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8.虎入羊群

远在荷鲁斯还未上位，成为复仇之神的时候。

那是复仇女神还在的年代，复仇与纷争，总是纠缠在一起分别不清。

在荷鲁斯上位之后，给人的感觉其实已经好很多了。作为神祇，没有为了让世间布满仇恨，而刻意掀起纷争，实在是难得。

不可否认的是，复仇与纷争，还是很难分隔开的。

卡莲跟着狄奥，步入怀特的庄园时，就感受到了这股气氛。

她没想到真的能这样就进来。

当然，她没觉得狄奥说的是真的，而是觉得怀特对狄奥的态度很奇怪。

惧怕，惧怕的非常明显。这点，在很多普通人身上都没出现过。

大家只是比较讨厌狄奥，不愿意多跟他接触。属于是狄奥往人多的地方一走，就会自动净空，给狄奥空出一块空地。

就算是去了人满为患的饭店，都能给他空出一张桌子来。没人想跟狄奥一起吃饭。

可对于狄奥来说，吃饭就是吃饭，不在于要跟谁一起吃，只要能吃饱就行了。

而怀特明显是心虚了。按理说，他作为一个见惯了大风大浪的商人，应该不至于把恐惧写在脸上。

会出现这种情况，只能说狄奥光是在怀特身边，就已经对怀特带来了极端的压力，促使他陷入自己吓自己的恐惧中。

这世上，还有什么比自己吓自己更可怕呢？

宴会厅位于一层，连通前后院，走过去的地方随处可见酒水和食物，男男女女推杯换盏，都遵从着社交礼仪，维持着一种捏造出来的风度。

可当狄奥走进这个群体的时候，就像是一头老虎走进了羊群。

羊群没有逃跑，反而因为疑惑、恐惧等负面情绪，导致大脑暂时无法思考，陷入了沉默。

他一进入宴会厅，无视里面那些上流人充满质疑的眼神，扯着嗓子大吼一声：“开饭啊！”

“哗啦”，拉开长桌旁无人使用的椅子坐下，拍了一下桌子：“上菜、快上菜。”

卡莲低着头，坐在狄奥身边，觉得气氛极端诡异。

众人看看狄奥，又看看满脑门都是汗的怀特，不明白接下来会发什么事情。

狄奥对怀特的怠慢，非常不满意：“喂，这是生意宴会吧。宴会应该吃饭对吧，所以怎么只有瓜子点心小果盘，没有正经饭？你家菜谱呢？给我炒两本。”

怀特用手帕不停擦着汗水：“啊、嗯、呃……走菜、走菜。”

先是吩咐下去要做菜，再跟参加宴会的众人介绍：“诸位诸位，想必这位不用多介绍了吧，这可是最近风头正盛的复仇使徒狄奥。哎呀，能来参加我的生日宴，真是蓬荜生辉。”

狄奥也不搭理他，自顾自的从餐桌上端来糕点和果盘，稀里哗啦伸手抓起来往嘴里塞。

吃饭就是吃饭，哪那么多破事。

在富贵人家做厨子，是个技术活。正所谓人生处处是技术、学问，同时到处都是艺术。

厨子，是一个家族里重中之重的存在，不要以为厨子只是管做饭就地位低下。一个大庄园里，家仆也分三六九等，俨然是个小型社会。

而厨子掌管着全家人的饮食。不仅做饭要做的好吃，还得会的样式多，更得懂人心。

人的心和胃，是相连接的。心情好坏直接影响了食欲，压力大小也影响了口味轻重。

心情好时吃得多，心情不好时吃不下。压力小的时候口味清淡，压力大时口味特别重。

当然，凡事有例外，心情不好的时候暴饮暴食，心情好的时候可以控制饮食，也是有的。

但是口味轻重是不会错的。心理压力、环境压力等等，都会影响口味。

有钱人家的老爷，一般口味都会比较清淡，还会注意饮食健康，追求着“食物原本的清香”。

再加上老爷有时候提出的要求并不明确，比如有时候会说“整两样开胃点心”。

开胃点心。谁都知道点心是面粉和糖做的，吃起来甜嗖嗖能填饱肚子，饭前吃点心耽误饭。

偏偏人家就要开胃的点心，吃了之后想饭吃。

能不能做出来，就考验一个厨子的技术。

爽口、酸味，就成了重点。

有些人家里比较简单，他们按天吃饭：星期一吃这个，星期二吃那个，一个星期一循环。

有些人家你就很复杂，吃的样式特别多，久而久之就成了私家菜谱，老爷随口说的也能变成点菜。

这样的私家菜谱流到外界，就可能成为比较有名的菜。所谓宫廷菜、王府菜啥的，多半这么来的。

操持宴会，也考验厨子的能力，虽然宴会上真正动嘴吃东西的人少，但是有气势的菜，也展现了主人家的实力。

所以烤乳猪、烤全羊、炖鲍鱼这样的大菜，是肯定会有的。

没人吃也要有。酒窖里陈年的好酒，也必须要搬出来，不然会被人说小气。

很多饭菜都是半成品，只需要加热就能上桌。

“哐哐哐”各式美食端上了桌，即使这不符合宴会的流程，但是老爷吩咐了，厨子和仆人们自然照做。

而在荤菜、素菜上桌的一刹那，先动起来的不是狄奥，而是卡莲。

卡莲拿着盘子将各色食物拨进来，做好了开吃的准备。

这属于是条件反射。跟狄奥短暂的冒险生活中，卡莲领悟到的一件事就是：能吃必须赶紧吃。

在狄奥下手之后，那叫一个除他之外，谁都别想吃。

所以，她顾不得颜面问题，跟狄奥在一张桌子上，必须反应快。

接下来，狄奥的行为证实了卡莲做的是对的。

一般来讲，宴会上众人吃东西的路数是，端着盘子，里面有切成丁的食物，然后用叉子插起来，放进嘴里小口咀嚼，矜持的微笑，不妨碍谈话。

狄奥的做法恰恰相反，脏乎乎的大手，一把就抓住了整只的烤乳猪。

烤乳猪其实已经改刀，切开了一部分，方便人下刀切小块。

但是狄奥将烤乳猪据为己有，给在场所有人表演了一个三口一头猪。

血盆大口张开，那真是三口就吃完。眨眼的工夫，名流们就看见狄奥将猪尾巴嘬进嘴里。

跟狄奥吃饭，逻辑很简单：要面子就没得吃。

想要吃得饱，就得不要脸。名流们推杯换盏的时候，餐桌上的食物已经进了狄奥的肚皮。

什么叫风卷残云啊，什么叫大快朵颐啊，什么叫秋风扫落叶啊。

名流们可算是见识到了，就连桌子都被狄奥咬了一块下去。

何止桌子啊，盘子、刀叉，他都没放过，全都留下了牙印。

寻常食物，烤乳猪啊烤全羊啊炸鸡腿啊，连着一尺长顶花带刺的大海参，也全都进了狄奥的肚子。

不寻常的食物，比如凉拌史莱姆丝、红烧狮鹫尾、清炖奇美拉。

那肯定也是都进狄奥嘴里了。

煎炒烹炸闷溜熬炖，甭管是食物原材料、烹饪方式还是各式香料，对于他而言都一样。

做饭，穷尽变化，最后结果也只有填饱肚子这一条。

欲望分为很多种，狄奥不是全无欲望的人，否则他可以直接去死了。生物，都有生存欲，他也不例外。

他觉得食欲旺盛和口腹之欲，应该还是有区别的。

只是单纯胃口大吃得多，对味道没什么追求。

“嘎吱嘎吱”的咀嚼声音，更是算不上好听。不过没准能作为催眠白噪音。

肚皮先是鼓起来，连身上的伤疤都扩张了一些，而后再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瘪下去。这次，狄奥的身形没再变得强壮，而是皮肤上的疤痕有了恢复的趋势。

他这身上，几乎没有好皮肤，伤疤摞着伤疤，再加上脏兮兮的，感觉多看一眼就会爆炸。简直是对密恐患者和洁癖者，造成了成吨伤害。

看他这个吃香，名流们觉得反胃，胃部抽搐又不好意思直接吐，一个个都摆着手，找没人的地方吐去。

可人数太多了，光靠大庄园的厕所都挤不下，所以精美的花园也遭了殃。

顺带一提，大庄园的厕所修建的跟公共厕所似的那么大，并且豪华精美。

怀特看着这场面，整个人都是懵的，想说什么、刚才想干什么，完全不记得了。

光明祭司阿斯特拉和正义祭司德雷克，是场中反应最快的二人。

两位老大爷，笑嘻嘻的走向狄奥。阿斯特拉坐在狄奥对面，德雷克坐在狄奥旁边。

阿斯特拉用餐叉插起了果盘中的一颗草莓，刚想放进嘴里，就感觉到光线暗了下来。

一张大嘴遮天蔽日的扑向餐叉上的草莓，“吭哧”一口，将草莓连带着叉子尖一起咬下，咀嚼、吞咽。

狄奥用手背擦擦脸上的油水，意思表达的很明显——都是我的！

阿斯特拉不气不恼，放下没了尖的叉子，说道：“幸会，复仇使徒。”

德雷克说道：“幸会，狄奥。”

其他人，吐畅快之后，才又回到宴会厅，重整旗鼓。用一种尽量无视狄奥的状态，来延续刚才的友好气氛。

在所有人的努力之下，似乎情况又回到了正轨。

不去看狄奥，用自身的香水味，掩盖狄奥身上的恶臭。办法总比问题多，这么多名流集思广益，总会有办法的。

想要跟复仇使徒好好相处，不动点脑子是不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