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惠飞把东西拖了回来。只是对雷丽芳说了一句,那里不让摆摊了。
雷丽芳没有问他原因,这种事以前在她身上时有发生,已见怪不怪了,过来搭把手帮忙卸货。
她理解儿子,摊不让摆了,看儿子的心情有些失落,就没再跟他提高考成绩一事。
外婆和老师相继离世,对他的打击可想而知,没考好也在情理之中,儿子这个年龄,还有很多可以选择的机会。
“飞哥,这段时间你来来回回地跑,也累了,正好休息一下。”雷丽芳很满意这几天儿子的表现,好言抚慰着。
李惠飞卸完货,把东西归置好了,拿出清单开始计算着。
“还算什么啊,你自己辛苦挣来的钱,你都拿着。反正已经赚钱了,能够赚钱就相当不易。”雷丽芳在旁边看着儿子按照计算器,想夺过账单。
李惠飞伸手制止了她,固执地计算着。
雷丽芳只好在旁边看着,儿子平时比较独立,做事总给她一种安稳的感觉,这是令她欣慰的。
“大美女,这九天的时间,我可赚了六千多哦。”李惠飞算好了,扬着账单冲她笑。
“这么多?!老天,比我这个商场还赚钱呢。”雷丽芳看儿子笑了,松了一口气,担心他想不开。
摊不能摆了,拉货回来楚安然也没跟着过来帮忙,雷丽芳心里就明白了七八分。
“这是在商场拿货的总额,您看看对不对?”李惠飞算得很仔细,前后算了几遍。
“对,对!”雷丽芳拿过来只是装模作样地看了一眼。
“这些钱,我要晚几天给您。”他手里只是些零钞,百元大钞都放在楚安然那儿。
“好咧,别急。”雷丽芳见儿子做事这么认真,心里很是高兴,“赚了这么多钱,要不,庆祝一下?”
雷丽芳是由衷开心,尽量用自己的情绪感染儿子,免得他对摆摊这事耿耿于怀。
“庆祝一下,我回去奶奶家拿些酸菜回来,给您做酸菜鱼。”李惠飞说着,转眼一想,“我还有点事。”
李惠飞说完,拿起车钥匙,骑着三轮车直奔苏晓亮的工厂。
沙冬梅早上起床晚了点,去到红楼大榕树下,除了在树下聊天的老人们,没有小摊的痕迹。
她只得询问老人们,李惠飞去哪了,得知这里不让摆摊的事儿后,就来到楚安然家。
“师姐!”她看到门窗紧闭,敲了敲门。
“你找谁。”楚刘香开门见是一位姑娘。
“找我的。”楚安然走了出来,“走,到旁边说。”
“师姐,这怎么回事?”沙冬梅问。
“这里不让摆摊了,事情不多说了。”楚安然长话短说,“你有时间去找一下毛,哦,李惠飞,他高考没考好,小摊也摆不了,心情肯定不好,你多劝劝他。”
“好的,好的,师姐。”沙冬梅笑着连连点头,“你放心吧,交给我。”
看着沙冬梅这么开心,心头很是疑惑,这小丫头脑子是不是有毛病?毛毛现在这样子,亏她还笑得出来?
沙冬梅开心并不是针对李惠飞,而是楚安然,她没想到楚安然会让自己去安慰李惠飞,如果李惠飞和楚安然相爱,爱情是自私的,楚安然绝对不会让自己去找他。
这说明,楚安然和李惠飞之间的关系,还真像他说的,只是姐弟。
沙冬梅这几天跟着李惠飞出摊,一直恪守沙黎的要求,多做事,少说话,更不要和李惠飞有什么言语上的不舒适感。
摆摊可能对于李惠飞来说,是小事一桩,但对于从小娇生惯养的沙冬梅来说,是个考验。沙黎就是想看看,自己的女儿有多么喜欢这个李惠飞。
如果沙冬梅能够在这小摊上坚持下来,那不光证明女儿是真心,还可以顺便锻炼一下她吃苦的耐力。
这是沙黎与众不同的想法,不是先考验未来的女婿,而是先看女儿的决心到底有多大。
爱情的魔力是无穷的,十八岁的情啊爱啊,有些虚无缥缈,可以降低人的智商,但身体可是诚实的,如果女儿甘愿为李惠飞吃苦耐劳,那说明是真爱。
爱的过程也需要锻炼爱情的心智,何况是沙冬梅以前有些看不起的摆摊这种事。
沙冬梅还有一个疑问始终没有解开,一直到现在,那个雷丢丢始终没有出现。
“师姐,怎么没见李惠飞的女朋友?”沙冬梅只得问楚安然。
“女朋友?”楚安然有些诧异,心里想,你不就是他女朋友么?
“之前我见过的。”沙冬梅见楚安然的样子,似乎不明白,就大致把那天见到的雷丢丢相貌描述了一下。
“你说的是雷丢丢吧?他是李惠飞的小姨。”楚安然笑了,这小丫头人小,疑心却那么重。
“小姨?!”沙冬梅没想到是这么回事。
回想李惠飞平时的所做所为,没什么事是他做不出来的。
“哦,我知道了。”沙冬梅这下彻底放心了,心里骂着李惠飞,想糊弄我?没那么容易!
李惠飞来到苏小酿食品有限公司门口,保安看他这样子,以为是来走后门拉货的。尽管李惠飞再三强调自己是有事找苏晓亮,但保安说没有预约,就是不让进。
“我是刘秀英的孙子,刘秀英是我奶奶。”李惠飞情急之下,不得不搬出外婆的名号,看对方能不能通融。
“哦,您是刘姐的孙子?不好意思,您请进。麻烦您去公司大堂,让前台带您去苏总办公室。”保安一听,马上客气起来。
外婆的名号在这儿这么好使吗?这是李惠飞万万没想到的,外婆不就是一个普通员工吗?
李惠飞思前想后,看样子真没有那么简单。
苏晓亮的工厂不大,占地30亩,办公楼和厂房倒是显得有些气派。
公司前台听说他是刘秀英的孙子,也是相当的客气,打电话给苏晓亮后,就带着他来到苏晓亮的办公室。
苏晓亮的办公室比较简朴,一张大班台后是一排书柜,上面摆满了书和一些文件类的东西,大班台旁边就是一个用大茶几摆的茶肆。
苏晓亮没想到李惠飞真得会主动来找他,让他在茶肆旁边的沙发上坐下来之后,就开始泡茶。
“怎么想起留胡子了?”苏晓亮一边泡茶,一边说,“挺好的,显得成熟,有点稳重的感觉。”
李惠飞原先想说点好话,奉承他一下的,但话到嘴边又噎了回去,像背台词一样,说出来不自然,还不如不说。
“苏总,我可能给您惹了麻烦了。”李惠飞直接说今天来找他的目的。
“哦,说说看,什么麻烦?”苏晓亮没有看他,给他倒茶,还伸出手示意他喝茶。
“我在红楼摆摊,您知道的,我做的醪糟,您也尝过。但那时纯粹是为了好卖,就说这醪糟是我外婆的祖传秘方。”李惠飞的样子,有点像学生做错了事,在老师面前承认错误一样。
“哈哈......就为这事?”苏晓亮手里没停止泡茶,看着他大笑了一声。
“我二舅妈没来找过你吧?”李惠飞就担心辛芹来找他麻烦。
“没有。”苏晓亮回答得很干脆。
“我了解我二舅妈这人,她肯定会来找您,如果她来找您说秘方这事,您就让她来找我。”李惠飞把自己的想法说了。
“那你怎么对你二舅妈说?”苏晓亮继续问他。
“根本就没有什么秘方,祸是我惹的,这个事情就由我来解决,总归是有办法的。”李惠飞实话实说。
他自己没有办法,雷丢丢也只能暂时能应付这个辛芹。
“好,我知道了。”苏晓亮没对这事作出什么反应,神色自若。
“苏总,对不起了,给您添麻烦了。”李惠飞来的目的达到了,话也说完了。
起身对着苏晓亮鞠了一躬,然后告辞。
这还是李惠飞第一次这么隆重,讲究这个礼节,平时都是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他就希望,这样做,能得到苏晓亮的谅解。
“吃个便饭再走吧。”苏晓亮也跟着站起身来。
“不了,这样被我二舅妈知道了,还以为我们在密谋什么呢。”李惠飞转身走了。
苏晓亮点点头,送他到了电梯口,然后回到办公室,站在窗口,看着李惠飞离开了公司,一直沉思了很久。
回到外婆家,想拿点酸菜,他答应大美女给她做酸菜鱼的,发现大门没锁,走进去听见外婆的房间里有动静。
走过去一看,雷丢丢像一个土拨鼠,在寻找着什么。
“小五,你在干嘛呢?”李惠飞问。
雷丢丢像被电击了一下,吖地大叫一声,然后捂着胸口,喘着气说:“你是属猫的啊,走路没一点声音?!吓死我了!”然后,又恼羞成怒,爬起来就冲他挥拳,“我让你叫,小五小五的,是你叫的吗?!”
“好了,我错了不行吗?”李惠飞抓住她的双手,只有告饶,这以后秘方这事,要处理起来,还真得需要这位尊神。
“放开我!我在找,看看我妈是不是真得有什么秘方。”雷丢丢没再和他纠缠。
“你还真的相信啊,哪有什么秘方?那都是我胡说八道的。”李惠飞笑了。
“我让你胡说八道,我让你胡说八道!”雷丢丢听说,不愤气,用脚踢着他,踢着踢着,忽然哭了起来,“李惠飞,你就那么希望我和我嫂子们打起来啊。”
雷丢丢一哭,李惠飞也想跟着她流泪,他知道雷丢丢心里的委屈,还在襁褓之中就被遗弃,外婆好不容易把她拉扯大,之前有外婆给她撑腰,现在外婆去世,她不得不投奔雷丽芳。
几个舅舅虽然早已经从这个家搬出去了,但雷丢丢平时却没少受他们的白眼,只有雷丽芳把她当作妹妹。
李惠飞想安慰她,但不行,这雷丢丢越安慰越来劲,只有站在那里抚着她的肩膀默不作声。
“你放心!我二嫂再来闹,我来对付她,就是大嫂、三嫂,大哥二哥三哥他们一起来,我也不怕!我妈都没有了,我怕谁啊!”雷丢丢把眼泪一抹,开始收拾她刚才翻得乱糟糟的东西。
雷丢丢以前看哥嫂对她妈不理不睬,总想找他们说道说道,但都被刘秀英拦住了。刘秀英不想让雷丢丢掺合她和儿子之间的事情,总劝她和哥嫂们搞好关系,以后或许还能帮她。
朱惠飞看她这样子,哭也哭不出来,笑也笑不出来。
他来到屋中的天井,抱起下水罐,开始掏酸菜。
七月的天很热,一般的酸菜就是密封好,也会很快坏掉。
外婆家在山坳里,小溪的水都是冰凉冰凉的,这个天井的温度比外面低不少,酸菜还是外婆生前做得,还可以放一段时间。
“哟,掏酸菜干嘛呀。”雷丢丢收拾好了走出来。
“给你和大美女做个酸菜鱼。”李惠飞知道雷丢丢又馋了。
外婆做的酸菜是雷丢丢和大美女的最爱,就连开兴哥都爱吃,就唯独受那几个舅舅舅妈嫌弃。
“你是得要犒劳犒劳我,我这个幼小的心灵老是跟着你受伤,你得给我补补。”好吃的东西,对于雷丢丢来说,就是最好的安慰剂。
外婆的酸菜鱼跟现在餐馆里的酸菜鱼不一样,都是采用的小鱼,不是吃鱼,而是吃酸菜、喝汤,那味道才更香。
吃完饭后,朱惠飞骑着三轮摩托车在街上到处转,丝毫没有留意到,一辆大众车一直在尾随着他。
李惠飞希望能再找到一个好摆摊的地方,但看着如街溜子样的城管,估计很难了。
他现在唯一放心不下的是楚安然。
楚刘香这次可能铁了心不让自己再接触楚安然了,重新回到如“囚笼”的家,那对于她心情的平复无异于雪上加霜。
只听见一声尖锐的汽车喇叭响,李惠飞这才发现,自己转弯没留意,刮了一下后面的车。
奶奶的,事情不顺喝凉水都硌牙。
“你怎么骑的车?这是直行线,是实线!”从后面的车上出来一个中年人。
李惠飞还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连忙下车连声说:”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你看,怎么办吧?”开车的中年人打量着他。
“我赔,我赔。”出了事故,李惠飞担心这人报警,自己没有驾照,那麻烦就大了,只得陪着小心。
“小伙子,你有没有驾照吧?”李惠飞担心什么,这人就说什么。
“我说了,我赔你不行吗?”李惠飞以为他这么说,是想狮子大开口敲诈他,赔钱他认,敲诈可不行,口气稍微有点硬。
“你还挺横的。”这人的眼光一直在看他。
这人就是沙冬梅的父亲沙黎,从李惠飞出门之时,就一直跟着他。
沙黎第一次看李惠飞,就觉得女人的眼光不赖。一米八的大个,浓眉大眼,看起来诚实可靠,样貌很端正,脸上透出一种英挺之气。
从他的眼神可以看得出来,遇事没有慌乱,这是他这种年龄段很少具备的。
“我刚才不是说了吗?多少钱我赔。”李惠飞看了看那人的车,只是几条刮痕,他没有经验,觉得赔不了多少钱。
“看你像个学生,我就不追究了。”沙黎看着李惠飞有些满意,露出了一丝笑容。
李惠飞没想到事情有了反转,反倒有些不好意思,说:“我说过了,是我的责任,我得负责。”
沙黎听他这么说,心下喜欢,就说:“我说过了,不追究。但你也说了,承担自己的责任。”
“是,事情已经这样了,你说怎么办就怎么办。”李惠飞心里嘀咕,早知道自己就不这么说了。
他不是想推卸责任,只是觉得在神马市能开上小车,都是有钱人,这点钱对他们来说不算什么,可对于自己,那可能是一笔不小的数。
“好吧,小伙子,每个人要得为自己的错误买单,这样吧,明天早上在神马茶楼请我喝个早茶,这事我们就算两清了。”沙黎开出了条件。
沙黎的目的只有一个,看看这个李惠飞能不能承担起这个责任。
神马茶楼?!李惠飞一听,心里说还不如赔点钱呢。
“好!我明天早上一定准时到。”李惠飞没有办法,只有答应。
在神马市,高端餐饮场所只有两个,早茶是神马茶楼,饭市就是禾鱼蘇。
在李惠飞的眼中,在神马茶楼喝茶比现在赔钱花费得还要多。
“以后,你就叫我黎叔。”沙黎没说出自己的身份。
“黎叔,我叫李惠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