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0.你得走流程

狄奥吃的不亦乐乎，奶油浓汤炖羊腿更是捧起盆子直接往喉咙里灌。

浓香四溢，竟然不觉得有羊肉膻味，反倒是奶油熬制的浓汤，与小羊腿完美融合在一起，互相激发了鲜美浓郁的味道。

整根的小羊腿拎起来，“嘎吱嘎吱”，骨头跟威化饼干一样崩碎掉渣，连着肉一起落入狄奥嘴中，混合着被吞咽进肚。

忽然，“咳咳咳咳”，狄奥冲着凯米拉特的脸咳嗽起来，是被碎骨渣呛到了。

咳嗽完接着吃，而凯米拉特一脸茫然地用手帕擦了擦脸颊上的唾沫星子，以及骨头渣和肉渣——全咳他脸上了。

“那个，复仇使徒啊。其实我请你来，是有事要麻烦你的啊。”凯米拉特态度好了许多。

作为一个吸血鬼，他是真的展现出了，什么叫做贱。

不挨揍不老实。

早点态度这么好，不就得了吗，何必闹得这么乱糟糟呢。

狄奥腮帮子鼓着，“咕噜咕噜”吃着食物，含糊不清地说道：“说啊。”

“呃……”凯米拉特又用手帕擦了擦嘴角，觉得新长出来的腿更疼了，疼的他身上起鸡皮疙瘩，跟火烧、针扎似的，头皮还发麻。

明明是吸血鬼啊，除了特殊的伤害之外，其他事物是不会让他觉得疼痛的，可是身上的伤疤在痛，现在双腿又有了幻痛。

这不科学！

他指着自己脸上的伤疤：“我破相了。”

雌雄莫辨的脸上，有这样自上而下贯通的疤痕，确实是破相了。

为啥一直说他雌雄莫辨啊，是因为他这个高级吸血鬼，已经能随意变换性别的了，此时就是维持了中性状态，可不就是雌雄莫辨。

但是这道伤疤，不会因为变化而改变，一直留在他身上，与其说是伤疤，不如说是被标记了。

“说啊，往下说啊。”狄奥打了个喷嚏，唾沫星子伴随着汤汁和食物碎屑，又喷了凯米拉特满脸。

凯米拉特生无可恋的用手帕擦着脸：“呃，你知道巫妖巢穴吧。”

果然，一切事情都汇集到了巫妖巢穴。

“你杀死巫妖，啊，半巫妖的事，不止在你们那边，在我们这边也传开了。”凯米拉特换了条手帕，继续擦脸，一块手帕根本不够用了。

他其实有洁癖，城堡里本该是一尘不染，但是他现在废了，对城堡的掌控力大大降低，这也是为啥连灭火都做不到的原因。

其实很多高级吸血鬼都有点洁癖，主要是活的时间太长了，实在是没事干，那就搞搞卫生吧。

到处结着蜘蛛网堆着骨头的古堡，里面飘荡幽灵，属于是刻板印象。只有有敌人闯进去的时候，才会变得那么恐怖。

怪物，对生活品质也有追求。不是非得生活在脏乱差的环境里，才叫怪物。

可是有洁癖怎么了？两条腿都给复仇使徒了，脏点也不是不能忍受。

复仇使徒不就是吃饭用手抓嘛，不就是身上带着血污和油泥嘛，不就是头发打绺嘛，不、不、不就是衣服一直没换过…嘛……

不，不就是身上有异味嘛。

不能再想了不能再想了，甚至不能看狄奥的指甲缝。也不用看，他的指甲缝肯定是黑的。

忍忍，都能过去。

吸血鬼，要学会隐忍！

“什么你们这边我们这边的。我是迷宫外来的，你是迷宫里的。”狄奥也算是第一次跟有智慧的怪物交流。

“迷宫内外？”凯米拉特忽然笑起来，仿佛听见了什么好笑的事情，“老早我就想说了，你们这些外来者，在自说自话什么啊。什么迷宫不迷宫的。硬要说的话，我反而觉得你们才是在迷宫里的那个！”

“啊？”狄奥没有思考过这方面的问题，黄石镇的人怎么说，他就怎么听的。

“你们乌央乌央的冲出来，从我们这边带走资源和技术，发展自身。不过我们也没少用你们就是了，哈哈哈哈，这点谁也甭说谁。”凯米拉特装模作样的笑了笑。

这个玩笑一点都不好笑，狄奥只是咀嚼着食物，看着见底的餐盘和盆：“所以，你知道迷宫内的事，又知道迷宫外的事。”

凯米拉特还以为狄奥会被绕晕呢，没想到狄奥依然固执己见：“对，信息的壁垒，没有你想象的那么难突破。”

——我没想象过。

狄奥真没琢磨过什么信息壁垒。

冒险者们一次又一次的进入迷宫，那么有智慧的怪物，当然也能获得信息。

“那你对迷宫了解多少？”狄奥问道。

“了解很多，肯定比你们人类多。”凯米拉特笑道，“好歹我也是生活在这里的，其他世界我也偶有涉猎。你们啊，身在福中不知福，能到处乱穿越还说着什么迷宫迷宫，蛮搞笑的。不过你要是想要什么东西的话，我可以帮你搞到，其他世界的也是如此，就是你们称之为机械界、原始界、植物界之类的破地方。”

“听不懂。”狄奥屏蔽了凯米拉特的胡言乱语，并向凯米拉特使用了打喷嚏，效果拔群。

凯米拉特只能又换块手帕，继续擦脸。

不过狄奥忽然问起来：“那你知不知道，‘无明岛’阿得罗斯为什么变成这样，又为什么有迷宫门？”

“好问题，我知道一点点。”凯米拉特很满意现在跟狄奥交谈的状态，对于有智慧的生物而言，语言绝对是具有力量的，“‘无明岛’阿得罗斯曾经有太阳，也有太阳神，但是太阳神被驱逐了，后来就被传成了太阳神被谋杀。有人在地上留下的火柱，成为了光和热的来源。其实跟神祇一丁点关系都没有，不过年代太久远了，很多东西也不可考了。”

他放下手帕：“至于你们口中的迷宫……嗯，按照吸血鬼的一些记录来说，是曾经发生过一场波及多元宇宙的灾难，从而强制造成了异世界交汇事件。这些都是陈芝麻烂谷子的事了，估计你去问精灵都不会有准确答复。只知道，太阳神谋杀案、异世界交汇和时间之神的巨塔，曾经是三个最受欢迎的传说故事。”

“你说了前两个，那时间之神的巨塔又是什么？”狄奥问道。

“时间之神克罗诺斯。你们圣父宙斯的父亲，据说他被宙斯杀死后，身躯化为了时间之塔不知所踪。据说能找到时间之塔的人，会获得克罗诺斯的所有力量。”凯米拉特笑道，“不过也只是故事罢了。说起来，异世界交汇跟时间之神的巨塔，还有些关联。因为，有个说法是，有人真的看见了漂浮在星空之上的巨塔，而在巨塔上升起了一个顶着火焰王冠的不规则发光体。”

“听懵了。”狄奥砸吧着嘴。

“我也说懵了。有人说见过那个景象的人，都疯了。可疯了的话，又怎么会有传说留下呢？除非啊，这些传说不过是吟游诗人为了赚钱，编出来的故事，没什么真实度。”凯米拉特摆摆手，“咱们能言归正传了吗？”

话题被狄奥带偏，一路飞到异世界去了。

狄奥点点头，有点意犹未尽的在衣服上擦着油手，舔着嘴巴：“有热牛奶吗？我想喝牛奶。”

凯米拉特招呼仆从给狄奥准备牛奶。

“巫妖巢穴有很多宝贝，对谁来说都极具诱惑力。”凯米拉特说道，“虽然吸血鬼看起来差不多是无欲无求了，但还是会有欲望，比如说在阳光下行走。”凯米拉特说起这个就有些失落。

越是得不到的东西，就越想得到，这就是欲望的一种表现。

短命的时候，就想着长生不老，跟什么奇奇怪怪的东西签契约、转化、接受诅咒都不是问题。

可是等真的成了吸血鬼，长生不老了之后，又想要在太阳下行走，想要感受人的温暖，想要爱与被爱。

这世上哪有这种好事？什么好处都让吸血鬼占了，这不搞笑呢吗。

贪婪。

贪婪，为凯米拉特招致了灾难，因为巫妖巢穴不是无主的地盘，而是被另外的人占领了。

高级吸血鬼来晚了一步。

“我带着兵马闯入巫妖巢穴，以为会遇到其他同行，我都准备好了来一场不死生物大混战了。”凯米拉特说到这里义愤填膺，“结果不是！我们看到的是人类，应该是人类吧，大概是人类吧。可又不是单纯的人类，或许是半神？分不清了，当时一片混乱我根本分不清了。”

狄奥蹲在桌子上，嘴里嚼着脆皮烤肉：“所以到底是什么？”

——是老爷吧，只能是他了。

他心里有了判断。

“我不知道啊，都说了我不知道啊！我就知道有人用手劈了我一下，把我劈成了两半，等再拼上的时候就这样了！”凯米拉特再次指着伤疤，“就这样了，一直没有恢复，吸血补充能量都不行。”

“所以呢？”狄奥继续问，他已经把奶油浓汤炖羊腿全部吃光。

“所以，我想要请复仇使徒帮我复仇！”凯米拉特终于说出了请求。

“你又没死。”狄奥说道，“而且，你得走流程。你向复仇之神祈祷了吗？”

“祈祷？我一个吸血鬼，怎么会向神祇祈祷，吸血鬼本就是被神抛弃了的人。我早已将灵魂献给了魔神。”凯米拉特拍着胸膛，胸腔里的心脏并不会跳动。

“你得走流程。”狄奥说道，“复仇，不是你说叫我去我就去的。我不是杀手。”

“什么？”凯米拉特怔住，“什么叫不是杀手，复仇使徒不就是要去杀人的吗？你帮人类杀，怎么就不能帮吸血鬼杀！”

“我说了，我不是杀手。复仇使徒也不是你以为的那样。”狄奥将骨头吞入腹中，脸上气色很好，白里透红有光泽。

虽然还是白化病，但已经不是那种病恹恹的样子了。

这次，他暂时都不用掏出骰子来帮他做决定，就知道要拒绝凯米拉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