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9.不眠之夜

夜还很漫长，这注定是个不眠夜。

城堡的大门是关上了，可进入城堡时听到的声音让人在意，不知道会不会有什么人突然闯进来。

城堡本身也让人在意，这里陌生，还透着古怪。

狄奥采取了以不变应万变的策略，琳达则是先发制人，在较为安全的情况下，先打破平静。

只不过听起来，她的突破路线有些偏，选择了先向着巴罗夫发动攻击。

“我劝你还是省点力气吧。”巴罗夫低着头说道。

“省什么力气？”琳达撇了撇嘴，“城堡大门关上了。这代表着城堡主人的魔法力量还有残留，或是城堡主人还健在。外面如果真的是地精，他们要真闯进来，那跟你我一样都是入侵者。”

“你觉得，城堡的环境比外面更危险，那你一开始为什么又让我做判断，而不是直接拒绝进入呢？”巴罗夫稍微侧头看向琳达。

“因为有些话得进来说。”琳达对情况有自己的判断，“复仇使徒论外，两个菜鸟不作数。单说卡德加的话，他对你唯命是从，你说什么他做什么。所以我稍微想了一下，不如在城堡里面暂时安全后，再好好来问你，我的队长大人。”

在情况不明的时候，先顾着吵架，未免有些太不明智了。

“呵，”巴罗夫冷笑，“也就是说，进来之后还是一路危机的话，你也就没这么多破事了。”

“可惜，现在有暂时安全的地方，让我有功夫问清楚前因后果。”琳达的手指轻轻拨弄弓弦，发出“咚咚”的轻微响声，“要是不说清楚，我是绝不会再往城堡里面的走的。这间小屋易守难攻，就算有地精冲进来，也会比较好收拾。”

那是，这间小屋堵住了通道，可不就是易守难攻吗。

卡德加忽然说道：“我觉得也没有争吵的意义。咱们进来不都是意外吗？要不是复仇使徒强行打开了城堡门，咱们应该也就换地方了。若是没有危险的话，咱们在这里凑活一晚不就行了，等天亮了再出去。”

他说的也是个折中的办法，没人规定一定要深入其中去冒险。先退回去，集结大队人马再来，也不是不行。

又不是什么着急的事，必须得现在进去，他们的任务只是巡逻清理地精。

“问题不是出在这里吧。”狄奥忽然说道，“不是说，队长一直带着我们兜圈子，一点一点靠近了一号山谷吗。假如说没靠近一号山谷的话，是不是不会遭遇地精的攻击，也不会遇到狼人，更不会去找樵夫的小屋碰见这座城堡。而是我们可以在入夜之后，返回破损的修道院修整，甚至跟其他队伍进行交接。”

一口气说了很多，都是之前琳达告诉他的信息，只是简单复述出来，但是选择的时机相当好。

狄奥实在是怕自己静观其变，看不到热闹，所以选择加把火：“之前这里出过半巫妖的事，相信冒险者在一定时间内，不会接近这里。半巫妖没残废之前可是巫妖，巫妖怎么说也是一方霸主吧。那么现在空出来了一个位置，应该会有怪物来补位。”

就算巫妖相对避世，除了补充灵魂能量和资源时可能外出之外，平时都窝在自己的巢穴里不出来，也不是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能去碰瓷的。

有巫妖生活的地方，出现其他强大怪物的概率不高，因为不想跟巫妖起不必要的冲突。

对于其他怪物而言，把巫妖打死好处不多，被巫妖打败灵魂还会被拘走，怎么想都是亏。

所以这就跟猛兽划分了狩猎场一样，巫妖无形间就有了自己的地盘。

曾经，巫妖隐藏在山谷深处的地下陵墓中，不理世事，往来一号山谷的冒险者们，也就是遭遇游荡的不死生物袭击而已，这点危险程度跟直接闯进巫妖的巢穴，可是有云泥之别。

所以一号山谷有危险，但不是无法通行。

现在，巫妖没了，魔物界的格局被打破了，那么这片山谷、这两座山，现在归谁所有呢？

首先，可以排除的是地精们。

就算地精部落里地精数量众多，也不代表能参与到地盘争夺战中。

地精在巫妖眼里那就是盘豆芽菜，敢抢巫妖遗留的地盘的怪物，必然不会比巫妖差。

只不过应该是没想到过，占据巫妖巢穴的人，水平相当高。

按照狄奥的记忆来看，一个老爷和一个女人，这俩都揍过他。但是，记忆里提到过老爷才是他的牢笼，那代表那个女人已经不是他的对手了。

——要是有新的怪物，闯进巫妖巢穴，跟老爷打起来了，可就好玩了，最好是两败俱伤。

狄奥心里发笑，做着那个鹬蚌相争渔翁得利的美梦。

新人手册里写到过，迷宫内怪物的争斗和冒险者的行为，会让迷宫发生改变，改变程度视情况而定。

比如说有屠龙的英雄，杀死了一头邪恶的巨龙。那么在过了一段时间后，可能会发现失去巨龙的地方，变得生机勃勃焕发活力。

不只是屠龙者，其他生物也能从巨龙的死亡中，获得某种好处。

“所以，现在这座多出来的城堡……”哈尔曼觉得自己听懂了狄奥的话，“是某个跟巫妖一样强大的怪物，变出来的？”

“不是没可能啊。”狄奥皮笑肉不笑，“如果按照最坏的程度来猜测的话，那个队长，叫什么来着？就那个谁谁谁，如果不是接受了冒险者公会的秘密任务、不是来调查巫妖死后产生的变化，那只有一点——他接触了跟巫妖同等级的怪物。”

这话一说出来，所有人都看向了巴罗夫。

与巫妖同级的怪物，必然拥有智慧。有智慧代表了有计策，不只是会撕咬抓挠。

“当然，这只是猜测而已，没有任何证据。诸位放心，你们死了之后，我会履行职责帮你们复仇的。”狄奥的脸扭曲起来，笑的非常难看，“毕竟我们走进来之后，没有一份大礼摆在面前，只有个疑似樵夫的人变成了僵尸。”

怀疑，在团队内生根发芽。

琳达说道：“团队最重要的是互相信任，但是现在队长的所作所为根本无法让人信服。好在，我们的团队里有复仇使徒在，咱们团灭之后，复仇使徒就能现场给咱们报仇了。就像白狼他们那样。”

白狼冒险队算是遇到了最速复仇传说，现场被杀现场复仇。

但是狄奥和琳达说的话，一点都无法让人放下心来。尤其是复仇使徒这层身份。

要是什么光明使徒的话，可能在遇到伤员的时候，第一时间想到的应该是如何救治。

复仇使徒在遇到伤员后，第一时间想到的估计是问：你仇人是哪个，我帮你去复仇。

至于人死活，对于复仇使徒而言不在第一位。

巴罗夫长出一口气：“事情没有你们想的那么复杂。我也没有要坑死你们的动机，这对我没有任何好处。我确实有意带着大家往一号山谷前进，但城堡的出现也在我意料之外。”

“所以，为什么要来这里？”这次是哈尔曼抢先提问。

“算了，既然你们一直问，那就告诉你们好了。我是为了巫妖巢穴。”巴罗夫声音低沉，“巫妖死了，他的巢穴成了无主之物。作为术士，觊觎巫妖的宝藏也是在情理之中吧。起先我还没想法，但是既然有杀死了巫妖的复仇使徒在，我觉得应该比其他人更有把握。”

巴罗夫看向卡莲和哈尔曼：“带两个新人，则是因为他俩都跟复仇使徒有交情，拉复仇使徒入队会比较简单。胜过一个陌生人的邀请，对吧。”

听起来合情合理。

巫妖、半巫妖，知道是被狄奥啃了的那个倒霉蛋就行了。那个倒霉蛋没了，理所当然的会有人觉得，巫妖巢穴空了，里面会有秘宝等着被冒险者收割。

对于术士来说，巫妖的魔法研究、魔法材料、法术书等等，都是重中之重，抢走一份好好研究一番能少走十年弯路呢。

如果喜欢物质财富的话，巫妖也能满足许多人。巫妖毕生累积的财富相当庞大，让一个人使劲花十辈子都花不完。

所以巴罗夫说的理由，听起来还挺合理的。

卡莲和哈尔曼跟狄奥有些交情，卡莲邀请了狄奥入队，狄奥顺理成章的加入。

巴罗夫带着精简人数的小队，慢慢前往一号山谷，而大部队照常进行清理地精的任务，两边不耽误。

人多就是好办事。

但是这里涉及另一个问题，琳达提了出来：“你为什么不提前说？”

“提前说？”巴罗夫冷笑，“提前说，你和卡德加两个老手，会愿意脱离大部队吗？卡德加还好说，尤其是你，琳达。队伍里需要一个，兼顾游侠与游荡者的角色。难道还有比卓尔更合适的选择吗？”

琳达闭上嘴不再说话，放下了反曲弓。

卡德加这时候急忙打圆场：“好了好了，不要再说了，大家都是一个队伍里的，不要伤了和气。”

“死胖子，现在装好人。坏人都让老娘做了！”琳达摘下后腰的箭袋和腰侧的弯刀，反身躺在了桌子上背对着巴罗夫，似乎是在表达一种信任，只不过她怀里还藏着匕首呢。

正如巴罗夫取下了手枪、摆好了手杖，但还能放法术呢。

看似卸下武装，其实留有后手。

枪快？法术快？还是飞刀快？

这是个问题。

——这就完了？

狄奥觉得无趣，他还以为会打起来呢。同时又觉得“队友”是很有趣的关系，有一种貌合神离的美感。

明面上都听队长的话，但又有自己心里的小九九。

难道米莉娅曾经所在的白狼冒险队也是如此吗？

琳达侧身躺着，头脸朝向狄奥这边，她没闭眼休息而是冲着狄奥眨了眨眼睛，似乎是在传达什么讯号。

可惜，狄奥压根不看琳达，看了也看不懂琳达的挤眉弄眼，所以琳达是白费功夫。

看见小屋内安静下来，卡德加松了口气。他靠近小屋的前门，在他们吵的热闹的时候，也在留意门外的声响。

门外是死一般的寂静，没有任何异样。所担心的地精追兵，闯进城堡，似乎并没有发生。

只是这一晚，没人有心思睡觉就是了。

不过没心思归没心思，当疲惫爬上心头的时候，身体也会强迫人进行休眠，来恢复体能。

柔和的火光，火炉内偶尔发出的噼啪声成了催眠的白噪音，都让卡莲眼皮打架。

最后忍不住，这个小姑娘靠着自己的大背包合上了眼睛。

狄奥瞪着眼睛，觉得陷入安静的环境，反而让他觉得烦躁。

正义与复仇可能会同时出现，复仇也与纷争纠葛不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