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餐有滋啦冒油的碳烤牛排、鲜香沁人的北菇象拔蚌鸡汤,还有新鲜出炉的特色叫花鸡、热气腾腾的红枣银耳枸杞汤,饮料分别配了红酒和啤酒,中西结合得毫无道理,但却又非常丰盛。
谢镜清喝了一口红枣银耳枸杞汤,看见身旁的祁方隅矜贵优雅地用刀子切了一小块牛排下来,又换成叉子穿刺溢血的肉块,放进嘴里轻轻咀嚼着,似乎很好吃的样子。
祁方隅注意到谢镜清的目光,又切了一块下来,递到他面前,“哥哥要吃吗?”
谢镜清摇头,目送他又吃了一块带血的肉,才问他:“好吃吗?”
“还行。”祁方隅咽下嘴里的牛排,“就是菜系搭配欠佳,不怎么符合营养规则。”
谢镜清面露疑惑。
祁方隅也没有深入解释,毕竟营养这玩意,深究起来那可就说不完了。他给谢镜清夹了一块叫花鸡的大腿肉,“哥哥吃这个。牛排只有三分熟,对肠胃不好。”
谢镜清说:“那你也别吃它了。”
“我没事。”祁方隅说,“我在野外生存那会儿,经常吃生的,肠胃一点毛病也没有,如果哪天不吃,还有点不习惯呢。”
谢镜清倒是没有想到祁方隅还有这样的个人经历,就把自己那一份也给他了,“那你多吃点。”
祁方隅毫不客气,“谢谢哥哥。”
纵观整个餐厅,在饥饿了一整天后,还能保持细嚼慢咽的也就他们俩了,其他人早就跟风卷残云一样,没几分钟就吃得干干净净。
人形蜈蚣给人棍擦完了嘴,才慢条斯理地收拾完餐桌,然后重复了昨天的话:“今天就到此为止,明天早上七点的早餐,不要迟到了。”
说完,它就推着人棍的轮椅离开了。
人群里才因为饱食而得到些许缓和的氛围,又变得压抑起来,尤其是以红队为主的那些人。
“今天结束了,那我们输了的这些人,不会是……”
“不会的!这才第一天,就算是死亡条件再怎么霸道,也不可能一天就要我们十一个人的命,更何况昨天都已经死了一个人了。”
“没错!我们的时间应该不止今天,那个怪物管家也说过,今天是上半场结束,只要明天的下半场我们好好发挥,还是有可能打成平局的。”
“对,一定就是这么回事!”
他们越说越有信心,甚至召集了红队的队员进入房间里,研究明天应该要怎么赢下黄队。
黄队的并没有红队那么兴致盎然,虽然也有人提出来,但得到的不是白眼就是漠视。一部分是因为队员们并不配合商量对策,更大的一部分是因为他们身为赢家,在潜意识里认为自己今天是安全的,完全没有必要再耗费所剩无几的精力去为了明天的事情折腾,所以在吃完晚餐之后,他们就各自回房了。
补考男人失去了同伴,似乎想找人接纳他,但是老玩家并不理会他,新玩家就只有谢镜清和祁方隅两个人,他还都得罪了,这会就只能咬着牙祈祷不会出事,硬着头皮一个人睡了。
谢镜清锁上门,确定没有人能打开后,正要上床,就见祁方隅单手托腮,懒洋洋地倚靠在隔壁的床上看着自己。
谢镜清停下掀开被子的动作,“怎么了?”
祁方隅眉眼弯弯,“忽然觉得,哥哥真是越看越好看啊。”
谢镜清的眉眼长得秀丽却没有半点女气,尤其是那双黑色的眼睛,比常人的瞳仁颜色都要深得多,这么注视着谁的时候,即使平静无波也依旧清亮得诱人。
谢镜清摸了摸自己的脸,并不能跟他产生共情,于是掀开被子上了床,“我关灯了?”
祁方隅应了一声,看着谢镜清盖好被子,才又说:“哥哥,我觉得红队活不过今天晚上了,你觉得呢?”
谢镜清侧身看他,“为什么这么觉得?”
“因为管家说过,上半场已经结束了。”祁方隅的依据和红队的依据相同,结论却完全是两个方向,“结束了,就说明今天的输赢已经出现,至于明天的下半场,需要输家参与的概率估计会很低。”
谢镜清其实也有这种感觉,“管家提前结束比赛,为的就是分出胜负,它应该不会放过任何一丝杀人的机会。”
只是谁都没有把这些话说出来,因为没有到最后一刻,他们谁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对还是错。
谢镜清关上灯后,房间里面彻底黑了下来,炎炎夏日,虫鸣声弱,几不可闻,四周万籁俱寂。
直到夜深,熟悉的黏腻挤压声和神经叨叨的重复语句再次徘徊在耳边,谢镜清和祁方隅缓缓睁开眼,看到对方的目光里都是一片清明,就知道,他们猜对了。
那句“但也不是不可以将就”接在或是“虽然还不够圆”或是“虽然只能勉强入眼”之类的形容词后面,贯彻了一整夜,接连不断,循环往复,在不知道过去几个小时后,终于销声匿迹,一如它的出现,毫无预兆。
第二天一早,不出意料,餐厅里的二十五张桌子,变成了十四张桌子。
红队的十一个人,全军覆没。
所有人都默契地没有问起他们的去向,四周的空气安静到令人感到有些窒息。
人形蜈蚣环视了一圈,对人棍说的还是昨天的那句话:“老板,人都到齐了。”
人棍回应:“那就上早餐吧。”
依旧是跟昨天相差无几的菜单,只不过三明治变成了全麦面包,牛奶还是牛奶。
显而易见,他们今天又是一整天的足球比赛,但是人形蜈蚣并没有要让他们比昨天好过一点的意思。
祁方隅咬了一口面包,嘀咕道:“就这两片,还不如一个三明治抵饿,打发谁呢。”
他刚说完,盘子里就多了一块全麦面包。
“你吃吧。”谢镜清说,“我昨天吃多了,现在也没有那么饿。”
祁方隅看了他一会儿,然后把面包放回到他的盘子里,“玩家总人数出现变化,今天一定还会抓阄,万一哥哥需要下场怎么办?还是要填饱肚子才行。”
祁方隅这话说得确实有道理,谢镜清也没有再坚持,自己把面包给吃了。
“哥哥,”祁方隅借着递牛奶给谢镜清的时候,小声说,“你快看看,管家是不是比昨天大了一圈?”
谢镜清的视线转向人形蜈蚣,之前都没注意,这一看,确实是大了一些。
祁方隅确认了不是自己的错觉,“怪不得没见过它吃东西,原来它的食物来源是我们。”
这个结论真是一点也让人欣喜不起来。
吃完饭,人形蜈蚣再次推着人棍,带他们离开别墅,走向足球场。
谢镜清和祁方隅走在人群里靠近末尾的地方,走了一半,就听祁方隅小声叫他:“哥哥。”
谢镜清侧目,“嗯?”
祁方隅朝着他们来时的路扬了扬下巴。
谢镜清顺着看过去,路是他们来时的路,花草树木也没有任何变动,但他还是看到了有些意外的场景。
别墅的外观,是一个巨大的球形。
说是球形,它还不同于现实生活里的建筑物,那些建筑物底部都是平坦的,但是人棍的别墅不一样,它是真真正正完完全全的球形,圆得好像只要风稍微吹得大一点,它就会朝着远方滚动一样。
“足球应该就是确切的关卡名称联想词。”祁方隅更加确定了自己的想法,“哥哥觉得,它有没有可能跟世界杯或者是体育彩票之类的有关系?”
谢镜清沉默了,沉默到祁方隅以为他是没有听见,打算再说一遍的时候,谢镜清开口了,他说:“我是真的不懂足球,没有骗你。”
祁方隅说:“我只是想到这种可能,跟哥哥讨论讨论,哥哥不懂也没关系,就当闲聊好了。”
然后他们两个人,祁方隅十句,谢镜清一句,就这么聊到了足球场里,也没有聊出个什么结果来。
人棍故技重施,再次把抓阄的盒子放在他们面前,“一人一张,和昨天一样,按照颜色来分组。红队和黄队各有六个人,剩下的两个人是替补。”
所有人有序上前盲抽一张纸张,十四个人,没一会儿就抽完了。
补考男人攥紧了手里的纸张,眯着眼睛一点一点地打开,忽然,像是看到了什么宝贝一样,大叫出声,又蹦又跳,“哈哈哈哈哈……我是蓝队替补!我又是蓝队替补!”
昨晚独自一人睡一间房的他没有触发死亡条件,已经兴奋得不行了,这会儿又抽到替补,该说不说,运气是真的好。
祁方隅叹息,“居然没有跟哥哥分到一队,我这手气真差。”
谢镜清的运气也没得说,他抽到的又是蓝色的替补队伍,“你的是什么?”
祁方隅亮出自己的纸张,“红队。”
谢镜清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加油。”
祁方隅应道:“我会的。”
其他人还在分组,祁方隅并不急着这一时半会,闲着没事,就跟谢镜清聊天:“我还以为今天会取消替补。”
谢镜清说:“我也是。”
“我们明明有十四个人,七对七就能得到更多的死亡人数,为什么管家没有这么做?”祁方隅想不通,“难道这也是关卡名称的一个提示点?”
可惜谢镜清和祁方隅一样想不通。
虽然这也有可能只是游戏的固定规则,但在目前的局势下,规则显然都是可修改的,唯一没有修改的足球,已经给了他们提示,至于候补人员到底是关卡名称的提示还是混淆视听的固定规则,他们都需要先抓住,才有机会得知答案到底是什么。
分组完成,人形蜈蚣清点了红黄两队的人数,确认无误后,说:“跟我走吧。”
“等等。”
带着红黄两队的人刚要进入足球场,黄队有个男人站了出来。
男人穿得衣冠楚楚的,谢镜清觉得有些眼熟,想了一会儿,才记起这人是第一天夜里霸占钥匙的那两个老玩家里的其中一个——至于另一个,已经死在了昨天的足球比赛里。
人形蜈蚣趴在地上,仰头看他。
衣冠男人却没有看人形蜈蚣,而是越过人棍,径直走向替补区域,目光在谢镜清和补考男人的脸上扫了一圈,然后朝着补考男人伸出了手。
补考男人一脸茫然,“干什么?”
“纸条。”衣冠男人的语气里没有半点商量,浓浓的全是命令的口吻,“跟我对换。”
经过了昨天的测试,所有人都知道蓝色的候补人员是安全的,这会儿面临着稍不留神就有可能团灭的霸道死亡条件,谁都想给自己换一个队伍,来保证能够活到明天。
从球场上退下来的人具有被换命的风险,至少衣冠男人不想选择那种对换方式,所以他在一开始,就要跟补考男人进行对换。
其他人都没有吭声,沉默着观望他的结局,毕竟谁也不知道临场之前对换到底是行还是不行。
补考男人也反应过来了,眼前的人是要来跟他换命的。他急忙攥紧了手里的纸张,弓起后背护在胸口,“不换!这是我抽到的,凭什么要跟你换?”
衣冠男人不动,还保持着伸手的姿势,“我可给过你机会了。”
补考男人都快缩成了一团,“死心吧你!我是绝对不会——呃!”
一声闷哼过后,补考男人倒在地上死死捂住了肚子。
衣冠男人收回脚,弯腰捡起补考男人掉落在一旁的蓝色纸张,将自己的黄色纸张扔到了他的脚边,然后站在了谢镜清的身旁。
没有人关心补考男人的死活,所有人都在看着人形蜈蚣。
他们在等一个答案。
然后就见人形蜈蚣多手并用地爬到补考男人的面前,嘴上扬起畸形的笑容,“走吧,黄队队员。”
谢镜清微微蹙眉。
硬抢是可行的——人形蜈蚣在向他们传达着这样一个信息。
于是毫不意外,手握蓝队纸张的谢镜清,几乎在那一瞬间,就清晰地感受到了来自红黄两队内部高度集中的恶意视线。
替补从最安全转换成最危险,也就是一眨眼的时间。
——【全程不计手段,通关即可存活。】
谢镜清终于明白了他在进入关卡时,听到的这句话是什么意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