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刻钟后,阿斯克勒庇俄斯捂着左侧乌青的眼眶,缺乏情绪表现的脸上流露出少有的错愕。
“干嘛揍我?”
“拒捕!”
“我有罪?”救死扶伤的医师茫然地指了指自己,面色错愕。
“没错,非法物品肇事罪!”
洛恩挺起胸膛,理直气壮地回答。
“非法制造、售卖、传播有毒有害物质,危害公共安全,将处三年以上十年以下有期徒刑。情节特别严重的,将处十年以上的劳役、永久流放或者死刑!鉴于你的违法行为,我现在以雅典法政官的名义,对你正式提起诉讼,并进行批捕!”
“等等,非法物品肇事罪?这个罪名我怎么没听说过?”
“因为,我还没来得及写到法典里。”
“……”
面对这个又当裁判,又当选手的无良执法者,阿斯克勒庇俄斯黑着脸一阵无语,忍不住在心中暗自腹诽。
想动手不直接说,还专门给他罗织了一个罪名,就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
“不过嘛,法条毕竟还没真正落实,加上你行医也是一片好心。”
洛恩话锋一转,紧绷的脸色缓和了下来。
“综合以上种种原因考虑,如果你愿意配合调查的话,这次就只收缴你手上的危险物品吧。”
但听到这话,阿斯克勒庇俄斯感觉自己受到了污蔑,义正词严地反驳。
“危险物品?哪有?它们都是治病救人的良药!”
洛恩扫了一眼前方装有各种奇怪组织,颜色五彩缤纷,摆满了整个架子的各种瓶瓶罐罐,上前拿起某个散发鼠臭味的瓶子,满脸怀疑地询问。
“这是什么?”
“毒铁杉混合提取物。”阿斯克勒庇俄斯不假思索地回答。
洛恩脸色一黑:“毒芹碱?这一瓶够放倒百十个了吧?还说不危险?”
公元前399年,大哲学家苏格拉底被判死刑时,就是选择饮用含毒芹碱的毒铁杉混合物而死。
这玩意,剧毒!
阿斯克勒庇俄斯努力争辩:“只是用来拔毒、祛瘀、灭虫的……”
洛恩没有接话,继续指向前方的一排瓶瓶罐罐。
“那这些呢?”
“颠茄根茎……”
“曼德拉草……”
“我培育的麦角素……”
“科尔基斯巨龙的龙涎……”
“停!”
没走几步,洛恩便再也忍不住,连忙抬手制止了阿斯克勒庇俄斯的自曝行为,目光甚至都透着一丝哀怨。
“别说了,再说我想保都保不住你……”
这架子上的玩意,基本各个带毒,甚至不乏神话体系的品种。
虽然说药即是毒,毒亦是药,但眼前未来医神的胆子,未免忒大了些。
这么多危险品堆在一起,哪天不注意,全城雅典人可就有福了。
终于,在好一番搜寻之后,洛恩看着犄角旮旯里的两只装着熟悉粉色药剂的小药瓶,眼前一亮。
“这些是不是给斯忒诺和尤瑞艾莉的那种?”
“呃,对……”
“过分!太过分了~!”
洛恩一脸痛心疾首,随即大义凛然地将两只粉色小药瓶塞进了自己的口袋。
“这么危险的东西,怎么能随便交给小孩子玩?!统统没收了!”
这是补药……
阿斯克勒庇俄斯张了张嘴,本想实话实说。
然而,看着屋里一堆剧毒的违禁品和某位法政官的嘴脸,他最终还是默然地点头认罚,顺便补上贴心的医嘱。
“最好稀释着点用,这东西药效比较猛烈。
尤其是对拥有戈尔贡之血的蛇发女妖来说,效果更加显著,因为这是针对她们配置的蛇药。
而你这种流着人类之血的神灵使用后,效果应该会减半……”
说着,阿斯克勒庇俄斯似乎想到了什么,幽幽看向了对面找上门的法政官。
“你在里面呆了三天?”
“停!”
洛恩连忙冲上前,捂住了阿斯克勒庇俄斯的那张嘴,小心翼翼地四处张望。
好吧,正如阿斯克勒庇俄斯所想,这玩意在他身上持续的效果,根本没有维持三天。
实际上,一天左右的时间,洛恩就差不多率先恢复了清醒。
毕竟,他从小到大被喀耳刻喂过一大堆魔药,毒抗早就拉满了。
接下来的时间嘛……
当然是要为无辜受害者【英勇献身】了。
――牺牲,是种美德。
随即,洛恩干咳一声,目光飘忽地岔开话题。
“刚才,我们说到哪了?”
“服用体验……”
“?”
“那我们接着聊药效?”
“还是服用体验吧……”
看着一本正经拿出小本本的未来医神,洛恩无奈地举起双手。
没想到,阿斯克勒庇俄斯这小子充满求知欲和实践精神的外在下,还是个隐藏的腹黑男。
“放心好了,保护患者的隐私,是医师的行为准则。凡我所见所闻,无论有无业务关系,我认为应守秘密者,我愿保守秘密……”
听到阿斯克勒庇俄斯的再三保证,被人抓到了把柄,洛恩也只好捏着鼻子坐下,简单描述了一下大概的药理反应。
阿斯克勒庇俄斯兴致勃勃地翻开羊皮纸,做着详细的记录。
然而,没等这场医患双方的座谈会进行到一半,门外便传来了急促的敲门声。
“阿斯克勒庇俄斯老师,不好了!有情况危重的病人!”
听到门外的呼喊,阿斯克勒庇俄斯当即停下问话,火速冲出医务室,来到了外面的空地上,对送上门的患者进行检查和急救。
三名雅典学院的医学生围在一旁,叽叽喳喳地说明了状况。
这是一对进山打猎的猎人父子,本来他们只是想狩猎些普通的猎物补贴家用,结果没想到路上碰到了一头发狂的魔猪。
等搜救的人员找到他们时,他们已经变成了如今这个样子。
此时,听到动静走出房门的洛恩,扫了一眼地上这两名颈部和胸口血肉模糊的伤员,微微摇头。
大动脉破裂,心肌受损,心脏停跳,连瞳孔都散了,已经没救了……
更确切地说,他们现在就是两具还没凉透的尸体。
“都闪开!”
然而,阿斯克勒庇俄斯只是严肃地挥了挥手,随后便从挎包中掏出两支淡紫色的药剂,拧开软木塞,将其灌入两具尸体的口中。
随着药液入喉,两名猎人身上深可见骨的伤口,居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飞快愈合。
更加不可思议的是,洛恩在几个呼吸之后,居然从患者的胸腔内听到了由弱转强的心跳声。
而当那对被他定义为尸体的猎人父子,睁开迷茫的眼眸,从地上爬起之际,洛恩心中的震惊无以复加。
一个不祥的念头,瞬间涌入他的脑海
――不死药!
“们失血过多,这段时间最好别乱动,耐心呆在家里休养,等会儿我会给你们开两副补充气血的魔药,记得按时服用,等一个星期后再过来复查一次……”
在阿斯克勒庇俄斯耐心的叮嘱下,那对猎人父子千恩万谢地接过处方,这才带着满心的感激被抬走。
目送两名在自己手中死而复生的病人顺利下山,阿斯克勒庇俄斯那张冷漠的脸上流露出一丝淡淡的欣慰和满足。
对于一名医师而言,没有什么比克服顽疾,挽救生命更大的乐趣了。
生命固然美丽,却也如此脆弱。
很多时候,一旦迎来肌体上的死亡,横隔在生与死之间的距离,就会成为一道不可跨越的鸿沟。
种种遗憾,也终将伴随着亲友的余生。
比如,那赐予他生命,却又和他素未蒙面的母亲,一直都是阿斯克勒庇俄斯不曾解开的心结。
正在此时,身后一道突兀的声音打断了阿斯克勒庇俄斯此时的沉思
“你把那东西研制出来了?”
“什么?”
“不死药!”
洛恩脸色凝重,声音低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