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成志来到老爷子房间时,老爷子正闭着眼睛打坐。
这是老爷子金盆洗手后养成的习惯,黄成志好几次问老爷子,这是向佛还是向道,老爷子却微微一笑,摇头说既不是佛也不是道,说这是老黄家自己的道。
黄成志推门进来,见老爷子没反应,便在门上敲了两下。
“吃饭了吗?”老爷子轻声问了一句,但是眼睛还是没有睁开。
“还没呢,爹,她们正在做,一会儿就能吃。”
“不吃饭你来做什么?是才良才月那边出问题了吗?”
黄成志照旧在老爷子床头坐下,叹了口气说道:“爹,这件事就是杨家栽赃陷害,其实我们都知道怎么回事,可就是没证据。现在杨家嚷嚷着找赃物,我估计他们把赃物藏在了咱们家,只要杨大人在咱们家找到那些东西,那才月和才良跳进黄河也洗不干净了。”
“呵呵,未必,你三个老婆不是都找过吗?没有找到啊!”老爷子神定气闲的,似乎一点都不担心。
“爹,人家故意陷害,就不可能把东西藏在我们能找到的地方,哪怕是他们就把赃物藏在身上,最后扔在我们家里,然后带着捕快说在咱们家找到赃物了,我们也是半点办法都没有。”
“成志,你慌了,难得啊,你也有慌张的时候。”老爷子总算睁开了眼睛。
“爹,事关才月才良,我能不慌张吗?我今天跟了他们一路,看样子,杨大人应该是收了杨家的银子,他们明摆着就是要针对咱们家,如果让他们在咱们家找到失窃的财物,那~~”
不等黄成志说完,老爷子便摇了摇手,“好了,你是想让我找到那些东西,可是成志啊,鬼爻的厉害关系我已经跟你说过了,再说这件事还没到山穷水尽的地步,你真的要把你爹往死路上逼吗?”
“爹,你这说的哪里话,当儿子的怎么可能把自己的爹往死路上逼呢?!我这不是没办法了,来找您商量商量吗!”
“成志啊,”老爷子站起身,拍了拍黄成志的肩膀,“我不是说过吗?要相信自己的孩子!”
“爹,我当然相信孩子们啊,他们是不可能~~”
“成志,”老爷子再次打断黄成志,“我还说过,不光要相信他们的品德,还要相信他们的能力,说不定,你的三个孩子正在行动呢!”
“他们行动?他们现在在大牢里呢,怎么行动?再说了,就算他们能行动,三个孩子又能做什么?”
老爷子依旧笑了笑,说道:“成志,也许我请不出鬼爻,但是你忘了,我还能测祸福啊!我告诉你,这件事我卜过一卦,得一孙爻,孙爻为解忧之神,世用临之,或发动为大吉之象。只是孙爻不利父母爻动来克伤,所以我又进而卜之,遂得动爻,所谓用神缝绝动,卦中生动则绝处逢生、凶中有救。整个卦象显示这件事虽危却有救,所以成志啊,别慌,沉住气,相信你的孩子!”
老爷子一句话把黄成志给点醒,祸福吉凶虽然只能测个事情的大概,却能指明事件的大致方向,这种卦他自己就能卜,只是这两天他尽想着怎么防范杨家,却把自己的看家本事给忘了!
“爹,你看我都急昏头了,怎么把这茬给忘了呢!您说得对,才月才良都是好孩子,老天爷不会亏待他们的。”
黄成志虽然嘴上这样说,但是心里还是有些犯嘀咕。
虽说绝处逢生是个吉象,不过祸福吉凶易得,却太过飘渺,一般市面上的神棍就是这么给人算卦的。
刚才老爷子也说了,先得孙爻,孙爻为吉,却不利父母爻,而后又卜得动爻,这其中的各种解释都是卜卦人自己的理解,你可以说是大吉之象,也可以说什么都不确定,怎么说全凭卜卦人的一张嘴。说白了,就是最终的卦辞可以是真的大吉之象,也可以是老爷子的强行解释。
不过,看老爷子的神色,并不像是强行解释,而且老爷子这阵子的举动,也表现得很轻松,这多少给了黄成志一些安慰。
黄成志不知道三个孩子会怎么行动,但是他知道自己不能坐以待毙,即便最后真的能绝处逢生,他也不可能干坐着什么都不干。
第二天,黄成志照旧来到村长家,随后照旧跟着捕快出门找赃物,只是这一次他不再沉默不语,而是每到一户失窃的村民家就将这户村民失窃前几天的奇怪事拿出来捋一遍。
一开始,捕快还不怎么在意,黄成志也没抱什么指望,他原本只是想尽量拖延时间,好把罗伍和杨良俊的真话乍出来。谁知道捕快越听越认真,甚至中间还插两句嘴,开始和黄成志探讨起来。
捕快的态度给了黄成志一丝希望,他更加卖力的解释,尽量把自己的怀疑都说出来,其间还有意无意的把疑点往罗伍和杨良俊身上引。
最后,捕快转过身,看着罗伍和杨良俊问道:“黄先生刚才说的是事实吗?怎么和你们告诉我的不一样啊?”
此话一出,罗伍和杨良俊顿时慌了手脚,赶紧想解释,可是两个人叽叽喳喳,始终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杨大人,”这时,杨连顺走上前,用眼睛狠狠瞪了黄成志一眼,“他想为自己的孩子开脱,自然说话会偏向他的孩子,还请大人明察!”
“本官好像记得,贵公子曾经药死农户家的牲畜,最后是被黄先生揭穿的,有这事儿吧?”
“呃,回禀大人,确有其事,不过良俊已经为这事道过歉了,我们也陪了足够的银子,这事儿村长是知道的啊!”
“村长当然知道,就是村长告诉我的,我现在问的是,该不会是你们怀恨在心,所以弄出这事来报复黄家的吧?”
杨连顺一听,马上拉着儿子跪下来,“杨大人,冤枉啊,我杨家世世代代光明磊落,家父还曾得知县大人赐字,就是再糊涂,也万不敢干这种事啊,请大人明察啊!”
黄成志一听,也跪了下来,“杨大人,我黄家也是有军功的人,我们一家人时刻谨记奥鲁大人的恩情,不敢辱没这份情义,又怎敢干出这等下作之事呢?”
黄成志搬出的奥鲁虽然和知县同属一级,却是蒙古人,实际上还是比知县大上一级的,本来黄成志是不想出此下策的,但是看着杨连顺搬出自己老子,他一着急便把自己的军功也搬出来了。
黄家有军功人人皆知,县衙的人自然也知道,捕快似乎现在才想起来,马上变了态度。
“黄先生请起,顾大人前些日子还赏过在下一顿酒,他还提到过你呢。这样吧,既然赃物之事尚无头绪,这件事又还有疑,咱们还是查一查,走,回村长家!”
黄成志赶紧起身,不禁一阵窃喜,他心想果然老爷子算得没错,还真是绝处逢生。
回村长家的路上,黄成志忍不住一路责怪自己,他和衙门的人关系不错,不比杨家差,想必是捕快大人一路受罗伍和杨良俊这两个小子的蒙蔽,才搞错了调查的方向,如果自己一开始就参与进来,也就省了捕快大人很多事。
其实这个案子说难也不是很难,这不,自己只是简单地为捕快大人疏通一些细节,他很快便觉察到这些细节的可疑之处了!黄成志心想,到了村长家,只要捕快大人细细盘问一下罗伍和杨良俊,这件失窃案马上就会水落石出。
没多时,一行人便回到村长家,罗勇很是疑惑,这些人出门还不到两个时辰,连中午饭时间都没到,怎么就回来了呢?
再看几个人的表情,有喜有忧的,特别是自己的儿子罗伍,像是被什么东西给吓到了,脸色煞白煞白的,难道是出了什么事?
“杨大人,赃物找到了?”罗勇小心问道。
“还没有,不过有些新的情况,本官决定先了解了解清楚。”
黄成志本想再进言几句,忽地发现杨连顺一脸泰然,似乎他一点都不着急自己的诡计即将被揭穿。
一种不好的感觉马上涌上黄成志的心头,他忽然想到捕快大人的态度转变得太快了,他又想到来村长家的路上杨连顺几乎一句话都没说。想当初,杨良俊药死农户家猪的事情证据确凿,但是杨家两父子依旧不承认,杨连顺当时的态度和今天简直判若两人,这不正常!
于是,黄成志迈出去的脚步又退了回来,他的脑子里瞬时闪过千百种想法,可是却没有一种想法能解释杨连顺今天的表现。
村长罗勇安排几个人在堂屋坐下,又吩咐老婆和罗伍给几个人端上茶水。
捕快杨大人拿着杯盖拨弄了会儿茶叶,呼呼啦啦好不容易喝上一口,正当他放下茶杯准备开口说话时,忽然门外传来一个叫喊声:“找到了,村长,找到了!”
听闻此声,杨连顺的表情一下子舒展开,一丝诡笑滑上他的嘴角,而杨连顺表情的变化马上被一直悄悄观察着他的黄成志看到了,黄成志的心顿时猛然一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