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餐依旧丰盛,所有人却味同嚼蜡。
谢镜清吃了几口,总觉得浑身都不自在,抬头一看,才发现补考男人头发脏乱,死盯着自己的那双眼球里面布满了可怖的血丝,像是要把他生吞活剥了一样憎恨。
再仔细一看,补考男人盯的原来并不是他,而是坐在他旁边的衣冠男人。
祁方隅嬉笑道:“他好像要把你嚼来吃了呢。”
衣冠男人的脸上看不到半点害怕的神情,甚至还阴阳了一波祁方隅滑铲补考男人的事情,“彼此彼此。”
临回房的时候,气氛死寂,黄队的人目光呆滞,好像游离在一种崩溃与疯狂的边缘,对上视线的刹那,令人不寒而栗。
李向阳看了一眼依旧坐在餐桌没有动的那些人,提醒谢镜清:“今晚千万关好你们的门,没什么事的话——就算有事,也最好别出来。”
谢镜清没有问为什么,这诡异的氛围,就算是李向阳不说,他也感受得出来。
倒是祁方隅问得仔细:“关上门就没事了?”
李向阳说:“你可以用现有的东西堵住它。”
祁方隅又问:“堵到什么时候?”
“凌晨。”李向阳说,“怪物管家每晚都是在凌晨出现,解决触发死亡条件的人。”
祁方隅示意自己明白了,“谢谢。”
李向阳说:“不客气。”
回到屋里,祁方隅和谢镜清先是锁死了门窗,又把房间里面能搬的家具都抵在了门边,然后堵死窗户,最后确定别说是人了,就连一缕月光都倾斜不进来,才放心去浴室里洗漱干净,上了床。
祁方隅说:“今晚应该会很吵。”
谢镜清“嗯”了一声。
今晚确实很吵,他们闭上眼睛没一会儿,就听到外面传来噼里啪啦的砸门声。
补考男人不知道怎么煽动了剩下的黄队队员,他们撞击着衣冠男人的房门,让他偿命,喊他开门,质问他为什么有脸活在这个世界上,一声又一声,伴随着时不时崩溃的刺耳尖叫。
他们输了球,死亡已经是定局,但在死之前可以拖下多少个陪葬的,就全看他们的想法了。
吵砸声持续了很久,衣冠男人一句回应也没有,人群发现天色越来越黑,渐渐不再那么集中,分散到了其他房间门口。
“嘭嘭嘭——”
谢镜清听见他们的房间门被敲响。
“开门!”
“我知道你们两个没睡,起来开门,别躲在里面当缩头乌龟!”
“如果不是你们阻止了他,今天赢球的人就是我们了!都怪你们阻止了他!”
“你们是杀人犯!你们都是杀人犯!开门啊!今天谁也别想活着离开这里!”
“害死了我们,你们怎么有脸苟活下去?你们——”
剩下的话,随着身后床榻下陷,耳朵上被温热的掌心所覆盖,谢镜清就什么都听不见了。
他扭头,看见了不知道什么时候爬上自己床的祁方隅。
“睡吧,哥哥。”祁方隅凑近他的耳边,轻声说,“明天还有比赛呢。”
温热的气息扑在耳边,多亏祁方隅时不时的靠近,谢镜清对于他的亲近已经没有任何不适感,闭上眼睛没多久就睡着了。
第二天一早,他们从房间里出来,毫不夸张地说,入目所及全是一片狼藉。
房门被砸烂了,摇摇欲坠地挂在门栓上,木屑混着灰尘落了满地。比起这个,更显眼的是一地飞溅的鲜血,黏糊的血肉一块接一块,几乎没有可以落脚的地方。黄队的人打不开房门,凌晨一到,就被人形蜈蚣吃了个干干净净。
“啪叽。”
王北殷打开房门,一脚就踩到了不知道是谁的肉末,上面还有一小块头发丝。
他随意地把肉末蹭在阶梯上,看到谢镜清和祁方隅站在原地不动,有些莫名其妙,“快七点了,你们还不走?”
谢镜清说:“……走吧。”
他们几乎是卡着七点来到餐厅的,人形蜈蚣没多久就推着人棍进来了。
还是简易的早餐,这一次坐在餐桌上的玩家,只剩下八个人,看起来有些空荡荡的,消失的全是一条条人命堆积而成的空位。
噩梦一样的两天比赛终于结束,他们吃着油条喝着豆浆,都有些说不出的疲累,只想赶紧得到更多的线索,确认关卡名称,彻底逃离这个噩梦一样的地方。
然而他们没有想到的是,噩梦还没有结束。
吃完早餐,人形蜈蚣抖了抖手,说:“都打起精神来,今天还有一场加时赛要比。”
所有人都愣了,“……什么?”
“很难理解吗?”人形蜈蚣说,“上半场比赛,输的是红队,下半场比赛,输的是黄队,没有决出胜负,今天当然还有一场加时赛。”
衣冠男人骂了一句脏话,“这要是也没出胜负,明天是不是还有个点球大战?”
他说的是气话,偏偏人形蜈蚣却接茬了,“没错。”
这下子,比起生气,腾然而生的情绪是毛骨悚然。
因为衣冠男人也是老玩家,他们比新人更加明白,身为玩家的他们并没有选择权,照着人形蜈蚣的要求做,就是他们唯一能做的选择。
又是一场生死比赛,所有人都垂头丧气的,跟在人形蜈蚣的后面,不情愿却又不得不往足球场的方向走。
祁方隅看着刚来时踮脚都碰不到他额头、现在却已经高大到足以跟他平视的人形蜈蚣,“它成长的速度还在不断加快,这可不是什么好兆头啊。”
谢镜清想不通,“我总觉得,今天不应该会有加时赛。”
祁方隅和他的想法完全相同,“哥哥觉得,延续比赛的原因,有没有可能是因为我们之前都做错了?”
谢镜清看着他,“你的意思是,我们没有触发下一个剧情点?”
祁方隅说:“虽然这只是我的猜测,但我觉得确实是很有可能的。”
李向阳插嘴道:“还有一种可能。”
谢镜清问:“什么可能?”
李向阳说:“管家已经把所有能给的信息都给我们了,但是在我们猜对关卡名称离开这里之前,都会无限循环比赛这件事情,直到我们全部死亡,或者有人猜对。”
这可真不是一个好消息,因为截至目前为止,他们对此没有半点头绪。
一如前两日,人形蜈蚣又拿来了装有纸张的盒子,让他们抓阄分队。
衣冠男人骂骂咧咧的,“妈的,都快要对抓阄产生心理阴影了,到底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啊!”
他说完,发现抽到了蓝色的替补,双眼瞪得老大,哈哈大笑道:“又是蓝色!我他妈就是天选之子啊!”
没有人搭理他,大家都在看自己的分队。
祁方隅拿着黄队的纸张问谢镜清:“哥哥是什么颜色的?”
谢镜清摊开手里的纸张,“红色。”
祁方隅皱眉。
他们怎么也没有想到,会抽到了对立面。
而且这一次,除了他们,李向阳和王北殷也抽到了对立面。
李向阳走到谢镜清身旁,“队友。”
谢镜清应了一声。
红队除了他们两个,还有昨天那个痛经的高中生小羽,黄队则分到了那个年长的女人,而衣冠男人和娃娃脸男生,都很幸运,抽到了蓝色替补。
这个分组,对于红队来说,几乎等同于昨天补考男人的死局。
虽然李向阳也会踢足球,但是明眼人都能看出来,主力一直在王北殷身上。李向阳不仅要带着不会踢球的谢镜清,还要照顾身体不适的小羽,行动一定会受限,就算退一万步来说,他不管谢镜清也不管小羽,孤军奋战,也不可能敌得过王北殷。
然而比起平静的李向阳,王北殷的脸色反而黑得不行,他死死地盯着自己队伍里的祁方隅和年长女人,似乎在掂量着什么得失,然后,他迈出了一只脚。
“方便换个队伍吗?”
祁方隅朝着李向阳递出了自己的黄色纸张。
王北殷的脚步一顿,就连李向阳也有些惊讶,“你……要跟我换?”
“是啊。”祁方隅好像意识不到这是多么愚蠢的选择,软绵绵地靠在谢镜清身上,“没有哥哥在身边,我会特别没有安全感的。”
李向阳还没说话,王北殷立马夺过纸张,把李向阳拉进自己的队伍里,“那就换!”
李向阳犹豫道:“北殷……”
“是他自己要换的。”王北殷打断道,“你也看见了,又不是我强迫他的。”
李向阳自然也知道他说的没错,虽然心里难免有些过意不去,但是现在这个结果,确实是对他最好的,他再矫情,就有些不合适了。
谢镜清也知道祁方隅作出了一个多么坑害自己的决定,“你不应该换的。”
谁知道祁方隅嘴唇一嘟,乱吃飞醋,“我就知道哥哥舍不得李哥!明明我才是对哥哥最好的,我还比他高、比他漂亮,到底是哪里不如他了?哥哥就这么不想看见我吗?”
谢镜清莫名感到头疼,“这不是舍不舍得的问题,你——”
“不是舍不得就没事了,那我要待在哥哥身边。”祁方隅抱着谢镜清的手,“谁说都不好使,我就要跟哥哥在一起。”
他这话一句接一句的,谢镜清实在是说不过他,只好由着他了。
祁方隅却宽慰他道:“哥哥别担心,我们不会输的。”
谢镜清实在是无法理解他的盲目自信。
祁方隅没有解释,只说:“既然横竖都拿不到新的提示,那……”
他的话没说完,人形蜈蚣就开始了它每天一次的“表演”——将肚子里积攒的人头,缓慢地从撕裂的嘴里呕吐出来。
小羽休息了一天,身体已经好多了,但是看到人形蜈蚣这一幕,那种心里不适还是直接盖过了所有的生理不适。
谢镜清问:“你刚才想说什么?”
祁方隅说:“那不如就试试打破规则吧。”
这个点子几乎不算是点子,但它好就好在戳中了谢镜清不愿意任人宰割的想法,“你想怎么打破?”
祁方隅却指了指人形蜈蚣,问了个毫不相干的问题:“哥哥觉得,它的头长得怎么样?”
谢镜清看过去,人形蜈蚣的五官全长在了手掌上,非要说那是“头”的话,怎么也有点勉强。
好在祁方隅也没有真的要让谢镜清说出个好坏,他从谢镜清的身上起来,自己站稳,然后笑盈盈地说:“哥哥,我们都认识这么久了,你也到了该表个态的时候了……它的人头我就挺喜欢的,不如,哥哥把它的头砍下来,送给我当聘礼好不好?”
一瞬间,所有人都跟看疯子一样看着祁方隅。
你要不要听听你自己在胡言乱语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