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文渡被楚衡的举动吓了一跳,他总是微眯的眸子也是因为惊讶而睁大了几分,眼眸中闪动着的水色将他的神色衬得茫然了不少。
不过他也确实有些迷惑。他都没有对楚衡的琴艺提任何要求了,楚衡为什么还要生气呢?
楚衡意识到自己举动的不雅和失仪。她立刻弯下腰请罪:“殿下……”
但是反应过来的顾文渡很快抓起了她的手,仔细打量着。
楚衡的手被抓起,放置于对方的大手之中。她能够清晰地感受到对方手中因练字起的茧子以及体质不佳造成的凉意。
她也逐渐放缓了思绪,头脑转得愈发艰难,吐出的“殿下”二字之后也是带上了几分疑惑。
顾文渡将她宛若白玉的手摊开,上下翻看,直到确认她没受什么伤,才缓缓舒出了一口气:“下次不要如此莽撞,别伤了手。”
“这琴还要不要?”顾文渡总觉得面前的女子还在因为自己的举动而生气。
虽然不明白她在为什么而不高兴,但是想起她之前说女人会比较喜欢赏赐,顾文渡便毫不犹豫地再次砸钱:“不若孤把私库里的‘鸣岐’赠予你?”
“多谢殿下一番心意,奴婢心领了。”楚衡抚摸着桌上的断弦,面上神情一如既往地冰冷,藏于发后的耳廓却突然微微红了些,“奴婢自知现如今的琴艺远远配不上‘鸣岐’,但是总有一天,奴婢会凭自身的本领得到。”
顾文渡自上辈子就知道楚衡一旦认定了一件事,就绝对会一往无前,那执拗不是他可以更改的。
他既然认同了楚衡这个伙伴,自然也就接纳了她这份执拗。
于是,他脸上也是再次挂上了楚衡熟悉的微笑:“那孤等着阿衡。”
“父皇虽然定下了婚事,但是成亲步骤繁多,不是短时间可以完成,至少得等下半年。如果有什么事,你随时可以调用手中的人手与孤联系。”顾文渡知道楚衡已经站在了风口浪尖,不由轻轻叮嘱。
到了夏季,旱灾就要出现征兆,至少到秋天为止,大燕的主要力量都会集中于抗灾。
婚礼大概得等到秋冬之际开始。
楚衡作为顾文渡的心腹,自然也是明白的:“奴婢知晓,殿下也要保重身体。”
顾文渡点了点头。
作为一国太子,他不好出面去送自己的未婚妻,只得让观海把一切安排好,好好地把楚衡交到楚长德手中。
观海在心里暗自唾弃这一对儿对他这个小太监的“欺侮”。
准太子妃您明明依旧掌控着那么多暗桩,要是想与太子递消息,一天递个十来回也没事。
太子您也是在这边装。您岳父可是一贫如洗,那新家和奴仆都是您安排的,太子妃还能飞了不成?
更何况现如今,就算您没有安排人,准太子妃的心都系在您身上,您让她跑她也不跑啊!
就那么大个京城,一个个都在这儿装什么生离死别!
黄昏的宫外,楚长德总算接到了自己唯一的女儿。
在中州待得久了,他皮肤再次黑了几个度,原本标准的大燕官话在中州话的侵蚀下也是多了几分地方的气息。
若是脱下这一身官袍,他绝对能够与中州脸朝黄土背朝天的农民完美地相融。
“妮儿!来来来!说说这到底怎么回事啊?”
楚长德得到消息的时候,正戴了个草帽站在田间地头,一边喝着清冽的井水,一边插着半边腰与中州的老农民争论今年预计的收成。
前来告知他喜讯的官差好说歹说他都不信。
这不是开玩笑么?
虽然他家妮儿长得是好看,但也没到那种如妖精般惑人心魂的地步。
那是大燕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太子!是在民间也是有着不少贤名的太子,是未来的皇帝陛下!
他为什么要抛去了那么多权贵家的女子,选择他家那个年幼就跟他去丹州闯荡的女儿,那能图啥?
这是真实的大燕,又不是那些闺阁妇人听的为了爱情能不顾一切的话本。
直到圣旨送达,这个一生放荡不羁,打算好将余生寄情于山水的中年官员才在一众中州官员的巴结下,迷迷糊糊地坐上了回京的马车。
他虽然性格与大部分朝臣难以相容,但是他不是个傻子,才不会相信圣旨上对于他和他女儿的夸赞。背后一定另有原因!
但是当着他的面,楚衡一脸理所当然地说道:“爹,女儿与太子两情相悦。”
“???”楚长德甚至开始怀疑这个是不是他女儿。
自己的女儿自己知道,她对于大部分事务都持一种淡漠的姿态,他以往都曾经怀疑若是他去世了,女儿会不会直接看破红尘出家。
然后,这样的女儿竟然说她与太子两情相悦了?这才过了多少时间?
楚长德又开心又担忧。
开心是开心于女儿坐上了如此位高权重的位置,未来就是母仪天下的皇后,太子身体不康健,也重感情,就算女儿嫁过去后院也就一个女人,抢得先机诞下嫡长子不难。未来就是富贵的让全天下人仰望的生活。
担忧是担忧于女儿一旦进入宫中,一生就可能都无法踏出那一道宫墙。宫中的女人又有多少人能够善始善终。
男人是最不值得依靠的东西。
他本来给女儿规划的路是,从宫中出来以后,便找一个他能掌控、性子温厚的文人嫁过去,这样有他照拂,女儿的腰板也能硬一些,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活得潇洒自在。
只是,看着女儿望向宫中的眼神,楚长德还是将那曾经的规划咽了下去。
毕竟这是那双像极了妻子的眼睛第一次那么熠熠生辉。
但是这并不代表楚长德就放下了心。
过了十余日,处理完自己应该做的交接工作后,他就忍不住找了个理由去寻了顾文渡。
顾文渡大概能猜到准岳父的想法,也便吩咐一旁的观海用上好的贡茶招待准岳父。
楚长德见这个在东宫执掌不小权力的太监都对自己如此尊敬,也便微微放下了心。在官场混了那么多年,他还是有些数,有些人怎么样,看他奴仆就知道了。
他离京已经六七年了,当初他与顾文渡接触不多,只记得顾文渡是个长得不错、性格宽厚的病弱小不点。
顾文渡在这时踏入殿中。他对楚长德几乎是毫无印象,但是习惯在朝堂上做戏的他并不会随意表露自己的情绪。
他宽和地一笑,搭配着不失自信的清隽脸颊,举手投足间自有一番身为皇家嫡长子的雍容气度:“楚大人,坐!”
“多谢殿下。”楚长德注视着面前的男子,心里不得不感叹一方水土养一方人,这皇宫的风水养出来的人果然与外面不同。
楚长德心里是带着看未来女婿的想法前来,但是身处弱势,他并不可能如此直白地说出来自己目的,他扯了另一个借口打算与顾文渡先谈谈中州情况,随后再把话题扯回来,暗中打探一二。
但是他惊讶地发现这个太子殿下竟然也懂种田!
顾文渡这些天为了西南即将出现的大灾,已经看了不少农书,但是受身份所限,他对于实践方面的知识还是有些缺乏。
见到这么乖巧凑上前来的经验丰富的楚长德,顾文渡眼前一亮,这么主动的韭菜,哪有不割的道理!
于是,一对未来的翁婿全然忘记了两人会面的最初目的,就土壤和挖渠进行了深入讨论,直到一旁的观海提醒时间,两人才道别。
看着自己整理出来的要点,顾文渡这才松下了一根弦。
微微咳嗽一二后,他后知后觉地想起,今天他与准岳父好像不应该讨论这个吧?
另一头的楚衡大概也能猜出今日父亲去做什么了。
于是等父亲一回来,她便直接询问父亲与太子殿下说了什么。
楚长德一脸懊丧,摆了摆手:“没说什么!”
楚衡见到父亲这幅姿态,本就心中有鬼的她那里肯放过父亲。
太子殿下本就是与她在做戏,父亲与母亲感情深厚,难不成是她哪里不慎被父亲看出来了?若是真是如此,她必须补全漏洞!
“爹!”
楚长德拗不过女儿,只得交代实情:“太子殿下知识渊博……”
“嗯。”楚衡觉得这个开头没问题,殿下博览群书,应该能符合同样学富五车的父亲的胃口。
随后,她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地听到一句:“然后我与殿下谈论了半日如何修建水利。”
???
这是一个楚衡万万没想到的结果,她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自己该说些什么。
见父亲不愿多说,楚衡慢慢踱步回到自己的小院。
随手拨过换好了新弦的琴,她既好气又好笑。
她在家中担心了那么久,竟然是这样一个结果。
她看不透太子殿下,但是她了解她的父亲,能和父亲聊那么久的人必然已经得到了父亲的认可,否则按照父亲的脾气,早就离开了。
如此想来,殿下果然聪慧,竟然费心找寻了父亲最喜欢的话题拉进距离!
正当她点上烛火,打算写一封信感谢殿下的费心时,一个侍女急切地跑了进来,凑到她耳边说道:“殿下的急件!”
这是楚衡第一次听得“急件”二字,她误以为宫中出了什么大事,立刻迫不及待地拆开了信。
信纸中不过寥寥数语。
顾文渡明显是有些急,所以信中字迹也不如往常般飘若游云,矫若惊龙。
他在信中解释了自己一直与准岳父谈兴修水利的原因,并且表达了自己的歉意,询问准岳父回府后是否动怒及他的喜好,打算日后好补过。要不是宫中已经落钥不得进出,他大概会亲自前来府上。
楚衡越看越迷惑。
她爹明明没动怒,反而因为这件事对太子殿下的印象拔高了不少。
难道这件两人讨论水利一事真的不是太子蓄意为之的?
作者有话要说:完美自爆·顾太子:QA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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