己出。李惠飞有三个大舅,雷丽芳排行老四,雷丢丢年龄小,自然就成了小五。
从小,外婆就这么叫雷丢丢,李惠飞那时候小,也跟着外婆这么叫她,即使现在长大了,也从不当面叫她小姨,还是小五小五的叫。
“瞎嚷鬼叫什么吖!“雷丢丢从她房间走出来,一边走,一边急急忙忙地穿着白大褂。
李惠飞看她这捉急忙慌的样子,笑了起来。
平时雷丢丢喜欢赖床,硬是在床上挺到不得不起床之时,才起来洗簌,一边刷牙,一边手忙脚乱地找衣服袜子鞋子。
衣服不管合适不合适,有时甚至直接穿着睡衣,反正外面套着护士服,谁也看不出来。
上次李惠飞就说她是绣花枕头,驴子拉屎表面光,这白大褂完全成了她的遮羞布,气得雷丢丢扯住他狠狠地擂了几拳。
“怎么样?昨天,是不是惊艳到了对方?”李惠飞看着她现在和昨天相比之下,有着天壤之别的样子。
雷丢丢没有回答他,一只脚单立着穿着袜子,她背后就是沙发。
李惠飞眼尖,看见沙发上有一包新东西,走过去拿起一看,是一个没拆封的围裙。
“妖,不错啊,这次相亲,就立志做个贤妻良母了?”李惠飞打趣她。
“胡说什么吖!这是对方送我的。”雷丢丢边说边找着鞋子。
“哈哈蛤......”李惠飞乐了,还第一次听说相亲见面送礼物送围裙的,“看来他是想找个保姆哦。”
雷丢丢很是不满他这个说法,冲她皱了皱脸,有些生气。
“嘿,嘿嘿。”李惠飞有点阴阳怪气地笑,“以后就叫他围裙王子,哈哈.....白马王子没找着,这个围裙王子倒也不错。”
“我让你笑!”雷丢丢怒气冲冲地跑过来踢了他一脚,“你给我闭嘴!”
这一脚还是没有力道,李惠飞得装模作样地做出痛苦的样子,担心她不解气,又冲过来和他打上一架。
他现在可没心情和她打架。
雷丢丢的神情果然舒松了很多,真要和她过招,还得按照事情的发展规律来才行,顺着她的脾性,啥都好说,要是不对路,就她这个二货,弄不好,就没完没了。
“妖?离上班时间还早着呢,你去哪?”李惠飞这才感觉到她今天有些不同寻常。
“有人请我喝早茶。”雷丢丢一下子有些得意起来。
“围裙王子?”
“滚!”
雷丢丢已经穿好鞋子,顾不得和他理论,已经噔噔噔下楼了。
“四姐,我交代李惠飞了,他来给你做早餐。“
李惠飞在楼上听到雷丢丢的声音,无奈地笑了一下,你什么时候交代过我?
我本来是要给大美女做早餐的,不知她是想惩罚自己还是在她四姐面前做个人情。
只听雷丽芳在楼下应了一声,叮嘱说:“你慢点!”随即又自言自语,“看着文文弱弱,怎么遇事就这么风风火火的。”
李惠飞洗了一下澡,换上衣服,就下了楼。
“咦哟,飞哥,不想做大侠了?”雷丽芳生意做久了,可眼观六路耳听八方,听到脚步声,很快发现了儿子今天有些不同,头发剪短了。
雷丽芳说的大侠,就是本地人对路边乞丐的称呼,在她眼里,李惠飞心中大侠的形象和她脑中的乞丐没什么区别。
“大美女!早餐想吃什么啊?”李惠飞没接话茬,问。
李惠飞平时叫他妈雷丽芳为大美女,雷丽芳则称呼儿子为飞哥,母子之间的感情很是深厚。
“你做什么,我就吃什么。”雷丽芳心有所动,又强调,“我儿子做的,都喜欢吃。”
雷丽芳以为儿子又夜不归宿,看他从楼上下来,觉得错怪了儿子。
说起李惠飞,雷丽芳满心愧疚,自从李惠飞出生后会走能跑的那时候起,她一直忙着打理生意,没时间照顾儿子。
那时候,包括后来上学的时间,李惠飞和楚安然在一起,一到节假日,雷丽芳担心儿子影响楚有才家的正常生活,就把他送到外婆家,和雷丢丢在一起。
每次李惠飞和雷丢丢刚在一起时,其乐融融,过不了多久,就开始吵架,吵不过就打起来,临分别时,两人都会看着对方,有些依依不舍。
最让雷丽芳感动的是,李惠飞丝毫没有对她有什么埋怨不说,只要一有空,李惠飞就会变着花样给她炒菜做饭。
雷丽芳对吃的什么都不会挑,这个商场虽然不大,但从早到晚,都是她一人忙活,根本没时间做饭。对她来说,能有一口热饭吃,填饱肚子就行。
有时,雷丽芳吃着儿子做的饭菜,心绪突来,满脸是泪。
一楼的楼梯底,就是一个简易做饭的地方。
“大美女!当时,奶奶为什么去苏老板那儿打工?”李惠飞心里一直有个疑问,以前问过了,可大美女就是不说。
李惠飞一直称呼他外婆为奶奶。
炒菜做饭,他轻车熟路,洗好锅,点燃煤气炉,锅烧热放油,打上两个鸡蛋,煎好后,倒入水煮沸,然后下面条。
“还不是为了你小姨。”雷丽芳叹了口气,“都是被逼的,你小姨那时要读中专,需要钱,你三个舅舅撒手不管,又不想拖累我,就瞒着我们,自己出去挣钱了。”
原来如此,李惠飞没有多问。雷丢丢当时是在临近城市读的卫校,开销较大。
一转眼的功夫,一碗热腾腾散发着香味的鸡蛋面就做好了。
每次有人在雷丽芳面前说起各自的儿子,雷丽芳总是一句,儿子为她做的饭菜,吃起来会格外香。弄得这些做父母的,都是无比羡慕。
“咦,飞哥,你说,是不是我们马上会有一套房?”
雷丽芳接过儿子端过来的面条,还是打听一下儿子的高考情况,昨天李惠飞高考回来,问他时,他说想睡觉,就糊弄过去了。
现在她就旁敲侧击,看儿子的反应。
雷丽芳说的这套房,是指沙氏企业集团奖励考上北大清华学子的承诺。
高考前的最后一次家长会,老师跟她明确说过,李惠飞有实力冲刺北大。
雷丽芳当时没在意,神马市一中自从建校以来,都没几个人能考上北大清华的,儿子要是考个其他的重本就算烧高香了,如果考上北大,那自己和市一中得烧多高的香。
“哎呀,吃您的吧。”李惠飞明白雷丽芳的用意,高考考砸了一事,现在还不能说,能拖就拖。
“您看看,您有了这么大一栋楼,还有那边的老房子,知足吧,大美女,那90多方,就是三瓜两枣的,咱们不惦记。”李惠飞不想让他妈这么早为他的事伤心。
“那不一样!”雷丽芳知道问不出实话,但还不死心。
“是不一样,以前视金钱如纸片的大美女,现在也物质了。”李惠飞知道此地不宜久留,不然大美女没完没了,“放心吧,以后我送你一套大别墅。”
“哎.....”雷丽芳还想问下去,发现不见了儿子的身影,有些埋怨地自言自语,“都不等我吃完的。”
平时,李惠飞给她做好饭,看着她吃得那么香,他就很得意自己的厨艺,然后,母子俩一起说笑着,哪怕两人的对话是各说各话鸡同鸭讲,那场面,也是相当地温馨。
可现在,李惠飞要得给楚安然买早餐。
神马市属于喀斯特地貌,全市有六百多万人口,市区人口也有一百多万,早上人流穿梭,一派繁忙的景象。
自从硫铁矿枯竭后,神马市的经济就如老太太过年,一年不如一年。
但城市街道却是异常的漂亮,听说都是前几任领导贷款搞的“穿衣戴帽”工程。
表面光鲜,而居民的工资水平低下,消费却有点高,年龄大的失业率居高不下,年轻的在这儿看不到前途。
市区被四周的大山环绕,呈一个盆地状,往南行进四十多公里,就是大名鼎鼎的大江三角洲,富庶之地,听说,那里厂妹的工资比神马市的所有职员都高,这里的人才才纷纷外逃。
以前李惠飞听他几个叔叔和舅舅谈及此事,他就隐隐觉得,以后在这个神马市,会有很多的机会。
至于是什么机会,李惠飞心里没个概念,但脑中的这个想法,一直在他心中挥之不去。
来到小苏早餐店,店里面坐满了人。
这个小苏早餐店属于连锁,在神马市的街头随处可见,这个连锁店的老板,就是五钻饭店禾鱼蘇的老板苏晓亮。
早餐店卖一些包子饺子油条之类的,但主打的还是李惠飞外婆生前主持酿造的米酒,有些地方叫醪糟。
小时候,李惠飞每次去外婆家,外婆就给他做米酒煮荷包蛋,淡淡的酒香,吃起来清甜清甜的,冬天可御寒,夏天可解渴。
本地人之前吃不惯这个东西,李惠飞的外婆前些年,在禾鱼蘇饭店开发了醪糟荷包蛋、醪糟油条、醪糟汤圆、醪糟西米等小吃,免费赠送,深受顾客欢迎。
当市政府打造早餐工程时,这个早餐店就诞生了,没想到会迅速风靡整个神马市,还拓展到附近的几个城市。
李惠飞只是不经意间朝早餐店里面看了一眼,只那么一眼,就发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是雷丢丢。
李惠飞内心还是挺喜欢这个小姨的,表面看起来温柔如猫,实质上是一只老虎。
说来也怪,李惠飞就是喜欢这种面貌和性格反差较大的,好玩,刺激。
从小他就说雷丢丢是个好玩的大坏蛋,而楚安然是暖暖姐。
参加工作后,雷丢丢一直想找个男朋友,可都是别人看上她,她瞧不上别人,而她喜欢的不是已婚就是有了女朋友。
李惠飞有次说她心比天高命比纸薄,她气不过,两人那天就这样又干了一架。
顺便又对他提出了非常严肃的要求,就是不要对她指手画脚,弄得她这个长辈没一点面子。
他有些纳闷,刚才她不是说有人请她喝早茶去了吗?怎么会出现在这儿?
李惠飞不确定现在和她一起吃早餐的,是那个围裙王子,还是她的病人。她平时很忙,在她的圈子里,不是医生就是病人。
看起来有点戏,雷丢丢吃得很斯文,那是她装出来的,在家里一般是撸起袖子狼吞虎咽。
此刻她正温柔的和坐在对面的男人,一边小口吃着,一边开心地说笑着。
李惠飞决定搅和一下。
他悄悄走过去,坐在了她身边,斜倚靠在她身上,一支胳膊搭在她肩上,另一只手捏住她的手。
雷丢丢没想到有人会这样,看是李惠飞时,瞪大着眼睛一时呆了,就这样傻愣愣地看着他。
她就是这种,反射弧好像有点接触不良,在单位听说她异常灵敏,在家人面前却懒洋洋的反应迟钝,就像她对病人柔声嗲气的夹子音,对他是粗声大气的一样。
“你和她不适合的。”李惠飞故意轻浮地揉捏了几下雷丢丢肉肉的柔软的手,冲面对雷丢丢坐着的男人说。
然后,在两人还没对他这个恶作剧作出反应,在他们诧异的眼光中,马上走开了。
“李惠飞,你要死啊!”
大概是她醒悟过来了,他听见雷丢丢在身后大叫,心里嘿嘿嘿地笑了。那肆无忌惮的叫法,可以想象得出她本色的样子。
李惠飞买了早餐,准备付钱时,雷丢丢走了出来,对服务员说:“他的早餐钱算我的!”说完,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打归打,闹归闹,雷丢丢打心眼里对这个,和自己没有血缘关系年龄相仿的外甥,还是不错的。只因他俩有个共同最亲的亲人,那就是李惠飞的外婆,当然,现在也包括雷丽芳。
李惠飞买了两份早餐,一份是楚安然的,另一份是自己的。
看到手里的早餐时,李惠飞突然有了一个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