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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后苑有一架秋千,在假山后面,花圃中间,最开始是王容与先发现的,王容与回头对姑娘们说,就有人三两结对的往秋千架那玩耍。
不久后前殿的人也知道了。周玉婷想要去玩秋千,让宫女把其他人都送走了,她坐在秋千上让宫女推她。越是临近最后,心里越是紧张,陈太后还是对她挺好,但是李太后眼见着越来越喜爱王容与。
虽然陈太后为尊,但是李太后毕竟是陛下生母。
周玉婷心里叹气,她只顾提防王芷溪,却不知道王容与,果然是一家子姐妹,两头掩护两头上位。她原不在意后殿,现在想往后殿渗入,却没有效果,王容与看着不显,后殿人心都向着她。想要卡后殿的膳食,王容与的膳食却是另外送的,虽然宫女说是王容与给了钱走了关系,周玉婷想加钱断掉王容与这条关系线,宫女却是碰了壁。
难道里面还有其他她不知道的关系。
朱翊钧来宫后苑走走,见有一个落单的秀女在坐秋千玩,他想着这宫里还有哪个秀女喜欢落单,以为是王容与就决心上前吓一吓她,宫女在看见是朱翊钧时就下跪行礼,却被告知别出声,朱翊钧一下一下的推着秋千。
“别推了,晃的我头疼。”想来想去没想着招的周玉婷心情不好的说。
听了声音朱翊钧也发觉自己是认错人了,于是停下手,咳嗽两下,周玉婷回头望见是陛下,心头一跳,眼睛一亮,连忙跳下秋千福身见礼,“小女给陛下请安,陛下万福金安。”
“起来吧,你怎么一个人在这?”朱翊钧说。
“储秀宫人多烦闷,小女就想找个偏僻地方静静,没想到惊扰陛下。”周玉婷半垂着头认错,一双水目却情意绵绵的看着朱翊钧。
“朕无事到宫后苑走走,也没叫人通传,没吓着你吧。”朱翊钧问。
“小女见到陛下,心里只剩下高兴,倒是不记得惊吓了。”周玉婷甜甜说道。
“是吗。”朱翊钧问,“你叫什么名字来着?”
“周玉婷,小女名唤周玉婷,亭亭玉立的玉,娉婷多姿的婷。”周玉婷说,“陛下可要记得小女。”
“行,朕记住了。”朱翊钧说。
朱翊钧没说让她走,周玉婷就一直陪着,两人围着宫后苑走了半圈,直到周玉婷福身目送朱翊钧离开宫后苑后才嘴角噙笑的回了储秀宫。
周玉婷在宫后苑和陛下相谈甚欢的消息像是长了翅膀,一下子飞到宫廷各处。有宫女担忧的说,“李太后为人最是恭谨严肃,不喜妃嫔出格,姑娘在宫后苑见到陛下,不说马上行礼避开,还与陛下相谈甚欢,此举恐怕太后不喜呢。”
“我是要做陛下的女人,什么都比不得陛下的喜爱来的重要。”周玉婷淡淡说。心情好的拿了一支金簪往发髻上比了比,以后秋千那处,是不准旁人再去了,如果也像她这样运气好可怎么办?
陛下不叫人通传来给我推秋千,想必是喜欢我。周玉婷心里裹着蜜似的,想到就要甜甜的笑。但她漏掉一点,陛下怎么会从她的背影看出来她娇俏可人呢?何况陛下连她的名字也没记住。
“这下宫后苑那坐秋千咱们是都别想去坐了。”杨静茹闻听周玉婷在宫后苑见着陛下后就说。
“凭什么呀,宫后苑又不是她一个人的?”崔一如气鼓鼓的说,陛下也不是她一个人的。
“你要真想坐秋千,明天让小太监拿着绳儿木板在院子里做一个就是,随你想坐多久就坐多久。”王容与说。她心中并无波澜,也无甚计较。
“当真。”杨静茹说,“我在家就喜欢秋千,我们还会站着荡秋千,比赛着谁荡的最高。”
“那你可真厉害,要我我可不敢呢。”王容与说。
“姐姐不像胆子那么小的人。”刘静说,“明天做了秋千,咱们也来比试一下,看谁荡的高。”
“我可真不成,看着你们荡好了。”王容与捂嘴笑说,“这样吧,既然是比试怎么能没有彩头。我这有一根用白砗磲粉玉翡翠做的梨花簪,很是精巧可爱,明日谁要拔得头筹,我就把这簪送与她。”
“那我就不客气了。”刘静说。
“还不知道鹿死谁手。”杨静茹说道。
王容与想要做个秋千,这可是她难得的嘱咐,安得顺自然尽心尽力的去帮她办好,在后院一根粗壮的树枝上,两边各垂下四根手腕粗的麻绳,固定后再绑上木板,为了确认安全,还找了个粗转的太监到上面试了一下,等万事俱妥才来回王容与。
“做的好。”王容与嘉奖道。
安得顺高兴的两颊泛红,“姑娘有事尽管吩咐,小的一定肝脑涂地,万死不辞。”
“哪里要说的这么严重。”王容与捂嘴笑,让喜桃在桌上拿两碟点心给安得顺甜嘴。
安得顺拿着点心出来,分了两块给一同帮忙的小太监,其余用手帕包好贴身放着,他可舍不得吃,得慢慢品尝才行。
等到午后荫凉时,八九个姑娘簇拥着一起去了后院,宫女在廊下设了座位,从这就可以看秀女荡秋千,杨静茹换了窄袖上衣,束腿裤,外罩薄薄的百褶大裙,站起来荡秋千,裙子像翅膀一样往后飞去。
王容与先是不由惊呼后又感慨说,“可真好看。可惜她自己上去荡了就不能自己画,要是能把此刻英姿画下来该多好。”
杨静茹用力的往高处蹬去,虽然荡到最高处,眼睛看见的还是层层宫阙,但是,杨静茹看着远方的天空想着,蹬高点,再瞪高点,就可以飞出这一方围墙困住的天空,她就自由了。
杨静茹不由畅快的大笑起来,这就是她喜爱荡秋千的原因,幼时荡秋千只想像鸟儿一样飞的更高点飞的更远点,现在她模糊的摸到一点边,一点关于自由的边。
杨静茹从秋千上下来,刘静对她拱手称服,“我想着我野丫头一样,没想到大家闺秀一样的你荡起秋千来如此豪放,比不得,比不得。”
“原就是想着好玩,谁要跟你比试了,现在你自己划下道来,难道又不敢了?”杨静茹激她。
“谁不敢。”刘静说,她见杨静茹玩的痛快,她也早就等不及了。
“你看刘静玩的。”王容与对杨静茹说,“你刚才也是这样玩的,裙子飘起来跟仙女一样,可惜我不会画画,不然我就替你画下来了。”
“我等会自己画。”杨静茹说,“我看着刘静的样子,到时候画脸的时候就对着铜镜画。”
“真机智。”王容与笑道。
余下人都上去玩了一把,个个都挺开心的。崔一如上前让王容与也去玩一把,王容与连连摇头,“我是真的不行,我从来没站着玩过秋千,再者我也害怕呢。”
“站上去就不害怕了。”崔一如说,拖着王容与就往前走,“大家都玩了,就你一个没玩多扫兴啊。”
“别害怕,我扶着你。”刘静说。
王容与在左右搀扶下上了秋千,保不住平衡,秋千乱晃。“你两腿张开些,身子微微下蹲,重心下一点就稳一点。”刘静说。
“先别推,先别推。”王容与感觉到自己在往前忙惊吓说。
“姐姐,这秋千动起来就稳了,你这样站着还害怕些,它总是摇晃。”崔一如笑说。
“她看着真不像会玩,别玩了,万一摔着了不好。”杨静茹担心的说。
“都上来,就玩一把再下去呗,也许姐姐玩着玩着就不想下去了。”崔一如笑说。
王容与被推着慢慢的前后晃荡,心里还是不甚安稳。
朱翊钧突然来了储秀宫,姑姑一抬头点人数,后殿还有好几个没来,急忙使眼色让人去叫来。
“别忙着叫,朕听见她们在后面玩的挺欢乐的,一起去瞧瞧。”朱翊钧说。
朱翊钧带着人去往后殿,丽景轩里空荡荡的,笑声从更后面传来,朱翊钧绕过殿室往后走,冯尚唱号,“皇帝陛下驾到。”
原还笑着的秀女受惊的纷纷跪地行礼,在秋千上的王容与一下失了搀扶,随着秋千的惯性,一个飞扑出去落在朱翊钧身前,五体投地。
朱翊钧受惊的往后一躲,变故来的突然,众人齐齐惊呼,王容与痛的要落了泪来,却赶紧恢复成跪姿,头磕手上。“小女不知陛下到来,未曾远迎,小女有罪。”
“你是有罪。”朱翊钧说,“御前失仪,朕罚你去净室自省一天。”
“小女遵命。”王容与说。
朱翊钧匆匆来了又匆匆走了,前殿的人不免抱怨后殿的人失了分寸,扰了陛下的兴致,害的大家都不能在陛下面前露面。后殿的人却有些害怕,王容与起身时的姿势有些别扭,不知道有没有伤到哪,王容与跟在陛下后面走了,要去那个什么鬼净室待一天。
“都是我的错,我不该拾掇着姐姐上秋千了,现在可怎么办呢?”崔一如哭道。
“喜桃,你去打听打听那个净室在哪?”杨静茹说,“只是反省一天,并不是什么大责罚,应该没事。如果可以,看能不能送些药物进去,姐姐也不知道摔哪了?可千万不要留疤啊。”
崔一如哭的更大声了。
刘静面色发白,朝外走去。“我去见陛下,御前失仪一下,就会把我和姐姐关到一起了。”
“胡闹。”杨静茹说,“你这刻意去失仪,和姐姐的无心之失难道会量罪一样,你要是把自己埋进去了,姐姐出来还要担忧你。”
这皇宫里,每个住人的宫殿里都会有净室,这是主人的意愿,仿佛布置这么一间房子,人就会清心寡欲。朱翊钧说让王容与去净室反省,却不说是哪一个净室,王容与只能跟着朱翊钧,走过大半个后宫,到了乾清宫。
“姑娘,你在这里反省吧。”张成恭敬的把王容与领到乾清宫的净室,朱翊钧有时候会一个人在这里独处静思。有时候真的捉摸不透陛下的心思,你这是要罚怎么把人还带进乾清宫了。
“这本诗经,孝经,帝范,陛下说让姑娘反省的时候把这三本书抄了。除了孝经必须用楷体,其余字体姑娘随意。”张成说。
王容与看着案几上的书和纸笔,模模糊糊想到一点,她看着张成。“张内侍,我想问你一个问题?”
“陛下要我进宫来,难道是因为我的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