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百年前，恰逢北地大旱，田地颗粒无收。
在吃光了所有的陈粮，以及所有能吃的树皮、草根等食物，还等不来朝廷派发的救济粮后，北地无数人为了活命，只能踏上了南下求生之路。
然而一路上，每天都会有人死去，甚至为了填饱肚子，不少饿疯了的人，将手伸向了刚倒下的尸体。
一片枯树林中，一家三口躲在陡坡背面，等脚步声逐渐远去，这才齐齐松了口气。
两颊凹陷，面色蜡黄的妇人摸着怀中的女童，深深叹了口气。
“当家的，我们一直这么躲着也不是办法，那群人都疯了，迟早会发现檀檀，到时候……”
“我们不如换条路吧？”
被她称为当家的男人，与他不遑多让，同样面颊深凹，宛如一具顶着人皮的骷髅。
他看着一望无际的枯黄山脉，心底被绝望充斥，但为了妻女，他强打起精神，一副充满信心的样子，鼓励道：
“这是通往南地的必经之路，根本绕不开。”
“不过只要再坚持两天，就能到下一个城池了，肯定有好心人在城外铺设粥摊，到那时，我们就能活下去了……”
妇人没说话，但却心知肚明。
先不说有没有好心人，就算真的有，那他们又能继续坚持几天呢？
北地到处都没有水，没有粮食，南地却雨水不断，洪灾肆虐，这老天爷为什么不能中和一下呢？
若没有合适的落脚地，他们迟早有一天，会在赶路的时候倒下。
他们倒是无所谓，但女儿……
看着怀中肤色白净，不似普通农户人家出生的女儿，妇人叹了口气。
“檀檀，生在爹娘家中，委屈你了。”
女童舔了舔干裂的唇，乖巧摇头，“檀檀不委屈，娘亲是饿了吗？檀檀还有半块饼子，都给娘亲！”
看着女儿手里那硬得像石头一样的麦麸饼，妇人咽了口唾沫，但最后还是拒绝了。
“不，檀檀留着自己吃，爹娘还能再坚持坚持……”
戚檀有些失望，但自己也没吃。
她宝贵地把饼子包好，再次塞进了怀里。
“檀檀先保存好，等爹娘饿了再吃。”
妇人欣慰一笑，摸了摸女儿的头，眸中却满是忧愁。
旁边的男人一样，欣慰又难过。
休息一会儿后，一家三口继续上路，一路上，都躲着其他同样下南的的人。
不是他们太过警惕，而是如今食物和水十分稀缺，有些人彻底疯了，不止吃人肉，还觉得小孩子的肉最嫩，于是，易子而食，处处可见，甚至有人直接强抢，反正官府也自顾不暇，无人能管……
为了女儿的安全，他们只能这样。
但，他们明明已经很小心了，却还是被人盯上了。
“站住！把你们怀里的孩子交出来！”
几个眼神发绿，如同饿狼般的男人，将一家三口包围。
看着对方足有六七个人，男人咬牙直接冲了上去，冲出一个缺口后，立刻大喊。
“带着女儿逃！快跑！”
妇人知道，自己这一跑，可能就再也见不到男人了，但她也不想，自己相公的努力白白浪费。
她红着眼道了一声“保重”，便抱着女儿拼命地跑了出去。
身后传来那些人恼羞成怒的声音，还有几不可闻的，熟悉的闷哼声，妇人害怕到浑身发抖，却不敢停下。
因为一旦停下的话，不止男人会死，她们母女也会死！
“爹！”
小戚檀在母亲的怀里，想要喊父亲快点儿跟上。
可她最后看到的，却是那些坏人想要追上人，被父亲拼命拦住的画面……
不知道跑了多久，直到周围再无人烟的时候，女人终于脱力，瞬间瘫坐在地上。
她们躲藏在附近，等了一天一夜，也没有等到那个熟悉的人。
妇人只能咬牙，独自带着女儿，前往下个城池。
可她跑偏了路线，等好不容易找回原来的路时，她再也支撑不住，猛地吐出一大口鲜血。
可能是相公的离开，太过悲痛伤了心脉，也可能是长久的饥饿，身体已经到达了极限……
总之，妇人立刻明白，她坚持不下去了。
“檀檀，娘亲累了，想休息了，你一个人继续走下去好好吗？记得躲着那些眼神不对的大人，剩下的饼子，一天只吃一口，应该还能坚持几天，娘相信你，一定可以做到的……”
小戚檀泪如雨下，拼命摇头，说自己做不到，自己还需要娘亲，但妇人还是闭上了眼睛。
直到妇人的身体变得冰冷，小戚檀才彻底接受了双亲离开的事实。
她在娘亲去世的地方挖了个坑，树枝不好用，就用手挖，直到双手鲜血淋漓，才勉强挖好了。
“娘亲，檀檀听话，檀檀继续走，檀檀不怕……”
小戚檀给自己打气后，这才一步三回头地离开了。
此时，戚檀并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继续走下去，只是觉得，爹娘没有走到的地方，她要走过去，帮爹娘看看。
两天后，小戚檀终于来到了爹娘口中所说的城池，但……
到处都是一片血红，人们杀红了眼，被逼急了，于是一拥而上，闯进了城里。
但长期挨饿的普通人，怎么能比得过吃饱喝足，训练有素的士兵们呢？
于是，单方面的屠杀开始了，数不清的尸体，被堆成小山，然后一把火点燃……
戚檀虽然及时逃走，却被其他流民盯上。
“嘿嘿，看我发现了什么，一个小女娃，今天我们算是有口福了啊！”
看着一步步逼近的流民，戚檀突然双眼变红，等她再次清醒的时候，身边已经全是尸体。
她隐隐约约想起来，是自己杀了这些人。
但小戚檀却一脸茫然，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有这么强大的力量。
正在这时，一群被护卫围着的华服少年们骑马路过，当看到坐在尸堆上，满身都是鲜血的女童时，下意识停了下来。
“看！有一个女孩！”
“她旁边都是流民尸体，她一个小孩子是怎么活下来的？难不成，是妖怪？”
“哈哈，越奉，你太大惊小怪了吧，那明显就是一个普通小女孩而已，说不定是一只被父母护着，才能活到现在。”
“那我们要不要赌一把，杀了她看她到底是人还是妖？”
……
领头的少年微微蹙眉，观察戚檀几秒后，吩咐道：
“是人类，把她带上。”
护卫点头，“是，三皇子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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