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后,经过老乞丐耐心的询问和解答,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便清晰地浮出水面。
女人因为一纸引魂符,自己把自己困在这村子差不多二十年,这二十年里,她也不算是完全与世隔绝。一次偶然的机会,她发现一个人闯入村子,可是这个人神志不清、痴痴呆呆的,于是她拿走了这人身上的银子,然后将他送回官道上。
后来,接连有人被吸引过来,女人便同样拿走他们的银子,然后又将他们送出去。然后女人渐渐明白了,这些人被吸引过来跟自己的引魂符有关。
手头有了钱,女人便有了生活来源,她用这些“拿来”的银子让自己过上了丰衣足食的生活。
不过,女人马上便明白这不是什么好事,这么多人被吸引过来,迟早他们的家人会找来这里,而一旦他们找过来,这个村子就会被发现。
经过这么些年独自一人守着这个村子,可能是出于害怕、害羞,又或者是担心村子里的亡魂被打扰到,不管出于什么原因,总之女人不想这个村子被发现,她只想自己一个人继续守候下去,直到她死的那一天。
女人受父亲的影响,知道一些道家的手段,她知道有一种叫彼岸花的东西能阻隔阴阳两间,于是她便在村子的周边种了一圈彼岸花。这样一来,那些人虽然还会被吸引过来,但是进不了村子,而且只要隔个两三天,这些人就会恢复神智,然后他们自己就回家了。
可是没过多久,女人发现不再有人被吸引过来,她也就断了银子,而这么些年以来,她早就习惯了靠别人的银子过日子,除此之外,她根本没有其他的生活来源。
所以女人悄悄在官道进入此处的路口张贴了几张引魂符,本来这些引魂符是没有经过炼化的,女人也不知道管不管用,可是后来,她发现有人进来了,也就知道这招管用了。
说到这里,已经镇定下来的许掌柜忽然一拍后脑勺,说道:“难怪,以前老是听说这边路口闹鬼,说有些人老是在路口被鬼拐走,然后鬼取走了他们的银子又给放回来了。只是后来大家看见这些人安然无恙的,问他们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所以大家便没有当回事,只认为他们是在哗众取宠。闹了半天,原来那个鬼就是你啊!”
张四袋听完也连连点头,“对对对,我也听说过,哎呀~~也真是的,你说咱查来查去,怎么就没想起这茬呢?!”
老乞丐苦笑一声,摇了摇头,随后说道:“其实我一早就看出来是引魂符作祟,但是我怎么也想不明白你是如何把他们困在这里的,”老乞丐指着黄才良几个人,“现在我明白了,原来一切都是彼岸花的功劳。”
女人笑着点点头,道:“我不知道彼岸花有这样的功效,我本以为他们没找到什么就会离开的,根本想不到他们竟然会被困在这里。”
“呵呵,”老乞丐笑道,“很多人都说有坟墓的地方才有彼岸花,其实这种说法是错误的。不过彼岸花靠阴气滋生、有隔绝阴阳之效,这一点没错。但是这阴气并非只有人死后才能产生,草木、虫鸟、牲畜死后都会产生,所以彼岸花可以生长在任何地方。只不过彼岸花从不丛生,往往就是单独几株。本来单独几株彼岸花是没有任何作用的,即便是你种了那么大一圈,顶多也只会让你走进来时觉得阴冷一些。不过别忘了,你在这满村子的废墟上都贴了引魂符,引魂符吸引魂魄,等于就是创造了一个吸收阴气的场所,而这样一个吸收阴气的场所经过彼岸花一隔绝,便真正形成了一阴一阳两个世界。姑娘,你这是无意中发明了一种阵法啊!”
老乞丐一番话让众人听得呆了,尤其是黄才良,他甚至一度认为这个老乞丐比公公知道的都还要多。
但是随之黄才良也听出了问题,他问道:“她说彼岸花是很多年前种的,那为什么她自己没有被困住呢?”
老乞丐闻言看了女人一眼,只见女人也是一脸茫然,似乎她自己都不知道怎么回事。
“我猜,”老乞丐若有所思地说道,“这么多的引魂符中,有一张是你自己的,对吗?”
女人先是一愣,随后脸色阴沉下来,她的眼角湿润起来,看上去很悲伤,“是的,我想在我死后也能留在这里,跟我爹娘一起,再也不分开。”
老乞丐叹了口气,“哎~~作孽啊!”
张四袋听着不舒服了,嚷道:“她作个什么孽?她想弄死我们,应该是我们作孽才对!”
老乞丐似乎很不满,等了张四袋一眼,说道:“你怎么还不明白?那些引魂符是她用村里人的尸骨炼化的,而你们想要毁了那些引魂符,这不就等于将那些人又杀死一遍吗?!”
张四袋还想争辩,可仔细一想,也的确是那么回事儿,于是他闭上了嘴。
“姑娘,你听我说,”老乞丐接着说道,“你做的已经够多了,你为了你的父母和村子里的人守了二十年,也消耗了你二十年的大好光阴,无论你做得怎么样,他们也不会怪罪你的。道家有头七之说,也有轮回之道,他们被困在这里二十年,也该是时候进入轮回了。”
女人听完,抬起头来眼泪汪汪地看着老乞丐,似乎在期待他接下来的话。
“老夫对道家的超度法事略知一二,我会为这些人做一场法事,来超度他们,你就离开此地,去过你该过的日子吧。”
女人思考了片刻,随后摇了摇头,“不行,我离不开这里,这里是我的家,我没有别的去处。”
这时,一直没说话的许掌柜走了过来,说道:“我的山货铺倒是还缺人手,如果姑娘你不嫌弃,可以先去我那里,我可以管吃管住。另外,这儿离县城并不远,如果你想家了,随时都可以回来看看。”
众人听了直点头,而女人也有了一丝动摇。
老乞丐说:“这样吧,不急着做决定,咱们还是先把法事做了,你也不想你的父母一直做孤魂野鬼吧?”
女人很犹豫,但是最后还是答应了。
随后,老乞丐吩咐小乞丐带着黄才良三人先回县城买点做法事的用品,而当三人走进小道之后,发现竟然可以出去了。
大概是看出黄才良三人的疑惑,小乞丐便解释说在来的时候,他和老乞丐已经拔除了附近的彼岸花。
听了小乞丐的话,黄才良更加疑惑了,似乎这两个乞丐一直在跟着自己,而且并不是只是今天,而是好几天以前他们就跟着了。
不过,黄才良没有急着问出来,因为他看得出来,这老乞丐还有话要对自己说,所以干脆等这件事完了之后再好好问问老乞丐。
四个人进入林子,没一会儿就看见了拴在小道外面的骡车,于是四人赶着骡车回到县城,采买了老乞丐所要的用品,跟着又返回了村子。
回村之后,众人帮助老乞丐摆上案台,又将蜡烛、符纸等东西一一准备好,跟着,老乞丐便手舞足蹈地做了一场颇为盛大的超度法事。
做完法事,众人又在女人的允许下拔除了所有彼岸花,还把所有引魂符给烧了,许掌柜一再保证自己会为村里人立一块碑后,这才带着女人离开村子。
众人在许掌柜的山货铺吃了午饭,稍聚一番后,老乞丐便告辞离开了。
离开山货铺后,老乞丐轻车熟路地带着三个人来到张四袋他们的老巢,就像他经常来过一样。
黄才良放眼一瞧,才发现自己身边除了乞丐就是要饭的,似乎自己闯进乞丐窝了。
老乞丐将肩上的包袱往墙角一扔,然后很自然地靠着墙角坐下来,那小乞丐伸了个拦腰,走到老乞丐身旁,往包袱上一靠就闭眼睡下了。
这个时候,出去要饭的乞丐们还没回来,四下里倒是很安静,只是黄才良和张四袋看着这悠然自在的一老一小,只觉得浑身不自在。
老乞丐长长叹了口气,笑道:“还杵着干嘛?坐下来啊!忙活了大半天,你们不累啊?”
看着老乞丐的样子又恢复了当初无赖的样子,黄才良只觉得一阵恍惚,似乎上午发生的那些事都是在做梦一样。
“行了,你不是有问题吗?现在可以问了。”老乞丐冲黄才良招了招手。
“你们~~”黄才良坐下来,刚说出两个字,老乞丐便打断了他。
“行了,时间不多了,我知道你想问啥,还是我先说吧,我说完了如果你还有问题,到时再问。”老乞丐说道,“没错,我跟了你很多天,比你自个儿想的都要早,至于我为什么跟着你,这个以后再说。你们调查这件事的期间,我全程都跟着,本来我是想看看你有没有办法自个儿解决的,但是最后差点闹出人命,所以我不得已才出手的。好了,我说完了,你有什么想问的吗?”
黄才良愣住了,他原以为老乞丐会有一大套的说辞,可没想到才说这么几句就完了。
而当他想开口去问他时,却发现自己没什么好问的,因为他最想问的问题就是他们为什么跟着自己,可是老乞丐说了,这个以后再说。
见黄才良半天没能憋出一句话,老乞丐笑了笑,道:“好了,没问题就好好休息,天一黑咱们就出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