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走停停一个多月,黄才良还是弄不懂老头儿的意图,一开始他还隔两天就提一提要会“尊者”的话,可是老头儿既没答应也没否定。后来,黄才良问的自己都烦了,便干脆将这话放下。
这一个多月里,他们几乎每天都能看见成队成队逃难的难民,也有各式各样打扮的溃军,这些人衣不蔽体,逮着一个路人就要吃的,尤其是那些老人孩子,让黄才良看得心疼不已。
但是老头儿说了,他们自己都顾不过来,实在顾不了其他人,而且这些人不是一个两个,只要施舍了其中一人,被其他人见了,就是一场灾难。
老头说成队的难民比军队还恐怖,因为军队尚且还有纪律,但是难民没有,一旦他们饿疯了,就什么事都干得出来。
老头儿虽然嘴上这样说,但是一路上他们三人过得很欢乐,哪怕是到了荒山野岭,老头儿和小花脸也有办法弄来好吃的。
这日,他们途径一个镇子,正看见好些人慌忙逃窜,老头儿见状赶紧拉着黄才良和小花脸打算改道,可是黄才良却想停下来问一问。
“才良,”老头儿指着那些逃窜的人说道,“你看看他们,明显是在逃溃军呢,咱们帮不上忙,还是快走吧。”
黄才良不干,“师父,我就问一问,兴许不是溃军呢!”
“哎呀,不是溃军咱们也管不了,走吧。”
“师父,就问一下,我就问一下~~”说着,黄才良便挣脱开老头儿的手,朝迎面跑来的一家三口走过去。
这是一对夫妇带着一个五六岁的小孩儿,他们只背了两个包袱,看上去很着急。
“大叔,问一下,发生什么事了?”黄才良拦在那男人面前问道。
“打仗!”男人匆匆扔下这一句,看都没看黄才良一眼便从他身边急匆匆走过。
黄才良还想再问,可是这一家三口已经走远了。
正失望之时,忽然又跑来一个壮年男人,男人拖着一辆板车,上面装着包袱被褥等东西。
黄才良赶紧迎上去,问道:“大叔,谁和谁打仗啊?”
“哎呀,还能有谁,那些兵痞呗!”
“兵痞?那是谁打他们啊?”
“不知道,哎呀,都不是好人。”男人说完,拉着板车走了。
黄才良在心里闷了会儿,男人所说的兵痞可能就是溃军,可如今溃军到处都有,而且什么来头都有。
经过这段日子的了解,黄才良大概了解了一下天下形势:所谓打仗,其主体还是朝廷,朝廷跟什么倭寇打、朝廷跟八百媳妇国打等等,这些属于对外的战争,而且属于很大的战争,这些跟他的关系不大。除此之外,还有一些小仗,比如各方的起义,朝廷就会派军队来评判,他们一路上看见的溃军基本上都是这种小仗产生的。
于是黄才良拿不定主义了――兵痞究竟是哪一方的?
刚才那男人说“都不是好人”,这句话黄才良原本是不赞成的,在他看来,朝廷的人当然是好人,不然他们凭什么叫做朝廷。而各地的起义军都是因为不满朝廷,所以他们地也不种了,专心跟朝廷作对。黄才良认为,有什么事可以跟朝廷商量嘛,干嘛非要打呢,一打不就打出个民不聊生。
他曾经把这个想法拿出来给老头儿和小花脸说过,可是小花脸听完只是笑笑,老头儿却敲着他的额头说他什么都不懂。老头儿说老百姓都只想平静的过日子,要不是被逼得没办法,谁又会抛妻弃子去打仗呢?
这些话黄才良不懂,但是他见老头儿一脸认真的表情,便知道以后这些话不能随便跟他说。
黄才良正闷头想着,老头儿那边喊了起来:“问完了没?问完了快走!”
黄才良闻言不情不愿地走过去,老头儿却一把拉住他就走。
老头儿手上的力气很大,似乎害怕一松手黄才良就会跑掉。
哪儿知道刚走没多远,忽然从他们前方跑来一群人,这群人连哭带喊的,似乎他们身后跟着什么洪水猛兽。
黄才良有些好奇,老头儿却马上停下来,他朝人群后面望了望,忽地掉转头,拉着黄才良和小花脸小跑起来。
没多大一会儿,三个人又回到刚才的地方,却发现先前走掉的拉板车的男人和那一家三口竟然又原路跑了回来。
这一回,也不用黄才良劝,老头儿便拉着他们朝镇子方向跑,结果那些逃窜的人也跟着他们跑起来。
跑了约莫两百多丈远,黄才良便看见镇子出口站着很多人,这些人依托出镇口的牌坊搭建了一些木板木桩之类的东西。
当黄才良跑得近了,他才看见那些人中有些拿刀有些拿弓,看那阵势,是真的在准备打仗。
老头儿拉着两人跑过牌坊,那些人竟也没阻拦,他们纷纷叫嚷着让黄才良身后的人跑快一些,然后接连将这些人让进了镇子。
老头儿没有停留,而是拉着两个人径直跑向镇子中心,然后找了一处墙头停下来。
黄才良一路被拉着跑,途中看见的尽是惊慌失措的人,他自己也忍不住被那些人的情绪感染,只觉得浑身紧绷绷的。
这会儿忽然停下,黄才良才有所缓解,而当他缓解下来,便马上想起一件重要的事。
“师父,他们都带着头巾!”黄才良对老头儿说道。
这件事黄才良一开始就注意到了,那些拿着刀和弓准备打仗的人,都带着和之前庙里人一样的头巾,只是先前他太紧张了,没有立刻想明白这其中的关联。
黄才良问完后,老头儿只是看了他一眼,没有回答。
“他们和庙里的人是一伙儿的!”黄才良以为老头儿没想明白,便加重语气重复了一遍。
“我知道!”老头儿没好气地回了一句。
“那~~~”
“那什么那!现在咱们的命得靠他们来救!”
“可是~~”
“没什么可是,走,咱们先找个地方躲一躲。”
说罢,老头儿便带着他俩沿街寻找起来。
这时街上已经没什么人了,少有的几个也都是和黄才良他们一样没处落脚的,他们沿着街边的房门拍打着,请求房子里的人收留他们。
老头儿虽然也敲门,但是都没问,每当里面有人回应,他就立马离开。
好不容易,老头儿敲响一处房门半天都没人回应,于是他又敲了几下,并且大声问有没有人。
等了半天还是没人回答,老头却会心一笑,说道:“就是这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