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莲的房间,浴室内。
她可是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狄奥的本色给洗出来。
“你瞧你脏的,一碰就掉黑泥。毛刷都变黑了。”卡莲举着毛刷,浴缸内全都是黄黑的浑水。
狄奥光着屁股坐在浴室里,看着自己白亮的身躯,也觉得清爽了不少,黑皴之前还遮住了伤疤,现在洗干净了,伤疤越发明显。
“你身上好多疤啊。”卡莲刚看见的时候,就这么说过,现在又重复一遍。
她倒是穿戴整齐,不过是把长袍换成了舒适的居家服,脚上穿着凉鞋。
白丝过膝袜倒是没脱下去。身上溅上了水花。
狄奥还说呢:“你穿成这样进迷宫,不安全啊。”
“不。我知道。我有专门进迷宫的冒险服装,才不会穿逛街的衣服进去呢。”卡莲作为女孩子,有好几套衣服合情合理,这房间一看就是长租。
不是谁都跟狄奥似的,穿一件破衣烂衫无所谓。
卡莲拿着梳子想给狄奥梳头,但是那头及腰的厚实白色长卷发,打结黏连严重,梳不开也洗不透。
卡莲丢下梳子气愤说道:“不如剪了吧!”
“随便。”狄奥没什么想法,他并不算爱惜头发的人。
只是在地牢里没人给他剪头发,头发之所以只到腰部,是因为在圆形斗兽场总会被魔物拽掉头发。
拽断了,就重新长,没秃了算他头发旺盛。
不过有趣的是他不长胡子,称得上是白面无须。
卡莲举着剪刀:“放心,在魔法学院的时候,我们同学之间经常互相剪头发。给你剪没问题。”
见狄奥没有反对,她笑嘻嘻左手抄起白色长卷发,右手举着大剪刀就下剪子。
“咔哧咔哧”,直接从脖子位置将头发断开。
一瞬间,狄奥就觉得好像轻了一块似的。
“头发里这都是什么呀,泥土、树叶、杂草,好像还有血块。不会还有虫子吧……”卡莲略显嫌弃的将头发丢进了浴缸里。
在水里泡着,就算有虫子也淹死了。
接下来就是精修,大剪刀上下翻飞,“咔哧咔哧”的剪落白发。
头发进一步变短,最后变成了齐耳的短发,卷曲也不是很明显。
“哗啦”,用水冲掉头发茬子,卡莲再用【枯水术】抽干多余的水分。
狄奥身上干干净净,头发蓬松,精神了很多,跟变了一个人似的。
卡莲得意的放下剪刀,举着镜子给狄奥看,像是在炫耀展示成果:“看看、看看,多精神,一张脸这才全露出来。多好看啊,可爱了不少……”
说的她都快陶醉了,像是在欣赏自己亲手制作的艺术品一般,好好欣赏狄奥。
荷鲁斯也说过狄奥,有一副四肢发达头脑简单的好皮囊。
狄奥对自身没有一丁点自觉,对他来说毛发长短都一样,不过短发确实觉得清爽了些:“我知道我好看。”
说的话倒是一点不谦虚。
卡莲放下镜子,双手压在狄奥肩膀上:“要不要一起冒险?”
“只你自己能做主吗?”狄奥问道,“不需要问问你那个同伴啊。”
“你说哈尔曼啊,不需要。”卡莲特别有自信,“我说往东他不敢往西的。”
狄奥隐约觉得这事不太好,但是他也没啥立场说什么,他只是问了一句:“你俩除了是队友,还有别的关系吗?”
“没有!”卡莲回答的异常干脆,“他隐晦的提过些别的事,但是统统被我给拒绝了!”
“啊……”狄奥一点不觉得自己这状态,呆在人家浴室里,还问这种问题有什么奇怪的。
万恶的地牢啊,活活把一个人给虐待成了鬼。
“那你们要是有什么事能带上我的话,也挺好。”狄奥说道。反正他自己也不会挑选任务,有人牵头省了他的事了。
“太好了!”卡莲激动地差点要跳起来。
对她而言,这就相当于是多了一个生存保障。
不得不说,卡莲不愧是女术士,说的是软乎话,口口声声是报恩,自己里外里是一点没亏。
狄奥要是叫她以身相许呢?
没准。
反正还是不吃亏。
有时候对强大的人示弱,未必是真的软弱,而是以退为进、迂回一把,没准同样能达成目的。
只不过很多人没想明白这个道理。
这也就是狄奥一点没把这事当回事,荷鲁斯也还没教他该怎么要人报恩呢。
不过说来说去,卡莲跟哈尔曼如何,跟狄奥是一毛钱关系没有。
澡洗完了,狄奥站起身出了浴室,径直往大门走去。
卡莲赶紧拦住狄奥:“等等等等,你的破衣服在这里。你可不能出去吓人!”
她赶紧用接近破布的衣服,围住了狄奥的腰,脸色发红眼神乱飘,嘟囔着:“蒸汽大炮……”
狄奥丝毫没有自觉:“哦,还得穿衣服。”
起先,卡莲看见狄奥如此敞亮,是真被吓了一跳,后来发现狄奥一丁点别的意思都没有,说洗澡真就是洗澡。
卡莲也就放下了心、放开了胆子,当成是给马洗澡,如打水仗一般洗完。
狄奥就不爱穿衣服,可没办法,还是把能遮蔽隐私的破布穿好,趿拉着一双烂草鞋又想走。
“哎,对了,我去哪找你啊。”卡莲拉住狄奥的手。
狄奥居无定所,走到哪里睡哪里,自己一个人无所谓,现在需要跟人联络了,总得留个通讯地址吧。
稍加思索,他说道:“圣母修道院和红胡子铁匠铺,我会在这两个地方活动。要是还找不到的话,就去正义教堂问问提尔好了。”
好家伙,前两个地方还算正常,怎么最后一个这么大呢?
卡莲觉得有点难以接受,可还是点头:“行,我记住了。”
他俩这边聊得火热,剑士哈尔曼那里一个劲的灌苦水。
其他没事做的冒险者陪着他,一杯一杯喝着冰凉的啤酒。
冒险者虽说是赚一天过一天,不过总归是有人能赚一票大的,缓一缓放松一下。
毕竟也不是谁都会被房租追着跑。
“怎么搞得,从迷宫回来之后,卡莲妹妹就对我爱答不理的。”哈尔曼显得失落,“明明以前还挺听我话的。”
他额头还有红肿,像是以前遭受过撞击。
“少喝点吧,你不是还会时不时的头晕恶心吗。”冒险者好友劝着哈尔曼。
“都是怪那个浑身白的怪物,他要不是给我来了个盾击,我怎么会脑震荡。”哈尔曼扶着额头。
“可人家救了你一命啊。跟脑震荡比起来,还是命更重要吧。”好友拍着哈尔曼的背。
虽然火焰云下不分昼夜,可按照火时钟来看,现在也不过早上九点多而已,哈尔曼居然就喝大酒、醉了。
“可是、可是,卡莲妹妹的魂被他勾走了啊。”哈尔曼说起这个,眼泪就止不住的往外冒,说话都带颤音。
好友也有点不知道该怎么安慰。
冒险者的圈子说小不小,说大也不算太大,认识一个冒险者,很可能最少会再认识三个。
这就是四个人了。根据社交圈里的五人定律,只要认识五个冒险者,那基本上就能认识黄石镇所有冒险者了。
所以吧,哈尔曼那点小心思,在冒险者圈里是路人皆知。
再说了,连吟游诗人都能知道,何况他的好友呢。
“嗨,那卡莲心高气傲的,不是早就拒绝过你了吗。”好友尝试着开导哈尔曼。
可这话一说,哈尔曼哭的更大声了:“啊……我哪比不上那个浑身白的怪物啊。”
全日无休的酒吧里,哭嚎之声震天动地,痛苦非凡。
打瞌睡的老板都被惊醒了,皱着眉头看向哈尔曼那桌。
好友又是拍着哈尔曼一顿劝:“别哭了,何必呢。你也是个堂堂正正的剑士,手里还有全村最好的剑。不必跟一个女术士过不去,想开点,女术士多得很。”
“这么好的女术士,哪那么好碰啊。”哈尔曼死命摇头,跟个拨浪鼓似的。
当初啊,卡莲初出茅庐,来到黄石镇人生地不熟,恰好遇到正在接任务的哈尔曼。
哈尔曼一见倾心,就带着卡莲办手续,带她进迷宫。
虽然他也不是什么高手,但是吧,总归是每次进迷宫都有收获,也没亏了卡莲,就这么日子一天一天过下去。
上次要不是有狄奥,俩人的命就交代在史莱姆那里了。卡莲对哈尔曼态度大转变,倒也算是合情合理。
交情和命放在天平上称一称,那还是命更重,具有压倒性优势。
哪怕是舒适的冒险者小队,遭遇了会团灭的危机后,幸而逃脱,也会产生分歧,很容易就地解散。
人嘛,在生死面前总会做出抉择,无可厚非。
哈尔曼在这里哭诉,忽然吸引了一个拄着手杖的冒险者的注意。
这个冒险者穿着西装马甲和黑衬衣,搭配着黑西裤,披着斗篷冒兜套头,把自己捂得严严实实,也不怕热。
“咚咚咚”,拄着手杖走向哈尔曼那一桌,瞧着他的手杖似乎颇有些分量,老实不客气的坐下,开口便说:“就凭人家是复仇使徒啊。”
这话一说出口,哈尔曼及其好友都诧异的看着冒兜人。
“幸会,鄙人莱那·巴罗夫。你们可以称呼我为,巴罗夫先生。”巴罗夫胸前的身份牌,写着冒险等级4。
有人认出他来,小声嘀咕着:“是手杖猎人巴罗夫先生啊。听说,他的手杖是木包铁,外面一层木壳子,里面是铁芯。魔物都遭不住一杖。”
“可是手杖终归差点意思啊。”旁人搭话。
手杖怎么想都不如剑好用。
“你不懂,人家除了手杖还有魔法呢。”
这话一说,路人才恍然大悟。
哈尔曼眉头紧锁揉了揉发红的眼睛:“有你什么事啊?”
“呵呵,”巴罗夫笑道,“想要夺回所爱,我可以给你支个招。”
“什么招?”哈尔曼一听这个双眼放光。
好友拦着他都拦不住。
“你得隐忍。”巴罗夫跟哈尔曼凑近一些,“这样,我有一个冒险队,你把你的小相好和复仇使徒一起带进来。然后,你处处对他献殷勤,一定要特别的好。”
“什么程度,叫特别的好?”哈尔曼不懂。
“你对那个小相好有多好,就对复仇使徒有多好。”巴罗夫笑的有点阴恻恻,“甚至还要加倍。”
“啊?那不是成了我……”哈尔曼有点说不出口。
“对,就是要超友情发挥。玩命付出、倒贴,到时候……”巴罗夫压低声音,“定叫他身败名裂。”
身败名裂?当真是人才能想出来的招数。
谁见过野兽怕名声不好啊。
离开迷宫旅店的狄奥,冲着火焰云长大嘴打了个哈欠,连喷嚏都不带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