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得那人言语,瘸子急忙弯腰点头,“军爷说的是,我看您也有些眼熟,怕不是什么时候为您修过马蹄,打过马掌。”
“我这马蹄也是你能修得地?”中年男子面露不屑。
“是是是。”瘸子连连点头。
中年男子调转马头准备离开,却突然转身回头,“你脸上的麻子不像是天花所致。”
“军爷好眼力,”瘸子弯腰赔笑,“早年打铁之时,上房的妇人突然往楼下泼水,炉中铁水受冷,溅了草民一脸。”
中年男子对瘸子的解释还算满意,冲随行二人招了招手,“回城。”
见三人要走,瘸子如释重负,急忙后退让路。
不曾想那中年男子见状竟然再度停了下来,“你是个瘸子?”
瘸子讪笑点头,“是啊。”
“伤的是左腿?”中年男子皱眉追问。
“军爷当真是慧眼如炬。”瘸子阿谀奉承。
中年男子转身看向一旁的二毛,“你多大了?”
不等二毛开口,瘸子便抢先开口,“回军爷,他十六了。”
“我没问你,”中年男子怒目呵斥,转而再问二毛,“你多大了?”
虽然不知道瘸子为何谎报自己年龄,二毛却知道瘸子这么做必有缘故,“我十六了。”
中年男子上下打量着二毛,随后又看了看一旁点头哈腰的瘸子,犹豫片刻冲两名随从再度招手。
二人见状急忙提缰转向,准备随中年男子离开。
不曾想就在此时,原本站在路旁的瘸子却突然走到道路中央,拦住了三人的去路。
“不长眼的老东西。”一名官兵挥鞭就抽。
瘸子抬手抓住了急扫而来的鞭梢,与此同时挺直了上身,“长眼并不一定是好事。”
中年男子貌似急于离开,“别跟瘸子一般见识,快走。”
“别走了,你们走不了了。”瘸子话音未落便突然发力,将近处的官兵拽下马来,随即闪身上前,双臂开合,锁喉断颈。
不等另外二人反应过来,瘸子已然抽出死去官兵的佩刀,急旋飞斩,将另外一名骑在马上的官兵一刀枭首。
眼见两名随从转瞬之间尽数被杀,中年男子面有惊慌,急拔佩刀在手,“果然是你!”
“你果然已经猜到是我,”瘸子冷笑逼近,“你想回去做什么?搬救兵么?”
那中年男子身形高大,不但骑乘龙驹,还有铠甲在身,但此时面对身形瘦小的瘸子却是一脸惊恐,其胯下坐骑亦仿佛感受到了来自瘸子的凛冽杀气,惊怯嘶鸣,接连后退。
急切且紧张的思虑过后,那中年男子突然扔掉手中兵器,翻身下马,跪倒在地,“大将军饶命,我们当年也只是奉命行事......”
中年男子说到此处突然暴起发难,踏地疾冲的同时捡起了先前扔在地上的长刀,冲着瘸子的胸腹急戳猛刺。
早在中年男子扔刀之时,瘸子便通过长刀落地的位置猜到他会尝试偷袭,提前有了防范,中年男子自然不会得逞,不等对方刺中自己,瘸子便挥刀斩掉了他半边头颅。
那中年男子身形高大,连带披挂盔甲,至少也有三百多斤,如此沉重的尸体,瘸子只是单手便轻松拎起,随手一撇便将其扔进了远处的火堆。
如法炮制处理完另外两具尸体,瘸子又自三匹战马的屁股上各拍一掌,令它们吃痛东去。
待得打扫完战场,瘸子这才转身而回,弓背弯腰,蹲身树下。
事发突然,直到此时二毛也不曾回过神来,他从小就跟着瘸子,却从没见瘸子显露武功,哪怕是被恶人当街殴打,瘸子也只是求饶躲闪,并不还手。
虽然瘸子此前也曾多次说过自己不是寻常人等,但他却只当瘸子在信口开河,胡吹大气,直到此时此刻,他才知道瘸子并没有撒谎,之前跟他说的竟然都是真话。
眼见二毛目瞪口呆的瞪着自己,瘸子多有得意,挑眉笑问,“看什么,你不认识我?”
“你,你,你……”二毛震惊失语。
“鼠目寸光和有眼无珠你自己挑一个。”瘸子笑道。
“你真会武功啊?”二毛惊魂未定。
瘸子连连摇头,“不会,不会,我就是个喜欢吹牛的铁匠,我哪儿会什么武功啊。”
听得瘸子拿自己曾经说过的话揶揄自己,二毛免不得多有尴尬,不过此时他心中更多的还是好奇,“你到底是什么人?”
“你猜。”瘸子故意卖关子。
二毛也知道瘸子在逗自己,亦没有急于追问,而是掐指计算,“军候带兵一千,校尉带两千,副将带四千,将军带八千,刚才那人喊你大将军,你当年带过一万多人?”
“你说的这是步卒,想当年我统领的可是骑兵。”瘸子面有得色。
二毛本就震惊,听得瘸子言语更是惊的说不出话来,他虽然不曾从军,却听过不少行伍之事,骑兵的威力可不是步卒能比的,一个配备了战马的骑兵最少也能顶五个步卒。
二毛此时满心疑问,就在他思虑应该先问什么之时,突然发现瘸子的眼睛比之前更红了,“你的眼睛怎么这么红?”
瘸子抬手擦了擦眼,“被烟呛的。”
不等二毛再问,瘸子便站立起身,“这地方不能待了,咱得赶紧走。”
听得瘸子言语,二毛急忙起身,牵着毛驴与瘸子冒雨西行。
上路之后,二毛忍不住说道,“原来你是骑兵的大将军,怪不得你这么懂马呢。”
“我懂的多了。”瘸子心情甚好。
二毛又道,“这么多年你都很少去州府县城,是不是怕被人认出来?”
瘸子点头,“想当年我可是叱咤风云的大将军,认识我的人的确不少。”
“你当年究竟犯了什么事儿?”二毛又问。
“你猜。”瘸子又卖关子。
“我猜不到,”二毛摇头,“不过肯定是大事,不然都过去这么多年了,他们不会还在找你。”
瘸子坏笑,“我如果说我送了当今夏帝一顶绿帽子,你信不信?”
二毛没有立刻接话,思虑片刻正色点头,“信,这事儿你干得出来。”
瘸子哈哈大笑。
二毛抹了把脸上的雨水,“这些年你也挺不容易的,到处东躲西藏,你脸上的麻子是不是故意烫的呀,为的就是不让别人认出你来?”
瘸子呵呵一笑,没有接话。
“我还真是有眼无珠,”二毛感慨,“跟着你这么多年,竟然没看出你是个大将军。再说你也装的太像了,在冀州被人打成那样儿,你竟能忍住不还手。”
瘸子随口说道,“我早就说过我不是寻常人等,可惜你不相信哪。”
“现在信了,”二毛突然想起一事,“对了,刚才那个领头儿的为什么问我年纪?你又为什么给我多加了两岁?”
瘸子闻言微微皱眉,“你猜。”
“这我怎么猜呀。”二毛摇头。
二毛想不出所以然,只能换了个问题,“你说把我送到玄云宗,你就要去做自己的事情了,你是不是要去找那个女人?”
“问那么多干什么?你要跟我一起去呀?”瘸子反问。
二毛摇头,“我又不会武功,跟你一起去只会拖累你。”
“知道就好。”瘸子有些不耐烦了。
见瘸子不想说了,二毛也只能忍着不再追问,由于瘸子刚才杀了三个官兵,二人急于远离此处,便连夜疾行,冒雨赶路。
黎明时分,前方出现了一处城池,先前被杀的那三个官兵很可能就是自这里派出去的。
此时城池仍然关门戒严,二人依旧只能绕行山路。
起初二毛还担心官府会追查到他们身上,但走了几日并无异常,这才逐渐放下心来。
自从知道瘸子本是一位大将军,二毛便对他产生了强烈的好奇,奈何瘸子并不愿意提及以前的事情,只是催着他疾行赶路。
不知不觉,九月初九已经过去了七八天了,沿途的城池也逐渐打开城门,解除了戒严,二毛想象中的武林中人和官府巫师互相残杀的情况也并未发生,随着时间的推移,谈论此事的人也越来越少。
数日之后,二人到得青州边缘,眼前出现了两条岔路,一条向西通向豫州,一条向北通向冀州。
二人此行的目的地是梁州的象郡,若是横穿豫州,可以更快的去到梁州,但瘸子是戴罪之身,而豫州又是皇城所在,横穿豫州很可能被人认出来。
短暂的驻足之后,二毛牵着毛驴走上了北方岔路,但走了几步却发现瘸子并没有跟过来,而是走上了向西的岔路。
“哎,我不着急,咱们还是绕冀州吧。”二毛呼喊。
瘸子没有接话,继续西行,二毛无奈,只能牵着毛驴跟了上去。
“咱们又不赶时间,还是走冀州吧。”二毛劝道。
“你不赶时间,我赶,”瘸子笑道,“他们都在等着我,我得去跟他们会合了。”
二毛说话,“正事儿要紧,你赶快走吧,我自己也能赶去梁州。”
“梁州我是肯定不能陪你去了,再陪你走上几天,尽量把你往前送一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