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婉柔将白梅罐子四个字儿重重的咬了出来,这是她们主仆之间的约定俗成。
红玉同苏婉柔几乎是一起长大,苏婉柔拉着红玉做那些恶事儿,第一次威逼利诱,第二次便像是立了投名状。
苏婉柔晓得只要将红玉拉下水,她们两个便是绑在一起的蚂蚱。
若是红玉想要告到萧胤那里去,她手里头有的是红玉替她给府里头先前儿那些王妃下毒的证据。
下毒这种事儿,苏婉柔一向不亲自动手,每一次都是红玉动手,她在背后瞧着。
毒药经过的是红玉的手,下毒是红玉下的,她倒是要瞧瞧红玉怎么告她,便是告她,她可是府里头的主子,她不过是个奴婢罢了。
事成之后,便会赏赐她个三瓜两枣儿,她就得做自己的狗。
白梅罐子,唯独她们主仆两个明白什么意思。
金枝没想到婉姑娘瞪了她这么久,居然只是赏赐她新茶喝,顿时心头松了口气。
“红玉!磨蹭什么呢?难不成不想给金枝姑娘喝咱们存起来的新茶,瞧瞧你小气的样子!”
苏婉柔打趣的笑了出来。
红玉哆嗦了一下,硬着头皮端起了茶盏走到了一边的桌角处,谁也想不到探春苑暖阁里放毒药的罐子就那么明晃晃摆在桌角。
探春苑外面的人许是不清楚,里面的人都不敢动苏婉柔屋子里的东西,会被折磨死的。
故而这罐子放在这里,竟是无一人发现里面惊天的恶毒和秘密。
红玉小心翼翼将罐子的盖子打开,用一张素笺凑到了盖子口,从里面倒出来一些碧莹莹的茶叶,一看就是上好的银针茶。
“拿过来我瞧瞧,这新茶还是浓一些好喝,茶香味十足,我瞧着你笨手笨脚的做不成个事儿,与我拿来,我瞧瞧!”
红玉额头都渗出了一层冷汗来。
她刚得了金枝的温柔和恩惠,此番反过来便要毒死金枝。
红玉心头难得生出了万分厌烦和抵触,还是忍着心头的不适端着素笺走到了苏婉柔面前笑道:“您瞧瞧,奴婢倒多了还是倒少了?”
苏婉柔一把抓住了红玉的手腕,手指微微紧缩,按在了红玉手腕上的伤口处,红玉疼得差点儿喊出来。
苏婉柔什么也没有说,看着她淡淡笑道:“刚刚好,给金枝姑娘沏茶尝一尝。”
红玉转过身朝着临窗的茶盏走去,短短几步远的距离感觉像是走了经年之久那么漫长。
她的步子分外的沉重,跟着苏婉柔实在是太累了。
她小心翼翼端起了素笺,凑到了茶盏边,手都微微发颤。
此时背对着苏婉柔,不想苏婉柔笑道:“茶盏端过来沏,我瞧瞧你沏得对不对?若是沏不对了,就不好喝了。”
红玉硬着头皮将茶盏端到了苏婉柔面前的小几上,随即用一边红泥炉子里的热水淋在了茶盏里,这种茶不用煮着吃,用热水淋一下,便能喝了。
毒药是慢性毒药,当下毒不死人,可显然主子想要金枝今晚就死,故而用了十足十的量。
这种毒无色无味,便是要查也没有办法查,即便是查到探春苑,为了一个奴婢,想必王爷也不会为难刚出嫁的妹妹。
退一万步,王妃那边过不去,这不还有她顶着吗?
拿茶叶的是她,沏茶的也是她,她就是那个替罪羊,到时候苏婉柔仰仗着王爷的宠爱,总能将自己摘出去。
可红玉这一次不想听苏婉柔的,她不想再害人了,尤其是害金枝这样的人。
她沏好茶端到了金枝的面前,金枝忙双手接过,仰起头饮下,毕竟是主子赏赐下来的,不喝说不过去。
苏婉柔眼睁睁看着金枝将茶汤饮下,唇角微翘,摆了摆手:“罢了,红玉送她先回去吧,明早记得来做绣功。”
“是!”红玉忙带着金枝走出了探春苑。
红玉在前面走得很急,金枝都有些跟不上。
她却发现红玉并没有朝着之前的那条路去桃花阁,而是带着她绕了一条小径,经过芭蕉林的时候,红玉突然一把抓住她的手臂将她拽进了林子里。
金枝被红玉这猝不及防的一拽差点儿摔倒,不想红玉一把折断一边的狗尾草,死死盯着她。
“张嘴!”红玉脸色发寒,让金枝瞧着很陌生。
她下意识张开嘴,红玉将草捅到了她的嗓子眼搅了搅,甚至还用手指粗暴的扣了一下。
金枝顿时恶心的俯身吐了出来。
“快吐!都吐出来!吐出来!!”
红玉的声音仿佛来地狱,嘶哑且急促,金枝被她按着几乎是趴跪在地上,差点儿吐得没喘上气儿来。
红玉不知道是骂自己,还是骂金枝,带着几分哭腔。
“贱坯子!贱坯子!”
“人家让你喝你就喝啊!”
“你是谁?你可是王妃娘娘身边的人,哪里像我这么贱,我做不得主,你难不成还做不得主?”
“她算个什么东西,你若是不喝,掉头便走,她焉能拿你怎么样?”
“明儿个不要来了!你以为你是谁,你不来绣嫁衣,她还能将你怎么着?”
“你是王妃娘娘的人,不小心伤了手指头,会不会?就说病了,难受得厉害,会不会装病?和王妃娘娘说你不能来探春苑了,你会不会?这还用我教你不成?”
“傻子!你个大傻子!”
“滚!赶紧滚回去!”
金枝从未想过之前还客客气气的红玉姑娘,怎么突然翻脸不认人了,难不成那茶有问题?
她不会说话,急得冲红玉比比划划,却被红玉推了个踉跄,等她反应过来想要追过去,红玉早已经转身走出了芭蕉林,不见踪影。
金枝茫然的站在芭蕉林里,浑身早已经被冷汗浸透了。
她踉跄着回到了桃花阁,还未走进桃花阁便听到暖阁里传来主子和九月姐姐,云朵妹妹的笑声。
许是主子带回来什么好玩儿的,又分享给了大家。
她从探春苑来到了桃花阁,感觉像是从地狱到天界走了一遭,这一瞬竟是有些恍惚了起来。
金枝恍恍惚惚的走进了院子里,走出去几步才晓得自己刚刚被红玉按着吐了出来,身上的气味委实酸腐难闻,还是先回自己的屋子里换一身干净衣服再去给王妃娘娘请安吧。
王妃娘娘的身孕大了,没得冲撞了娘娘。
谁知她刚要转身,却被出来的九月瞧见了。
“金枝?你这是去哪儿了?”
“刚才王妃还问起你来着,王妃带回来不少点心,专门给你留了一份儿,快进来,王妃委实偏心给你留了一份儿最大的!”
九月爽朗的笑着一把抓住了金枝的手腕,随即一愣,忙抚上她的额头诧异道:“病了不成?怎么出了这么多汗?”
金枝比划了一下,点了点自己袖子上的污迹,又点了点一边的屋子,想要先换衣服。
不想顾九龄听到了外面的话音,毕竟九月嗓门儿大。
她笑问道:“谁病了?”
“进来我瞧瞧!”
“神医在此,你们谁敢生病?”
顾九龄笑了出来,她是个医生,院子里小丫头们瞧病都不用请郎中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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