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四章 延寿

“杀！”

“杀！”

荒凉的院子里，裴衍忍不住紧了紧身上的衣裳。

有一个年老的胖侍女看着了，连忙走过来问。

“爷，要不要点炉子。”

这胖侍女原先是裴衍在神京的侍女，后来也一同回到江北县。

她已追随裴衍几十年，从年少到衰老，从少女到身材变形，从白嫩到肌肤粗糙。

她看着裴衍，也越发觉得裴衍老了。

满头的白发稀稀疏疏，脸上皱纹挤的好似山川的沟壑，老年斑也生出许多。

曾经如虎豹一般的眼神现在也渐渐变得浑浊慈祥了起来。

裴衍本想抬手拒绝，但身体中却透着一股力不从心之感。

冷风剐在身上，让浑身肌肉都有一种刀绞般的隐痛。

这种隐痛甚至比起给他一刀子更让人痛苦，是一种绵延不断的苦痛。

“拿过来吧。”

沧桑虚弱的语气让裴衍自己都不禁震惊了一下。

原来不知何时...他已经老到这种程度了吗？

“爷，您也要多注意休息，不能天天这样啊，您年纪大了，不比当年了。”胖侍女忍不住劝道。

她每天看着裴衍早出晚归，为了江北县之事忧心。

这样一个人原先该安享晚年，享受天伦之乐的。

现在却仍要拖着这副即将成为朽木的残躯奔波。

胖侍女早已将裴衍看作亲人，自然是于心不忍。

说着说着，竟然落下泪来。

“哭什么哭，别在这儿丢脸，去吧。”裴衍挥了挥手。

他即便已经很虚弱了，心中也生出许多伤感来。

但在这些兵面前，他绝对不能露出丝毫软弱。

院子中的这些人已经拥有了成为精兵的潜质。

用这些兵，裴衍对于突围很有把握。

但问题是，就算突围了，又要去哪里。

在这江北县中，他们与对方盘旋，还能就地休息。

若是出了县，不说长途跋涉对体力的消耗。

要是引来那些身经百战的黑旗军，那可就十死无生了。

他裴衍当年曾指挥十万大军大破西域仓含部，但手中无兵无粮，就算是兵圣来也没办法。

‘所以为今之计，就是诱敌以弱，先以城墙为守，歼灭一些敌军，再大开城门，在县内打巷战，做埋伏。’

‘只有彻底吃掉外面这群乱军，才有活路。’

裴衍心中想着。

对他而言，突围很简单，但并不关键。

他必须要找到突围后的活路。

只有吃掉外面那些乱军，补充兵力，盔甲，武器，粮食，他们才能真正盘活。

而且这些兵还不够老，经历的战斗还不够多。

必须用不断的小摩擦才磨练他们。

就在这时，门开了，一个人走了进来。

裴衍不禁抬眼望去。

见是唐川。

唐川算是江北县为数不多的能用之人，如今颇得裴衍倚重。

过去这些天的许多小规模作战，唐川都居功甚伟。

而且唐川此人心性良善，算得上侠义之人。

不过...

今天的唐川却让裴衍感到奇怪。

仿佛只有几个时辰不见，眼前之人仿佛就变成了另一个人似的。

事实上，唐川身上确实发生了极其巨大的改变。

首先，他身上穿着一袭赤红的盔甲，这盔甲光是瞧着就显着超凡脱俗，在胸膛位置，还有一个长鼻子的象头兽吞。

其次，唐川行走间，居然隐隐有轰隆之声。

裴衍自身就是练武之人，自然知晓这是什么境界。

只是今日之前，唐川应当还未达到这种境界才是。

裴衍面容平静，心中却已经被重重疑惑包裹。

直到唐川走到他面前的时候，他才缓缓开口道：“做什么去了。”

“遇上了以前认识的一位仙师。”

说起这句话时，唐川面上的尊崇之色简直溢于言表。

“哦？仙师？然后呢？”裴衍双眼微眯。

他敏锐的察觉到其中有一些问题所在。

“仙师乃是离山山神，又在清平县内饱受尊崇，爱护万民，但...广源府的乱象已然要波及到离山之中。”

“再加上，拖锤天王欲要借地阶诡异建立绝地，仙师不可坐视不管。”

“仙师此行来广源府，一路见到多少凄惨之事，遂去见了伏虎真人，其人说江北县还有一裴衍，遂又来此，不料却遇上了我。”

“所以仙师便接触了我，再由我来接触裴帅。”

在这种时候，只有诚实才是合作的基础。

只要有一丝一毫的假话都可能遭到怀疑。

不过何清本质上并不在乎裴衍会不会同意，会不会与他结盟。

若是裴衍不愿意，那他便离去。

若是将来局势当真坏到不可控的局面，何清也不会搭上自己，大不了往天下任何一个繁华之地而去。

他虽有救世之心，却也不可能让自己低声下气，甚至让自己陷入到某种危险的局面中。

“仙师说，若裴帅愿意，他便会给予一些帮助，若裴帅不愿，他则会离开。”

裴衍一时陷入了沉思之中。

对方的语气并非是低声下气，也并不是非要与他合作。

那对方是为了什么？

是当真为了天下苍生，还是为了自己私利？

裴衍看着唐川。

他没有见过何清，自然无从分辨，所以他只能看唐川。

这个问题的核心就是，他到底信不信任唐川。

直到一阵寒风吹来，裴衍忽然剧烈的咳嗽了两声。

极致的疲惫感忽然涌上浑身，一时间，居然连大脑都几乎一片空白，无法思考。

等过一会儿，破碎迷幻的画面才在眼中重组，眼前的一切也才变得真实起来。

其实到了这个局面，他也没有别的选择了。

裴衍原本就打算把唐川当作未来这支军队的未来统领来培养。

这支队伍需要一个足够侠义之人。

“好，一切由你决定，不用问我了。”

“裴帅？！”唐川有些担忧的说上一声。

“我会给你一支队伍，由你自己统领，以后的事情，你自己做主就好。”裴衍感到有些力不从心。

这时候，唐川取出一粒草还丹。

“裴帅，把这个吃了吧。”

“这是什么？”

“草还丹。”

裴衍看了一眼唐川，拿过丹药，随手就丢进了口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