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惠飞从禾鱼蘇饭店出来,来到了楚安然所在的小区前。
他快步走进去,却被一个人拦住了去路。
“这么晚了,还遛达呢?”那个人是陆平安,见到李惠飞有些吃惊。
陆平安是派出所民警,曾经也是楚有才的学生,就住在这个小区,受楚安然叔叔的委托,早晚到楚安然这儿关心一下。
李惠飞听他的语气有些不友好,懒得搭理,他认识陆平安,只是平时没说过话。
“问你呢!”陆平安声音大了点。
这么一问,李惠飞才注意到他警察的身份,想必是来关心安然姐的。
“我来看看安然姐。”凡是关心楚安然的人,李惠飞心里就会顿生感激。
“离开校园,没了围墙,但你现在还是学生哦。”陆平安看了一眼楚安然家的门后,眼光就在李惠飞脸上逡巡着。
这样的眼神不仅不友好,还有了更多的内容,这是警告他,不要有什么非分之想。
“陆警官,你别门缝里看人,我是楚老师的学生,楚安然是我姐。”李惠飞看出陆平安眼光里的意思。
“哟,飞哥!你记得这一点就好!”陆平安话中有话。
李惠飞听他叫自己飞哥,吃了一惊。
叫他飞哥的,只有他妈雷丽芳。
现在这陆平安这么叫自己,只能说明一点,几个月前陆平安肯定调查过自己。
这儿不是他的辖区,自己就读的神马市一中才是他的管辖之地。
“陆平安,你请记好,我不会做违背良心的事,更不会做违法的事!”
李惠飞直呼其名,是对他对自己产生嫌疑的回敬,但他是为了楚安然,就不得不顺便做了一个保证。
“好啊!挺有个性!我记下了。”陆平安说完就走开了。
楚安然家的门虚掩着,李惠飞悄声推门进去。
楚安然穿着睡衣,更能显出柔美身材的别样韵味。
她坐在客厅里的沙发上,一动不动,眼光盯着地上,没有察觉他的到来。
“安然姐。”他轻声叫了一声。
楚安然没有反应。
他走上前去,在她面前蹲下身,她的视线就洒在他的脸上,一动不动,似乎在看着他,似乎什么都没看,像一个瓷娃娃,肤如凝脂,我见犹怜。
“安然姐!”李惠飞又一次叫了一声。
楚安然散开的目光这才集中在他脸上,对他嫣然一笑。
须臾,缓缓抬起手摸着他刚剪的,毛茸茸的短发,就像小时候那样,一遍又一遍地抚摸着。
这种抚摸,让李惠飞又有了童年的那个感觉。
现在的楚安然,内心的痛苦无以言表,读高三那年,她妈妈因车祸身亡,现在她爸也离她而去。
而楚家上上下下的人都打着为她好的名义,逼迫她做自己不愿意做的事情。
她自然而然想到了李惠飞,那个曾经护着她,对她言听计从的弟弟,楚安然很是希望他能回到自己的身边。
现在李惠飞就在她的身边,楚安然孤寂的心才有了一丝温暖,一份说不出的安稳和慰藉。
“安然姐,你还记不记得?以前你总是说,我是你在路边捡到的小男孩呢。“
李惠飞有些俏皮地说,他想再度把她拉回到童年,看着她笑。
三岁那年,李惠飞正蹲在地上逗弄着蚂蚁,神情很专注。
楚安然放学回家看见他专注的样子甚是有趣,就凑上前去,问他玩什么呢,李惠飞这才抬头看着她,笑了一下。
俩人一见如故,然后他就赖上了楚安然,楚安然倒很开心,就这样牵着他的手,把他带回了家。
“现在长成大男孩咯,平时都不怎么和你姐说话了。”楚安然轻轻地拍了拍他的头。
李惠飞想笑,但没有笑出来,这句话明显是对他的责怪。
他自己也无法明白,在这六年里,自己怎么就和安然姐疏远了呢?每次看到她,叫了一声安然姐后就没话说了。
许是长大了吧,或是都意识到男女有别了吧,亦或是都有些羞涩了吧。
在他读完六年级那一年的暑假后,两人的关系迅速“降温”。
开学后,他进了神马市一中初中部初一重点班,而楚安然在高中部读高二。
在同一所学校,当时楚有才让他去学校的自己宿舍里吃饭,他说什么也不去,为什么这样,他自己也无法说清楚。
不过,每次经过楚安然所在的教学大楼前,他还会不由自主地想着,安然姐就在这栋楼里呢。
所以,对于以前的事,说不清道不明,他不想在楚安然面前解释。
“姑姑对你说了什么?”李惠飞看她有些恍惚的样子,心里肯定有事。
“要我去上班。”楚安然脸上显得很有些不情愿。
“上班?在哪儿上班?”
“市招商局。”
招商局?!李惠飞知道这是市政府整合几个单位后新成立的,首任局长由市领导兼任,第一副局长则是他大舅。
看来楚安然的叔和自己大舅的关系不错。
神马市原来的财政收入就靠一个硫铁矿,现在已经挖空了,没有了硫铁矿,神马市就沦为了资源枯竭型城市。
全市几乎没多少像样的工业,专门成立招商局,可见市领导对招商引资的重视。
对于女孩子来说,能进这个单位,无疑是最好的安排。
看得出来,楚安然对于这个安排有抵触情绪。
“我想留在五羊,好不容易才在一家外资企业找到了工作......”楚安然可能看出了李惠飞的疑问。
但她没说,明天再不去上班,这个工作就彻底没戏了。
“我觉得你还是在神马市比较合适……”李惠飞想着下午两人在一起回忆,她的心情看起来还不错,想劝劝她。
他的话还没说完,楚安然站起身来,一句话不说,走进了她的房间,顺手就把门关上了。
客厅里只剩下他一个人。
李惠飞有点懊恼,离开神马,才是她心中所想,自己却没有站在她的立场上,至少是现在最好别提,也不能劝。
四周顿时寂静下来,只有夏虫在屋外尽情地咝咝唧唧,彷佛在诉说着黑夜的漫长。
楚安然的家,李惠飞再熟悉不过,这里每一个角落都留下过他的足迹,还有他的欢乐。
但从读初一到现在,六年的时间,来她家的次数越来越少了。
现在,她失去了父亲,他没有了外婆,两人有些淡漠的六年,在心灵的驱使下,悄然地失去了痕迹。
李惠飞没有支持楚安然,他的想法,和她爸楚有才及楚家人的想法几乎一样。
因为楚安然实在是太漂亮了!
那时,在神马市一中,她的美成了一个传奇。
楚安然刚入读初一时,不知道是何人发起,很多人聚集在她的教室外面,都想一睹芳容,这些人中,有初中部的,也有高中部的,甚至还有好多女生。
当时,她教室外边的走廊上,一下子挤满了人,有的还爬上了窗户。动静太大,把校长都惊动了,拼命地吹着尖锐的口哨,拿着教鞭,不停地驱赶着聚集的学生。
初中三年高中三年,六年的时间,每年新生入学都会有那么一两天,似乎约定俗成,都是这种场景。
后面的几年,校长已阻止不了同学们爱美的天性,索性不管了,只是安排了几个老师执勤,以防出现踩踏事故。
就是从楚安然开始,神马一中新生入学的“赏花秀”,就形成了一个“传统”。
只不过,楚安然从神马一中一毕业,延续了六年的“赏花秀”场景,一下子就消失了。
正因为她的美,也成了她的负担,一种无形的压力。
她从小就漂亮,俗话说,女大十八变,她真得是越变越漂亮。小时候,不管认识不认识的人,见到她,有些人会情不自禁地摸摸她的头,掐掐她的脸蛋,这让她烦不胜烦。
从那时起,她开始苦练她的“绝技”,凡是她不喜欢的人对她动手,她都会狠狠地踢上对方一脚。
时间一长,她总结出了,每个人的脚大拇指头、踝骨以及小腿骨是比较薄弱的地方,踢上一脚,力道足够,可以让人痛得失去反抗力。
她苦练了好几年,不管在哪里,看到地上有什么就踢什么,不知踢烂了多少双鞋,也不知遭到她妈妈多少次的打骂,她都不管不顾,最终得以练成她的“神功”。
也不知道多少人吃过她的苦头,却几乎没有一个人公开提起过她的这一绝技,毕竟,摸她的头掐她的脸蛋,很多是有点不纯的动机。
这也是李惠飞坚持练拳的最大动力,即使后来和楚安然见面少了,但他仍然初心未改。
现在楚刘香包括陆平安,对李惠飞有所戒备,不是没有缘由的。
如果楚安然留在五羊,在大城市里鱼龙混杂,古人说的红颜祸水,现在职场中的潜规则,绝对不是无稽之谈。
而在神马市,至少有她两个叔叔一个姑姑照顾,大家都放心。
或许是她的美,再次成为她的麻烦。
李惠飞躺在客厅的沙发上,没有一丝的睡意。
这是张木质沙发,时代久远,已褪去原来的颜色,小时候他在楚安然家玩累了,或者是做完作业黏着楚安然不想回家,这张沙发常常是他的一张床。
他能听见楚安然在里屋辗转反侧,一直折腾到天亮,里面才没了声响。
李惠飞下定决心,想办法说服楚安然留在神马市,但这样一来,诸多问题就一起袭来。
会不会给安然姐带来更大的压力?
李惠飞能感受得到,自己也将会面临楚安然一样的境况。
按照他的成绩,他爸妈,包括他的几个叔叔,很有可能会让他复读,而复读目前是他最不愿意的。
但不愿意有用吗?
假如自己坚持不去复读,爸妈会是什么反应?或者,自己能去读个大专吗?
那如果这样,安然姐到时候怎么办?
满脑子里鬼打架,不过,他肯定的是,如果楚安然没有决定好,他不会决定自己的事情。
那这样看来,不要说复读,还是上大学,更有可能要做好不读书的心理准备。
那假如不去读书,自己会做什么?能做什么?
这犹如天问。
不过,对未来的希冀,让李惠飞觉得刺激,一旦觉得刺激,他就莫名的亢奋。
现在警钟已响起,要想改变现状,必须要未雨绸缪,去不去读书,车到山前必有路。
李惠飞了解他妈,要是他真不去读书了,雷丽芳肯定会断他的“财路”,逼迫他乖乖就范。
到时侯自己的生存都出现问题,怎么能看护好楚安然?弄得不好,反而成了楚安然的累赘,那才是要命了。
所以,他得想办法把他妈这个大美女哄开心了,然后,再借助一下雷丢丢,很多事情或许还有得商量。
这就是李惠飞的习惯,每晚睡觉前,都要把白天遇到的问题在脑中过一遍。
这就是他自认为的备忘系统。
这个系统在遇到事情时,就会时时刻刻提醒着他,从自身能力就这件事进行分析、判断、决策,最后决定能不能做,该怎样做。
这就是一些心理学家所研究的心理机制,这个心理机制会主宰自己去寻找一种安全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