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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太后拨动着手里的佛珠,“皇后出宫去了?”
“是的,现在应该到瀛台了。”顾嬷嬷说。
“她自己说的要去瀛台?”李太后问。
“是。”
“我去的时候皇后娘娘该是昏迷不醒,是许御医用了什么手段,皇后有短暂的清醒,之后就有条不紊的都安排好了。”顾嬷嬷说,“还亲自交代了,不能让陛下靠近她。陛下拦下了皇后的辇车,也没让陛下靠近了去。”
“娘娘是真担心自己得了疫病,怕传给陛下。”
“这种时候又拎的清,从来都不是一个笨人,就是不知道她为何铁了心要独占陛下。”李太后说,“罢了,她既然自己选择去瀛台,养病也不是以几天就能好的,就让她安心在瀛台住着吧。”
“她和陛下看着情投意合,牢不可分,其实脆弱不堪一击即碎,只要陛下这期间临幸了其他后妃,他们之间就回不去了。”李太后说。王容与那样的人,看着随和,其实执拗的很,只要她心里对陛下起了隔阂,他们两人就能回到相敬如宾的帝后关系。
这对陛下,对后宫,都是好事。
“男人就这么回事。”
“只有女人还傻傻的相信有情爱。”
“启祥宫的宫人带走了许多去瀛台,就先把寿安宫的人挪过去顶上。”李太后自语后对顾嬷嬷交代说。
“可是陛下不让人过去。”顾嬷嬷闻言为难的说,“先前去的人都被陛下撵出来了。”
“是吗?”李太后问。
“那便不去了。”
“如此大好的机会,后妃们还不知道趁机,那也是她们的命。注定要独守空闺孤独到老的命。”
王雅量去到瀛台,瀛台与岸上相连的桥上有禁军把守,见王雅量过来拱手,“将军,皇后娘娘懿旨,特殊时期瀛台不得随意进出。”
“我来替陛下跑腿,想知道皇后娘娘如何了,还烦请通禀一声。”王雅量说。
片刻后无病出来,对王雅量一福身,“三爷。”
“娘娘如何了?”王雅量问。
无病摇摇头,“娘娘还没退热。”
“总早上发现到现在,怎么还没有退热?”王雅量说,“当真,是,是疫病吗?”
“杜太医说是疫病,可是开的方子用下去并不起作用,许御医还是诊不确定,但他说当务之急是要把热降下来。”无病轻声说了,“娘娘中午时分醒过一阵子,知道在瀛台后就又放心睡了。”
“当务之急当然是要降热,这人要是高热不退,久而久之就是好了也得留下许多后遗症,这些太医到底有没有本事?”
“许御医是熟悉娘娘脉案的人了,好在现在娘娘喂药还是喂的下,许御医说并没有到真正凶险的时候。”无病说。她心里焦急难安,但是外表上不能表露分毫,她一刻都不想离了娘娘身边,但是听闻是王雅量过来,她知道,其他宫人说什么三爷都不会信的,只能她亲自来。
“老太太知道娘娘的病,很是挂念忧心,我原本想着跟陛下请命,来瀛台驻守,好时刻知道娘娘的消息,但是陛下不准,只让我来替他跑一次腿,也能知晓些娘娘的情况,好让家人放心。”
“三爷万万不可再提来瀛台驻守一事。”无病说,“娘娘不会欢喜的。”
“娘娘清醒时也说过,她病的突然,恐怕是瞒不住家里,还请父亲兄长多多宽慰祖母,不要让祖母太过忧心伤体。”
“娘娘自小不爱吃药,就是小小的风邪入体,也比旁人要好的慢些,她自个儿处境这么危险,还要想着他人。”王雅量低沉的说,“到底是从哪得的病?”
“现在许御医反驳杜太医的理由就是,如果是疫病,断断不可能只有娘娘一人发病,如今我们这些近前伺候的,还没有发热迹象,不过杜太医说我们没有发热也有可能是时间太短的原因。”
“如果找不到病因,就不能对症下药。”无病说,“三位太医也十分焦急,在一起讨论,查阅医书。”
“有把握吗?”王雅量问。“这比确诊是疫病更可怕,不治之症吗?不会的,娘娘运气没有那么差。”
“总之现在的情况是这样。”无病说,“三爷,奴婢要回去伺候娘娘了。”
“只能依靠你了,好在还有你陪着娘娘。”王雅量说。
王雅量自己听了焦心不已的消息,朱翊钧听了也没好到哪里去,“到现在还没确诊是因为什么发热?”
王雅量无言默认。
“这些太医是不是没办法?那把太医院其他太医也都叫过去。”朱翊钧道。
“陛下,太医院的太医从中午开始在后宫把脉,就没停歇过。”陈矩说,“再说太医院里医术最好的许御医如今在瀛台,他若想不出法子,其余人去了恐怕也只是白白惊扰娘娘。”
“也许娘娘明日就退热了。”王雅量说。
朱翊钧总觉得心神不灵,在启祥宫待着,没有熟悉的人在身旁,每一刻都是暴躁,即使王雅量才来说了王容与的情况,下一刻他又想着人去问,娘娘退热了没有。
“陛下,荣昌公主闹着要来启祥宫,可如何是好?”张成面露难色的说。
“荣昌?”朱翊钧说,“她也许是吓着了,朕去看看她。”
朱翊钧去了长春宫,荣昌哭的眼睛都红肿了,“父皇,母后怎么了?”
“母后身体有一点不舒服,去瀛台养病去了。”朱翊钧把她抱在膝上,“你是大公主了,情绪还如此外放,你母后知道了如何能放心。”
“若是一点小的不舒服,怎么会离开宫廷,去瀛台养病?”荣昌已经不是小时候那么好糊弄了,“母后真的得了疫病吗?”
“母后会死吗?”荣昌拉着朱翊钧的衣襟问。
“不会。”朱翊钧很笃定的说,“她怎么舍得死呢,怎么舍得荣昌这么好的孩子呢?”
“父皇,我可以去瀛台陪母后吗?”荣昌啜泣着问,“我生病的时候最想见到母后了,母后生病了,身体难受,但她在瀛台,看不到父皇,也看不到我,她心里该多难受啊。”
荣昌稚言让朱翊钧眼眶发热,“父皇也想去瀛台陪母后,但是母后不让,母后也不会准你去瀛台的,我们就在这里等,等到母后好了,我们再去瀛台见她,可好?”
但是三天,整整过去三天,在瀛台的皇后还是高热不退,朱翊钧已经狂躁的,见什么砸什么,骂着太医院的都是废物,这种情形下,就算朱翊钧是一块无人看管的大肥肉,也没有后妃敢上前去捋虎须。
或者她们现在也顾不上去陛下面前献媚。
皇后会死吗?
这是梗在她们心头问题。
按说皇后管理后宫,但凡是有些经历的宫人都说,没有比皇后娘娘更好的更公正的了,各种乌七八糟的事也没有。她也不打压嫔妃,喜欢让嫔妃们穿的漂漂亮亮的,也不为难嫔妃,她们自己找乐子,皇后娘娘也是允许的,还鼓励她们。
但是皇后娘娘霸着陛下这一点,就远抵消过她所有的好。
后宫女子的天,是陛下,陛下不来后宫,就是天不下雨,后宫里好看的女子就是等不到雨的花朵,只能枯萎在地里。
有心狠的想,娘娘去了,陛下的这块天就又属于其他人了,陛下大概会另立新后,但是继后,如后又能比得上元后。
有那么心还存有善念的,却只想娘娘病了,便是日后只能缠绵病榻,就算陛下心里想着她,但是身体总要人照顾,这后宫里旁的人也能分些雨水。
如宜妃兰妃那样一心只盼念皇后娘娘早日康复的人,太少了。
瀛台,太医个个都是形容憔悴的模样,“娘娘怎么吃什么药都不见有效呢?”杜太医疑惑不解。“这不应该啊。”
“之前靠着金针放学给娘娘降热,但是渐渐也不管用了,再这么高烧下去,娘娘怕是不好。”许杜仲说。
“我这翻阅了许多医术,都没有这样的记录。”另一个太医说,“看来没有弄清楚娘娘到底是为何病的,这个结就是无解。”
“娘娘从上一次请平安脉后的所有起居,我们都问的清清楚楚,除了食用辣椒,和陛下出宫一趟外,没有任何出奇的地方。”许杜仲皱眉说,“辣椒。我们都吃了,一点反应都没有。就是和陛下出宫的那条街,我们也让人反复去探勘过,没有人高热,何况当日同行者,都没有人高热。娘娘这病,倒真像是无中生有来的。”
许杜仲看着杜太医,杜太医心口一跳,“你看我干什么?”
“毕竟是杜太医一口咬定娘娘是疫病,我医术浅薄,总要等着杜太医拿出一个章程来。”许杜仲说。
“高热不退,瞧着是很像疫病。”杜太医说,“疫病这个事不能马虎,自然是要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如今三天过去,既然没有同样发热的情况出现,那么说明娘娘只是孤例,自然算不上是疫病。”
“这是最后的方子,若是服下去,娘娘还不能退热,诸位,就准备好给家里的遗书吧。”许杜仲叹道。
因为皇后的不耐药,这最后的方子,药量十分大胆,配药也很是新奇,这份方子拟出来,都没有能马上敢给皇后娘娘服用,太医们也惜命,这药房子一个不好,怕是直接喝下去就没了,那他们不是都得要陪葬的命。
只是瞧着这高热实在没办法了,也是死马当活马医,许杜仲在其余两位太医忐忑不安的眼神里说,“你们放心,这方子是我开的,药是我让人煎的,若是有不好,我是首罪,走在你们前面罢了。”
这药方子灌下去,一直对药没有反应的皇后娘娘果然有了反应。只是这反应算不上好,热度还上去了,一直昏睡的人也开始辗转说胡话,爸爸妈妈,爹娘,祖母兄长的乱喊,还念叨出儿时的事,三哥你不要爬树,那个风筝我不要了。无病听的直掉眼泪,“许御医,这可怎么办?”
“陛下——”王容与突然厉声喊道,之后就没有叫过别的名字,只喊着陛下。
“三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