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故事

“所以，你做小买卖，如何还我的钱呢？”狄奥说的更明确一些，“来钱最快的方法，就是进迷宫吧。”

米莉娅哑然，只感觉喉咙发苦，比吞咽药剂还要难受。

起先，她还有想过该如何报答狄奥，觉得如此恩情怎么都还不了。

狄奥主动提出还钱，确实叫米莉娅松了一口气，可是一颗心转而又揪紧了起来。

报恩属于是在集体生活中，慢慢培养出的道德观念。

跟报仇可以说是一体两面。

恩仇，都是为了集体、族群能够延续下去，而必须要存在的东西。

可以说是古老的赏罚机制。

因为人个体力量有限，所以总会遇到需要别人帮助的时候。

获得了别人的帮助，欠下了恩情，然后偿还。说白了是希望别人下回还能提供帮助，也期盼着自己帮助别人的时候，能获得回报。

人情债也就这样诞生了。

总的来说就是：我对你好，我希望你也对我好。

是一种朴素单纯的思维逻辑，伴随着人类社会发展传承至今。

没被淘汰掉，足以说明问题。

互惠互利的族群才能延续下去，一个互害互坑的团体必然走不长。

最常见的就是那种打劫之后，分赃不均，团伙间互杀的情况。

所以会发现，一个形成规模的团伙，必然会用“义气”、“忠心”、“家族”等词汇来进行粉饰，形成一种羁绊。

对没有血缘关系，但共同患难或共同犯罪的人说“我们是最好的伙伴”或“我们是一家人了”，会让习惯了集体生活的人觉得暖心，内心有依靠。

“恶人的救世主”，差不多也是这个意思。很难想象，其实犯罪的人也需要心理认同，以及心理支撑。

不过不算少见，比如那些有怪癖的连环杀手或者怪盗，总爱在现场留下点什么记号啥的，多少带点“来欣赏我的杰作”的心态。

哪怕是恐惧他们，也算是对他们的认可。

可惜，狄奥不是，他没说出刷好感的相关台词。

“其实我也不是很喜欢，用钱来衡量。毕竟我觉得钱对我来说没啥用，不过在人类的世界，钱很重要就是了。”狄奥作为在地牢里生活，脱离人世的存在，理解不了“家族”、“牵绊”啥的。

钝化到只有“吃”的欲望，导致不需要什么他人的理解和认同，过于的简单反而无欲则刚了。

别人可能是内心刚强，他则是空空如也。

他甚至连一段“别人怕我，用异样眼神看我，把我当成异类，但我无所谓”的内心独白都没有。

“你想说什么？”米莉娅不明白。

“这几天与人类社会的接触，让我觉得好像用钱来衡量关系，对你们来说会比较好接受。”狄奥盯着钟表指针，“说让你还钱的话，应该会觉得心里轻松吧。”

“原来是这样。”米莉娅逐渐理解了狄奥在人际交往方面的笨拙。

她将狄奥的行为想象成了善意，这属于是一种脑内滤镜的美化。

对于脑壳里装的是核桃仁的狄奥而言，这种想象力的美化，也很难理解。

就算曾经是穿越者也没用，这边世界对他的改造相当彻底。

穿越者不代表在没有脑子的情况下，能在思维上有什么大用处。

“啊对，就是这样。”狄奥不觉得自己有问题，“所以我需要你继续去冒险，然后赚多多的钱，大概就是这样吧。”

如果人类有一部历史书上，写的是交友史的话，狄奥肯定能被排进“烂到家交友方式前十名”里面。

米莉娅问道：“那我，是跟你一起冒险吗？光靠我自己的话，恐怕不行。”

说实话，她现在提起冒险，还是觉得心惊胆战，说话都有点不利索。

想要坐起身来，觉得身子发软使不上力。

闭上眼想要睡觉，当时的惨状也是历历在目。也没什么熟人来探望她，毕竟熟人基本都死了，那位补给员也趁早找下家去了。

仁至义尽。

“是吗。要不要听一听，你是怎么活下来的。”狄奥专门挑着人家的心理阴影说。

完全是一副要把人家逼进死胡同，再吃掉的架势。

米莉娅也没啥好选择，她也确实想要知道，自己是怎么躺在病床上的便想要听听。

可根本不用她来同意，狄奥完全不管她受得了受不了，直接张嘴就说：“你当时被砍成了六段。身子分上下两半，还有四肢。”

“嗯……”米莉娅实在不知道该作何反应，光是听见他的描述，就觉得全身都在痛，是那种锋利刀口割肉的感觉。

锐利、坚硬、皮肉与骨断裂。

“哦对，半巫妖切割的手艺不错，刀口平整……”狄奥掰着手指细数。

“倒也不必说的那么仔细。”米莉娅脸色都绿了。

狄奥还说着：“你知道吗，卤煮就是用猪下水做成的，还有羊杂牛杂，味道好营养又丰富。只是有些人不喜欢吃。”

鉴于狄奥没有烹调手段，所以八成是吃大肠刺身。

米莉娅联系上下文，脑补出一副令人作呕的画面，胃里面是翻江倒海喉咙发堵，都快吐了。

她勉强说道：“你能、别说了吗？”

狄奥这才发觉跑题了：“啊，鸡胸、鸡腿也很好吃……然后，我将你一样一样拼上了。”

异常生硬的转折，让米莉娅备受煎熬，不停地运气吞咽口水，想要压制喉咙里的异物感，控制自己不要吐出来。

她现在这状态，吐出来肯定是被呕吐物淹没，真是不知所措。

“断的地方统统拼好。然后用你们携带的绷带、夹板之类急救物品和药品，给你缝合、接好、上药。你的命真大，一直灵魂没出窍。不然也没用。”狄奥的注意力忽然被房间内飞舞的苍蝇影响，眼睛捕捉着苍蝇，而后脑袋猛然动一下，在空中留下“嘎嘣”牙齿磕碰的声响，喉结耸动。

苍蝇飞舞的“嗡嗡”声消失不见。

快到在空中留下残影，米莉娅都没看明白：“怎么了？”

狄奥闪电般舔了下嘴唇：“没什么。然后，我用树木做了个平板，帮你绑上去拉着走。做完这些，搞不清楚方向正发愁的时候，就遇到了那个背着大包的人。他带来了不少人帮忙，接着将你抬回来了。塞进了这个修道院里。后面的事，老婆婆应该跟你讲了吧。”

“好……简短。”米莉娅还以为会是个小长篇，狄奥会尽力渲染一下自身的光辉形象，把吃东西的废话刨除的话，根本就没剩下多少。

“是啊，事情就是如此简单。”狄奥觉得没啥可说的了。

“你是怎么杀死的巫妖？”米莉娅指的是半巫妖。

“哦，”狄奥随口说道，“我把它吃了。”

吃了是什么意思啊！

米莉娅目瞪口呆实在是理解不了。

“字面意思，就像吃瓜一样，几口嚼碎，咽下肚子。”狄奥挠了挠头。

多亏了巫妖不遵守规则，才能让狄奥吃到灵魂呢。

真是可喜可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