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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清晨,风平浪静。
柳七盘膝坐在床上,听到外面密密麻麻的脚步声后,缓缓睁开了眼睛。
咯吱――
房门打开,柳十九手里拎着刀,面色凝重地走了进来。
她还未来得及开口,柳七便已站起身来,同时开口说道:“外面死了多少人?”
柳七说罢不禁轻轻吸了吸鼻子,空气之中已然弥漫着淡淡的血腥味。
柳十九沉着脸回道:“我看公孙幽这个贱人分明就是不安好心,凡是昨晚偷偷离开的,没一个能走出这条街。”
说完柳十九顿了顿,深深地看了一眼柳七,继而意味深长地问道:“你当真要随她去那个鬼地方?”
柳七微微颔首。
柳十九眼眸微闪,毫不迟疑地说道:“带上我!”
在柳十九期盼的眼神之中,柳七面无表情地摇了摇头。
柳十九见状不顿时杏目微张,或许是因为柳七一向不会干涉别人的选择,故而当柳七不假思索地拒绝她的请求后,柳十九显然有些不知所措了。
她思忖片刻,旋即小脸一寒:“你怕我拖你后腿?”
随后不待柳七开口,她便毅然决然地接着说道:“你放心就是了,我就算是死也不会……”
“行了,别再任性了!”柳七有些不耐地开口打断了十九的话,“空桑仙舫不是你能掺和的。”
“你!”柳十九一脸愤愤地望着柳七,但却说不出一句话来。
柳见状缓缓地摇了摇头,继而用不容拒绝的语气命令道:“你留下来,待我们出海之后,带着其他人去太乙门,若是一切顺利的话,我会前往太乙门与你们汇合。”
柳十九下意识地想要开口回拒,但看着柳七凛然的双眸,话到了嘴边却是怎么也说不出口。
她秀眉一挑:“为何是太乙门?”
“照着做就是了。”柳七缓步走到了窗边,将窗户打开了一条小缝,看着外面空无一人干干净净的长街,她喃喃自语道:“大隐隐于市,太乙门可比金山银海庄和空桑仙舫要聪明的多。”
……
柳七走出房间后,正好撞上了从房间走出来的楚星白和桑曼曼夫妻俩。
“呜哇呜哇……”
似是感觉到了柳七的靠近,桑曼曼怀里的楚小胖顿时哭闹起来。
桑曼曼无奈只能一边安抚着宝贝儿子,一边对着柳七报以歉意地一笑。
“柳姑娘。”楚星白不复往日的吊儿郎当,对着柳七微微颔首见礼。
他话音刚落,身旁的另一扇门突然打开,随后袁通迈着蹒跚的步伐缓缓走出,他走到了桑曼曼的身旁停下,先是伸手在楚小胖肉乎乎的小脸上捏了一把。
出人意料的是,袁通这一捏,楚小胖非但没有哭的更厉害,反而是瞬间停下了哭闹,随后一脸惬意地打了个“嗝~”,便缩在桑曼曼的怀里沉沉睡去了。
袁通眼中顿时浮现出几缕柔光,但随后便迅速敛去,他抬起浑浊的双目看向了柳七,继而皮笑肉不笑地说道:“看来柳姑娘又要与我们同行了,如此甚好,路上也可以互相照应一二。”
柳七毫不回避地对上了袁通的双眸,眼中的凛冽之意令袁通心神不由得为之一颤。
柳七将袁通眼底一闪而过的颤意尽收眼底,随后语气淡淡地回道:“柳七何时需要别人的照应?”
她微微一顿,目光自楚星白夫妻俩身上飞速掠过,继而接着说道:“照应别人……更是痴人说梦,既然你们已经做出了选择,那就自求多福吧!”
在柳七看来,一个素未谋面的父亲,和一直陪在身边的妻儿,二者根本不需要比较,换做是她,会毫不犹豫地带着桑曼曼和初小胖远离这场漩涡,虽然大概率也逃不出,但至少不能带着妻儿主动往漩涡里跳啊。
柳七不知道袁通究竟给楚星白灌了什么迷魂药,也根本不想知道,楚星白或许是个不错的工具人,过去柳七也算是用的称手,但既然他要自寻死路,那柳七也只能漠然视之。
柳七也觉得和他们没有过多交谈的必要,话音刚落便已迈步从三人身边穿过,独自一人走下了楼梯。
看着柳七的背影消失在楼梯口,袁通脸上灿烂的笑容瞬间凝固,转瞬面容变得阴森可怖起来,朦胧的黑气瞬间攀上了他的面容,整个人呈现出一副死寂的气息。
身旁的楚星白和桑慢慢只感觉阵阵深寒不断从脚底往上冒。
“大师兄……”楚星白紧皱眉头盯着袁通的侧脸,眼底涌现出了浓浓的忌惮之色。
听到楚星白的声音,袁通脸上的黑气顷刻间褪去,随后扭过头对着楚星白咧嘴一笑,露出了一口白森森呢的牙齿:“小师弟不必担心,师兄我夙愿未达成,是不会轻易被阎王爷勾去的!”
楚星白闻言眸光微敛,原本萦绕在指尖的气息也随之散去,继而深深地看了袁通一眼。
你以为我是在担心你命不久矣吗?
大师兄你还是照照镜子吧!
你刚刚的那幅样子,不比阎王爷更可怕?
楚星白总觉得袁通身上刚刚溢散出的真气令他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这种如坠冰窖的状态,他曾不止一次在柳七身边体会过。
想到柳七,楚星白眉头皱的更深了,他轻轻晃了晃头,将刚刚的杂念尽数屏去,随后对着袁通沉声问道:“大师兄,你当真确定,我的父亲不仅没死,而且这一次还会出现?”
“他是不会错过这次机会的。”袁通收敛了笑容,随即连连点头,言语间疲态尽显无疑,“无论是仙舫还是你父亲,都等不到下一个甲子了。”
哒,哒,哒……
沉重的脚步声瞬间吸引了三人的目光,只见三名身着异族服饰的男人正缓步走来。
抱着楚小胖的桑曼曼看见三人脸色一变,随即往楚星白身后缩了缩,似乎想要躲开三人的视线。
但三人的目光却早已牢牢锁定了她。
“桑曼曼。”三人站定,随后居中的那名颧骨凸起的男人突然开口叫出了桑曼曼的名字,用阴恻恻地语气说道,“大祭司的命令你已经接到了,接下来如何做你应该知道了。”
楚星白上前一步将桑曼曼护在了身后,继而满脸森然地回道:“曼曼是我的女人,她做什么,去哪儿关你们屁事!”
异族男人闻言木然地扭头看向了楚星白,眼神之中没有一丝波澜:“楚星白,区区仙舫一介罪奴之后,能让你苟活几十载已是祖神护佑,我若是你,现在就应该自裁,这样还能保她一条性命。”
异族男人抬起一只手,指向了楚星白身后的桑曼曼。
“木阙!”桑曼曼面色阴沉地从楚星白身后走了出来,对着异族男人厉声喝到,“不必用大祭司来压我,南疆各族已经分化了上千年,想要我桑曼曼听话,叫大祭司亲自带着祖神的神谕来找我!”
嗡――
话音刚落,桑曼曼腰间传来了一阵刺耳的铮鸣之声。
众人循声看去,只见桑曼曼腰间赫然悬着一柄尚在鞘中的刀,刀身在鞘中不断颤动,撞击着刀鞘发出了刺耳的铮鸣声。
三名异族男人皆是脸色一变,为首的凸颧骨男人更是眼神闪烁,口中呢喃道:“九黎雷刀……”
桑曼曼武功本就在楚星白之上,若非因为诞下楚小胖大伤元气,以她的武功修为和在刀法上的造诣,顶尖高手之中当有她的一席之地。
当年柳七对此还颇为可惜,因为她觉得此生可能再也无法得见九黎雷刀真正的威力。
面对锋芒毕露的桑曼曼,颧骨凸起的男人面色渐渐沉凝,片刻之后此人沉声说道:“希望你还记得,自己是桑氏部族的人。”
旋即眸光一转,不屑地从楚星白身上一晃而过,随后带着另外两人转身离开了。
就在三名异族男子消失在楼梯口后,桑曼曼紧绷的状态再也维持不住,身躯一软差点倒在地上,好在是楚星白及时搀扶了一把。
“曼曼,这人到底什么来头。”楚星白愤愤地问道,“左一个大祭司右一个大祭司,难不成大祭司比中原的皇帝还要威风?”
桑曼曼脸色一寒,站定之后先是将楚小胖一把塞给了楚星白,继而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大祭司是祖神在人间的使者,他的一言一行皆代表着祖神的神谕,你说他威不威风?”
楚星白先是一怔,随后连连点头:“威风,威风,都成神了,怎么能不威风呢!”
“可是……”楚星白不解道,“你们南疆和东海相隔万里,是怎么和空桑仙舫勾搭上的?”
“还有,那个叫木阙的丑八怪,什么来头?”
桑曼曼闻言顿时白了他一眼,正欲开口却被一旁的袁通抢先道:“我劝你还是不在那人面前叫说出‘丑’这个字。”
“木阙,大祭司的护卫。”桑曼曼深深地看了一眼袁通,随后沉声说道,“我十几年前曾随爷爷见过他,当时他便已经是公认的南疆第一勇士。”
“此人性情乖戾,当年不过是几个小孩笑他长相丑陋,他便以对大祭司不敬的名义,将这几个小孩的部族屠戮一空,连尚在襁褓的婴孩都没有放过。”桑曼曼说完之后深吸了一口气,眼底浮现出忌惮之色。
“这么狠?”楚星白眉头一皱。
“若单单只是手段狠辣,当然不可能当得起南疆第一勇士的名头。”桑曼曼脸色凝重地说道,“有传言他曾得到祖神的亲自赐福,赋予了他不死不坏的身躯,在这世上没有人可以杀死他!”
楚星白闻言当即不屑地嗤笑道:“不死不坏,还真当自己是陆地神仙了!”
桑曼曼有些不满地瞪了楚星白一眼,随后眼底泛出迷惘之色,似是陷入了回忆当中:“本来我也不信,可是现在的木阙比当年我见他时,还要年轻不少,就好像真的……返老还童一样!”
桑曼曼犹记得十几年前,那时的木阙明显就是中年男人的样貌,脸上岁月的痕迹非常明显。
而现在的木阙……虽说阴郁的面容令其总是给人一种过于成熟的感觉,但实际单从面庞来看,现在的木阙也就是二十出头的样子。
十几年过去了。
一个年近半百的中年人,摇身一变成为了刚及弱冠的年轻人。
这不是返老还童是什么?
见桑曼曼如此言之凿凿,楚星白也收起了玩笑的心态,重新审视起木阙来。
而此时的木阙已经来到了一楼大堂。
坐在一张方桌上的柳七抬眸瞥了一眼自楼梯口走出来的三个异族男人,她一眼便认出了这间的那个较为年轻的异族男子名叫木阙。
之所以会知晓他的名字,纯粹是因为柳十九昨晚对她说过,准备前往仙舫的人当中有一个色胆包天的异族男人,曾公开宣扬,只有柳七这样强大的女人,才能配的上他木阙神之子的身份。
当然这些话柳七并没有当面听见,要不然现在这个名叫木阙的小伙,应该在六道等着轮回了。
似是感觉到了柳七的视线,木阙突然凝目看来,当其目光触及柳七的面容时,脸上明显有过短暂的失神。
随后另一名异族男子也看见了柳七,在眼神一阵迷离之后,这名异族男子凑到了木阙耳边低声说了几句,紧接着木阙突然昂起首来,大步流星地朝着柳七走来。
“白兄,有好戏看了。”角落里的桌子上,欧阳龙城对着身旁的白衣儒士沉声说道。
随后见白衣儒生只是淡淡地浅笑着并不搭理自己,欧阳龙城眉头微皱,旋即接着说道:“这个名叫木阙的南疆人我曾略有耳闻,不过现在看起来就是一个修炼了某种外练功夫的莽夫罢了。”
“倒也未必!”白衣儒生终于开了口,他一双灿若晨星的明眸牢牢锁定在了木阙的身上,继而轻声说道,“此人武功修为确只有顶尖中下,但一身磅礴的生命力的却是世间罕见,‘不死不坏’的传言看来并非空穴来风!”
听到白衣儒生提到“不死不灭”,欧阳龙城当即惊讶道:“白兄对南疆之事也有所涉猎?”
白衣儒生轻轻摇头:“只是略有耳闻罢了!”
话音刚落,只见其眸光一转,继而沉声道:“来了!”
不等白衣儒生开口,欧阳龙城早已凝眸盯着已经走至柳七桌前的木阙,随后边听到木阙言语傲然地问道:“你就是柳七?”
“滚!”柳七头也不抬,言简意赅。
这一个“滚”可谓是如雷贯耳,回荡在宽敞的大堂之中,登时几乎所有人都不禁会心一笑,随后对着木阙投去了嘲笑和鄙夷的目光。
南疆来的野蛮人,踢到铁板上了吧!
就凭他一个南疆野人,也敢觊觎柳七!
虽说在场的诸位对柳七也是以忌惮居多,但一想到木阙这个南疆来的野蛮人昨日大放厥词,话里话外要将柳七占为己有,众人对其自然是不会有什么好脸色。
况且在场的诸位,谁又没对柳七产生过绮念呢?
只是碍于柳七的威势不敢表现出来罢了,所以当木阙赤裸裸地讲出大伙不敢讲的话后,众人心中自然是又羞又愤。
同时隐隐还有一些担忧……
柳七该不会真的被他……
现在看来,是大家多虑了。
众人一副看好戏的表情,看着脸色一阵青白变换的木阙,以及低着头淡定吃着东西的柳七。
柳七,果然还是柳七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