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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病在坤宁宫被称呼为吴娘,她如今每天的工作就是给王容与做按摩,她跟许御医学习的,按压王容与的腿,缓解她的水肿,还有后腰,被肚子坠的酸痛。除此之外她好像并不常出现在娘娘面前伺候。
但她私底下也做了不少活,她会去和尚膳监商量娘娘的膳食,许御医说对娘娘如今吃了有好处的东西,她便要想办法让膳房做出娘娘喜爱的口味来,王容与其实挑嘴的很,如果完全按她的口味来,许多菜她都是不吃的。
但是这样不好。
坤宁宫目前的宫人都是按照王容与的喜好来,所以王容与看着膳桌上多了她不喜欢吃但也不至于不吃的食物就笑着摇头,这就是无病了。
无病和无忧虽然是皇后的家养婢女入宫,但是在宫里对着其他宫人,时常还是会觉得有些底气不足的感觉,无病一来,她们就像找到了主心骨,日夜和无病说进宫来的一切事情。
无病对宫规的熟悉让无忧无虑惊讶,她们以为还要提点一下无病宫里的规矩,但是无病了然于心,“知道要进宫,我就学习了一下。”
“咱们跟着娘娘进宫,可不能给娘娘丢脸。”无病说。
“姐姐说的事。”无虑说,“不蒸馒头争口气。”
无病做的许多事都是暗中做的,并不明面上抢大宫女的活计,与坤宁宫上下的宫人也要打好关系,不能让别人对她产生不喜,这对她伺候娘娘可没有好处。
无病甚至了解到了陛下的喜好,朱翊钧在坤宁宫也待的越发自在,“这坤宁宫的宫人都是一夜开窍了不曾,朕觉着比起乾清宫的宫人来不遑多让。”
“难道之前陛下来了坤宁宫,觉得招呼不周吗?”王容与笑问。
“毕恭毕敬的伺候不一定就是舒服的伺候。”朱翊钧说,“有的时候恰到好处的伺候更让人觉得舒服自在。”
“是无病的功劳。”王容与说,“她最和我心意,比我自己更知道怎么能让我感觉舒服。”
“那倒是不枉费你惦记她了。”朱翊钧说,王容与现在好似完全从瀛台那件事中过来,不再做噩梦,脸上有了笑容,让朱翊钧没有那么担心。
“能得一个贴心人可不容易。”王容与得意的说。
冬雪挥挥洒洒的时候,王容与的肚子也愈发大了,朱翊钧第一次见着这么大的肚子,有些惶恐,总是怕磕着碰着她,恨不得她只是在床上躺着就好。但是晚上朱翊钧还是要和王容与睡在一张床上。
李太后曾经隐晦表示过不满,更是说,“皇后肚子如今愈发的大了,陛下也不担心翻身妨碍到她。”
“床很大,倒是没有母后担忧的问题。”朱翊钧说,“朕陪了皇后这么久,这最后两个月不陪着,有些心神不宁。”王容与现在夜里睡不安稳的时间多,总是要起夜,捧着肚子坐起的动作并不容易,朱翊钧有些担心宫人力弱扶不住出事,所以即使也担心夜里会翻身妨碍到她,但是还是坚持要和王容与在一张床上。
王容与要起夜,他会小心扶起,有时候甚至会亲手抱王容与去如厕。王容与搂着他的脖子问重吗?朱翊钧走的稳当,“还担心朕摔着你吗?”
“陛下看着谦谦君子,还是顶天立地的男子汉。”王容与说。朱翊钧能做到这种程度,已经远超她预料。
她得承认她有些感动。
“朕若不是亲眼见着,真的不知道你怀孕这么辛苦?”朱翊钧摸着王容与的脸说,“辛苦你了。”
“孩子生出来也叫我一声娘,虽苦也甘之若饴。”王容与笑说。
“陛下对皇后太优容了。”李太后说,“难道以后皇后每次有孕,你都如此不成?”
“皇后是朕的发妻,朕对她好些也没什么。”朱翊钧说。事实上因为他对皇后的情深意重,在民间的口碑极好。
也算是意外之喜。
孩子大月份的时候,御医可以把脉摸出婴儿的性别,太医院够级别的太医都来给皇后把脉,虽不敢说死,但十个里有八个预测是个公主,许杜仲最后一个把脉,却说诊不出。
皇后这胎还未生产,但是十有八九就是个公主了。后宫里松口气,都开始准备送小公主的礼品,慈宁宫那边知道把脉结果后,沉默了。
王容与把太医的诊断跟陛下说,“这一胎是个公主。”
“为何做出让这么多太医来把脉判男女这么荒唐的事?”朱翊钧不喜道,“都到这个节骨眼上了,男女还重要吗?”
“母后想要提前知道性别也无可厚非。”王容与说,“陛下会觉得失望吗?”
“失望什么?”朱翊钧说,“朕看着她从完全看不出来到这么大一个肚子,她第一次在你肚子里调皮朕也亲手摸了,朕还和她讲了那么多睡前故事,朕现在就想着她能顺顺利利按时出来,哪怕不是个人,朕也喜欢。”
“陛下乱说什么,怎么能还不是人呢?”王容与笑着推打他。“她是公主也好,是皇子也罢,这后宫里或失望或庆幸什么样都好,只要我知道,陛下和我一样期待着她的到来,就好。”
“朕第一次如此紧张,恐怕和第一次上朝时的心情有的一拼。”朱翊钧说,“现在真的没有办法去思考是男还是女,只要她健康,只要你健康,朕别无所求。便是公主,也是朕的第一个孩子,中宫嫡女,值得万千宠爱。”
“儿子还担心宠坏,女儿就不用这个担心。”朱翊钧突然说,“便养的娇纵些又如何,天之骄女,她就是想在京中横着走,朕也允她。”
“陛下可不能这么宠孩子。”王容与说。
“你负责教,我负责宠,保证宠不坏。”朱翊钧说。
“陛下好盘算,如此,小公主便每天只想着父皇,一点都不喜欢我这严厉如恶姑婆一样的母后。”王容与说。
“那你就不要那么严厉的对她。”朱翊钧说,“皇帝女儿不愁嫁的。”
正月前,老太太就进宫陪产,期间王芷溪来请安过几次,但是王容与没有开口留她,都是请安后就让走了,老太太也没说让她陪产的话。
坤宁宫烧炭一直持续保持着如春的温度,王容与在无病的搀扶下,闲暇时一圈一圈的在室内踱步,老太太就坐在一旁看着,一问一答的聊着生产的准备,还要过流程。
产房已经安置好了,每日都要进去烧炭烘热,消毒,产房在坤宁宫西殿选了一个大隔间改成,重新糊了厚纸,密不透风,厚实的棉被帘子挂在门口,进出推开都不易,更别提到产床还有两道这样的帘子。
伺候娘娘生产,做月子的人也各自分工好,什么时候发动就进产房,许杜仲和产婆是已经在坤宁宫待命,一发动就能到位。许杜仲每天都要给王容与诊上脉。
王容与曾经装作不经意的问过许杜仲,“如果难产怎么办?”
“娘娘这胎胎位很正,小殿下也没有过大,应该可以很顺利的生产,不会难产。”许杜仲说。
“事情总怕万一。”王容与说,“若是万一呢。”
许杜仲见王容与问的认真,四顾一下,现在只有奶娘在王容与身边伺候,王容与说,“许御医直说无妨,如果有万一的情况,我与小殿下的性命就要托付给你,以及她。”
许杜仲抬头看一眼那个奶娘,然后对王容与说,“如果满了月,小殿下还迟迟不肯出来,这时臣就要给娘娘扎金针催产,还有催产药。”
“然后让产婆往下推娘娘的肚子。”
“小殿下脚先出来是为危险,会先把孩子推进子宫再重新生出来。”
“如果孩子迟迟生不下来会如何?”王容与问。
“若是保大会如何?若是保小会如何?”无病问。她面容沉静的问。“我生产时问过产婆,在民间,保大就是一碗打胎药下去再把孩子勾出来,若是保小就是把母亲的肚子剪开,也许宫里的手段没有这么血腥。”
“没有什么不同。”许杜仲说,他见王容与不觉得被冒犯触霉头就说,“只有御医诊脉,确定肚子里的胎儿已经没有生机,才会保大。”
“从哪里剪开我的肚子?”王容与比划着自己的肚子说,“许御医有没有一种可能。”她比划着肚脐下的位置,“从这里划一刀,把孩子取出来,然后再缝上线。”
“娘娘,从未有人如此做过。”许御医头冒冷汗的说。
“我时常摸着肚子,感觉小殿下只和我隔了一层皮肉,若是能从这里划开一刀把小殿下端出来,也许比从底下不管不顾的划一道会存活几率高一点。”王容与说,“虽然我肯定会选择保小,但是我也想要活着看着小殿下长大,小殿下生下来没有娘,多可怜。”
“许御医悄悄的去研究一下吧,我与小殿下的性命,尽付托与御医了。”王容与让无病搀扶他起来,对许御医行一个万福礼,“无论成与不成,我都不怪御医。”
许杜仲如何能受皇后的礼,急忙跪下然后俯身道,“臣定当竭尽全力,保娘娘母子平安。”
“都靠许御医了。”王容与说。
许杜仲本来心里很笃定,皇后这一胎很正,应该不会难产,但是被皇后叫去这么一商讨,登时觉得压力山大,有些夜不能寐,翻阅医书,想找到有没有成功的例子。
偏偏朱翊钧因为临产的接近,也寝食难安,在坤宁宫不露行迹,但是在乾清宫叫来许杜仲,“皇后顺产你有几分把握?”
“臣原先有七八分把握,如今大约半半。”许杜仲疲累的说。
“什么?只有半半的把握?”朱翊钧急了,他站起来,“你不是先前跟朕说皇后这一胎极顺吗?”
“皇后胎位很顺,现在也是如此。”许杜仲说,“按理该是瓜熟蒂落,顺理成章。但是陛下这么紧张,臣也不敢说的太满,万一出了差池,臣担待不起。”
朱翊钧坐下,“不管你说的七八分,还是半半,朕只有一个要求,母子均安,若是做不到,朕砸了你家的招牌。”
“那微臣只能一死去地下给微臣的列祖列宗请安了。”许杜仲说。
“朕要的不是你死,而是皇后的母子均安。”朱翊钧说。
“再有,如果到了问要保大还是保小的时候,不管从外面传来的旨意如何,朕给你下的死令,保皇后。清楚吗?”朱翊钧低声对许杜仲说。
“到时候即使是说朕的旨意进来让你保小殿下,你也说小殿下已无生机,全力保皇后。”
“明白吗?”
“臣遵旨。”许杜仲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