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大概能猜到发生了什么,但是这不妨碍顾文渡继续摆出一张疑惑的脸,向一旁脸色黑如锅底的顾文钦询问道:“文钦,怎么了?”
在其他人眼中,这是一个兄长在向好似又闯了祸的弟弟发出关切的询问,那样的询问目的单纯,不包含任何责备,只是带着些许探究与宠溺。
但是这句话落入顾文钦耳中则成了最大声的嘲笑。他苦心经营试图取代的人竟然还能如此居高临下地施舍他,这是对他最大的羞辱!
尽管心里恨不得撕烂那张居高临下的脸,但是顾文钦脸上挂上了几分委屈。红润中带上了几分水色的眼眸确实可以称得上“楚楚可怜”。
他本就与萧皇后长得颇为相似,那容貌也算得上佼佼者,又正值天真烂漫的少年时期,这般乖乖巧巧认错的姿态总是会惹得其他人心软几分,让人感叹几句少年心性,从而不愿意过度苛责。
顾文钦算盘珠子打得响亮,顾文渡对他这个弟弟一直都是傻乎乎地掏心掏肺。那只要如往常一般,装出委屈的模样,哄着这个“傻哥哥”去求陛下下旨给他和其他权贵之女赐婚,就能摆脱上官婉卿了。之后的舆论也可以由那个哥哥去顶。
齐律楠这一条路已经走不通,那他也可以试着走走其他路。
只是这件求人的事不好当着其他人的面说,而且要趁着顾文渡在不清楚之前发生了什么前先下手为强。
这顾文钦的三板斧顾文渡早就看得透透的,还没等这个弟弟开口回话,他作为兄长就迫不及待地向顾邵昀求证:“还请父皇息怒,不知文钦是犯了何错,惹得父皇如此大动肝火?”
这句话极有技术含量。看着是在为弟弟说话,实则让顾邵昀再次想起了之前被落了面子的经历。
原本已经随着时间流逝而慢慢被淡化的愤怒再次被激起,顾邵昀看着那个搅和了他兴致的儿子,直接冷冷说道:“射十箭而得一兔,此乃不学无术之罪!在朕面面前认错而不改,此乃欺君之罪!”
眼看顾邵昀要重罚儿子,萧皇后赶紧打断了他的话:“文钦被宠得不知事,臣妾日后定会严加管教。”
“哼!”顾邵昀当着大庭广众的面,还是给自己的皇后留了几分面子,他冷冷地瞥着与上官婉卿站在一处的那个最没用的儿子,“在太子完婚后,你们也早点把这事结束了。在那之前,给我好好待在自己宫中反省!”
顾邵昀金口一开,代表着这件事再无周旋余地。
当场的所有朝臣也听得清楚,对太子而言是“完婚”,对这位五皇子而言则是连提都不愿意提的“这事”。谁更得圣心可以说是一目了然了。
而没有参加春猎的顾文渡这才缓缓“搞懂了些状况”,露出为弟弟感到惋惜的表情:“原来文钦与上官小姐两情相悦,那你为何不早点与孤说,这样孤也好早日成全你们。”
“也不至落到现如今的地步。”顾文渡叹了口气,随后又拍了拍顾文钦的肩膀,“不管如何,你也总算是得偿所愿了。”
这一字一句都如一根根细长的针,不停地往顾文钦的心房深处扎,什么两情相悦!什么得偿所愿!
他可不要这么个没有用的女人当他的正妃!
但是无论顾文钦在心底如何呐喊咆哮,还需要依靠顾文渡的他还是得装出一副感恩的姿态,点点头表达对于兄长的赞同:“太子哥,你真好……”
顾文渡能够感觉到他的憋屈,于是他眼中的喜悦也真挚了几分。
还打算补几句刀的顾文渡的手被其他几个小团子拉了拉。
顾文姝见顾文渡又在关心五哥,立刻不满地冲着顾文钦做了个鬼脸:“明明年纪那么大了,还要冲着太子哥哥撒娇,不知羞,略略略!”
这无知童子最诚挚的话语宛若神来之笔,让顾文钦铁打的脸皮也有些受不住。确实,已经十五岁的他几乎什么事都没有做成,唯一在做的就是冲着太子摇尾乞怜!
顾文渡望着顾文钦狼狈离开的背影,轻轻揉了揉顾文姝的小脑瓜:“下次可别这么说了哦!”
他不愿意让这个小妹妹牵扯入那些糟心事中,因此这些容易得罪人的话她还少说些好。
顾文姝也是仗着顾文渡在身侧才敢那么说,她把脸埋在哥哥怀里后知后觉地感受到了害怕,立刻如同小鸟啄食般胡乱点头:“嗯嗯!”
另一头的楚衡也是很快收到计划成功的消息。这计划看似简单,但是无论从引走齐律楠的人选,到诱引齐家兄弟钱前往的安排,楚衡都挑选了许久。
顾文钦虽然没有那么聪慧,但是那个萧皇后可不是吃素的。要如何完美地掩藏好自己的尾巴正是楚衡现如今竭力试图做到的。
春猎结束后,顾文渡很快收到了一份来自楚衡的解释信。信中详细交代了楚衡为何修改计划的所思所想。
顾文渡这才明白楚衡到底想了多少。他不知不觉把这封信看了数遍。
他不由再次认识到楚衡不仅是他的下属,也更是他亲密的伙伴。
他从知事走到现在,又有多少人曾经为他这个人考虑过呢?
而他自以为是的倾心相待换来的不过是一场可笑的欺骗。
只是他依旧不明白楚衡为什么如此忐忑小心。他作为最高指挥者,他需要处理的事情那么多,因此也更关注事情取得的结果。
对于其他事情,他一直尽可能地放权。至于控制事情发展走向和进程,这本来就是她该做的。
顾文渡想通了,一定是缺少了信任的缘故!
伴着初夏的蝉鸣,刚披星戴月处理完事务的楚长德惊讶地听到女儿的琴音变得灵动跳跃,如同天际的繁星般纷乱而又闪着光。
这悦耳的琴声可是学琴以来的头一遭,楚长德忍不住走到了女儿身边。同时他细细查探四周,想要找出是什么让女儿的心情不同了。
女儿的桌上端端正正摆着笔墨纸砚以及一封信。
那字迹很明显来自谁。
楚长德不认同这种私通书信的行径,但是见自己的女儿如此快乐,他还是放下了自己的坚持。
他的女儿愿为太子净手抚琴、醉心红尘,太子也愿意为女儿固执己见、惹万众不解。
楚长德嘴上叹着罢了罢了,缓缓走出了女儿的房间,心中却依旧好奇,这太子信中到底写了什么情话让他的女儿如此欢欣。
等一曲弹毕,楚衡再次展开信纸,贪婪的目光紧紧盯着那信纸中的三个撇捺横竖尽显力度的字:
“孤信卿。”
顾文渡并不知道女人的心思,也不知道要怎么增进两人的信任。他信任楚衡,也便在信件中直接表达了他对楚衡这独一份的信任。
回忆起她与殿下全部的相遇相知经历,楚衡只觉得心脏再次被重击,面色再次因为巨大的情绪波动而泛红。
这是前世她从未得到的殊荣……
这一世,她定然能为殿下做到更多!护得殿下安康顺遂!
第二日,顾文渡也收到了来自楚衡的一封回信。
“衡亦是。”
一旁的观海看着自家太子殿下用喝水掩饰不知该做什么表情的举动,只觉得本就脆弱的小心脏更是中了一箭。
现在就稀罕成这样了,未来把楚小姐娶进来后,那日子啧啧啧……
这时,西南再次传来了消息,大部分地区已经连续好多天没有下雨,加上暴晒,部分作物已经撑不住了。
在顾邵昀脸色大变走后,原本淡然的李元道面色也是出现了惊愕。
那预言真的成真了……难不成太子背后真的有仙人指点?
与上一世地方官员的瞒报导致赈灾延误不同,这一次大燕朝廷第一时间得知了消息,很快有条不紊地将赈灾举措推行了下去。
赈灾举措自古便有,一代代积累下来的经验并不弱。而难就难在落实。
赈灾物资经过中间层层盘剥,落到百姓手中的往往不多。豪门富户也是虎视眈眈地看着这些自耕户,巴不得他们把赖以生存的田地卖到他们手里。
这样的行为中央朝廷屡屡打击,却往往收效甚微。
顾文渡在请示顾邵昀后,将大量银两用于以工代振。
受到灾害严重的地区的百姓可以通过修建水渠和大坝而得到饭吃。现场会有士卒监工,不容易任何偷奸耍滑。
这时候,百姓们在官府告知下已经提早进行了一波抢收,也没饿到干不动活的地步。能够有饭吃,干的还是有利于自己的好事,没有人会不答应。
楚长德也是意识到自己在这次赈灾中可以起到的作用。他也是半个农民,懂得农民的苦与痛。
于是,他的牛脾气再次上头,不仅往顾文渡案头递上来了一份份请命书,还天天求见顾文渡那头跑,试图跑去西南修水利。
顾文渡对准岳父这样的行为无可奈何,从理性而言,作为准岳父的楚长德确实是最让他放心的人,但是也正是因为这层身份,让顾文渡难以抉择。万一灾情恶化,万一灾民暴.乱,万一……
那时他又要如何与楚衡交代?
而这时,楚衡再次托人送来一封信,内里的内容很让人熟悉。
“衡信殿下,家父亦是。”
不久后,楚长德骑上了马,随着赈灾的齐家兵马离开。
楚衡紧攥着顾文渡的回信,目送已经快到知天命的年纪却死不服输的父亲离开,心中不担忧那是不可能的。但是父亲总是尊重她的决定,她又怎么能扯父亲的后腿。
父亲希望她得偿所愿,她又何尝不是呢?
送别的人潮已经渐渐散去,这时楚衡被人拍了拍肩膀。
转过头,就是一张熟悉的脸。
顾文渡是现如今全天下最忙碌的人,但是他还是不放心她,所以抽调出时间来看看她,“你不用担心楚大人,孤已经与齐将军沟通,会派出一百精兵保护楚大人。楚大人也会驻扎在郡城,没有万余精兵是攻破不了的……”
顾文渡知道这些军中的具体安排不是楚衡能够查探到的,也就一一告知了楚衡。
说了半日,他看着楚衡红色的面颊总觉得不太对劲:“你还好么?”
“很好。”楚衡无意识轻轻呢喃。
殿下怎么会这么好,这样的温柔和信赖她要如何报答……
暖融融的夏风吹拂下,顾文渡的腰间环佩发出悦耳的清越声。
一对鸳鸯从依旧繁盛的海棠花小心翼翼探出头,不自觉痴痴地注视着不远处的对方。
作者有话要说:满级滤镜·衡衡媳妇:吹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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