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九龄故意将死者的颈骨抬高了几分,方便所有人都看得清楚,随即京兆尹乔大人一下子站了起来,惊呼道:“怎么回事?怎么会这样?”
顾九龄觉得这个宝宝好乖,她就等着十万个为什么。
她冲乔大人笑道:“乔大人也看出来问题的不对,是吗?”
“大家都想一想若是一个人被杀,受的是外伤,即便是伤及到骨头,那也是骨头破裂,受损,但是没见过骨头变黑的。”
“这……这……万一刀子上淬了毒呢?”阮大人开始心虚了。
这个案子是他断的,要置顾康于死地,所以断案断得也粗糙,没想到这里面出了这么大的纰漏。
顾九龄冷冷笑了出来:“好!阮大人问得好!”
“可当初你们刑部不是说顾康刺向死者的匕首,是直接命中心脏部位的吗?”
“我想软大人眼睛没毛病吧?您要不再仔细瞅瞅,现在死者的哪块儿骨头变了颜色?具体在哪个部位?”
几个办案的差官一个个吓得面无人色,不敢说话可大家此番算是看的清清楚楚。
外面围观的百姓没想到居然出现这种法场刀下留人的冤案,顾九龄说话声音好听,讲解的清清楚楚。
整个大堂里,那么多审讯的权贵们不敢说什么,或者说是不愿意说什么,倒是有些大胆的百姓高声道:“死者脖子上的骨头变黑了。”
“这位兄台好眼力,”顾九龄笑了出来,“准确的说是喉骨这一块儿变黑了,那意味着什么呢?”
乔大人脱口而出:“中毒!”
顾九龄笑着应和道:“对,中毒!”
“而且还是被人强行灌下毒药,然后再用匕首刺中心脏,再送到翠红楼去!恰好有个叫顾康的蠢货去了,对上了。”
顾康趴在了冰冷的地面上,浑身微微发抖,这一次是因为沉冤得雪。
“你什么意思?”元清公主突然站了起来,“就凭你的一面之词,便要栽赃陷害不成?”
“你的意思便是本公主将情同手足的婢女毒死,就是为了陷害你那个废物弟弟?”
“万一是你弟弟给我家婢女灌下毒酒,然后再捅她一刀呢?”
好家伙!顾九龄穿越过来也见识了很多脸皮厚实的,唯独没见过这般厚重如城墙的?
她缓缓笑着拿起了死者血淋淋的手,却用一个小镊子从死者留长的指甲里挑出来一样东西。
顾九龄命人拿来清水洗干净了,这才拿着镊子走到了阮大人等人面前,挨个儿给他们看仔细了。
居然是一粒米粒大小的珠子,可那珠子虽然小,竟然是微雕,上面雕刻着北狄王族的标识。
顾九龄手中拿了一个从空间里取出来的放大镜,给几个大人展示完后,还亲自给隆庆帝展示了出来。
隆庆帝当下脸色有些不愉,淡淡扫了一眼早已经面色发僵的北狄兄妹两个。
元清张了张嘴,竟是一句辩驳的话都说不出来,她下意识将腰间缀着微雕花纹珠子的缎带向后掠去。
可这个动作恰恰是欲盖弥彰。
顾九龄冷冷笑道:“元清公主果然是女中豪杰,居然亲自下场杀人?”
“这一次你又有什么理由辩驳,总不会是我们所有人都穿着你的衣服,被人情急之下抓下来一颗珠子?”
元清脸上的表情阴晴不定,当初她也是担心下人们办不好差,亲自在一边瞧着,不想还是被那个婢女扑过来。
蠢货!死都死得不安宁!
顾九龄继续道:“至于为什么要陷害给顾康,估计是为了……”
顾九龄看向了隆庆帝面前放着的她之前刚刚献上去的山川风物图,再不多话,明眼人都瞧了个明明白白。
四周围观的百姓却愤怒了,北狄人自从来他们南齐之后,实在是太嚣张了,竟然陷害南齐宰相府的嫡子,就是为了拿到人家姐姐的一张图。
谩骂声,议论声,再也压不住。
元清公主索性高声道:“是,本公主就是瞧着你顾九龄不顺眼,想要拿你弟弟做局,让你心里不舒服你能把我怎么样?”
“这个贱女人是我的奴隶,我杀了她,是她的荣幸!”
“放你娘的狗屁!”顾九龄告诉自己不要生气,不要生气,可还是被气着了。
她冷冷看向了元清:“她是人,她和你一样都是活生生的人,在阎王爷面前你们都是平等的,这世上是有公理的!你杀不死公理!终有一天会被反噬!老娘等着看你的下场!”
顾九龄在上京一向都是做缩头的乌龟,自从嫁给睿王爷后性子才算变得活泼了起来,还从来没有这般破口大骂过。
萧胤忙站了起来,将顾九龄死死攥着的拳抓住,低声安慰道:“不生气,伤身体,伤孩子。”
顾九龄紧绷的脊背在这几句安慰下,这才缓缓松了几分。
元清也不防备被顾九龄骂了个狗血淋头,冷冷笑道:“我杀的是北狄人,你奈我何?”
顾九龄死死盯着她,身边的萧胤冷冷笑道:“元清公主怕是忘了你诬陷顾二爷的事儿吧?”
“顾二爷的账怎么算?”
元清大笑了出来:“当然找顾家算啊!还能算本公主头上吗?萧胤你是不是和这个女人呆在一起,变傻了?”
这下子所有人的视线都落在了顾康血肉模糊的背上,顾康的头低垂着,顾家人让他恶心。
他这辈子都不想回顾家,可他此时一阵阵的心寒,已经预感到会再一次被丢弃。
毕竟在所有人的眼里,他只是个废物。
果然隆庆帝止住了这件事情继续发酵下去的势头,现在当务之急送走北狄这两尊瘟神,至于顾康冤不冤,谁让他去翠红楼的。
若是再查下去,反倒是南齐闹笑话儿了。
“此事到此为止!”
顾九龄眉头拧了起来,扫了一眼地上瘫着的顾康,身边的萧胤以为她难受忙要上前再替顾康争一争。
不管是当初削掉他的一根手指头,还是现在为了他据理力争,都是为了顾九龄。
不想顾九龄拽住他的衣袖低声道:“王爷,为了个蠢货不必浪费精力了,好得留了一条命。”
萧胤眉头一挑,这是另有安排?
一场重审下来,北狄拓跋恒带着妹妹终于离开了南齐上京。
顾家那边也没有接顾康回去的意思,顾康就像是一叶随波逐流的浮萍,在上京最底层流浪。
他是贵公子出身,自然连乞丐都瞧着他不顺眼,殴打羞辱他。
顾康的腿被硬生生打折,又干不了重活儿。
顾相府的人还偷偷给他苦头吃,没出几天,顾康彻底沦为了一个浑身是伤,满身脏污的乞丐。
他甚至是乞丐帮里最不招人待见的那个,独自乞讨,都没有乞丐愿意和他做伴儿搭理他。
这一天他实在是饿得不行了,和野狗抢了一碗馊饭,用手抓着大口大口塞进了嘴巴里,不想面前走过来一双精巧缀着宝石的绣鞋。
顾康顺着绣鞋缓缓抬起头,浑浊的眼眸对上他爱惨了的那个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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