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城主府闲逛了一圈,清寂帮忙去客院叫君知,云浅凉不想过于麻烦城主府的人,尤其城主府的人对她的态度过于恭敬热切,给人很深的压力,她决定自食其力。
云浅凉本不想麻烦人作陪,清寂一直表示清闲无事,主动带他们到街上走走,看看逍遥城的风土人情。
路边一家简单搭起的食摊,摊子前只有三两桌子,却多摆了些许长凳,这家食摊的老板是个年过五旬的老者,一家人经营着小小的摊子,就如清寂介绍的那般生意火爆,他们来得不算早,到时摊子旁很热闹,早来的可以坐桌子上享用,后来的只能或站或蹲的在长凳处慢慢吃。
逍遥城的百姓们对城主府的人很是熟悉,清寂平日低调研习医术,但他城里大部分人都找他看过病,他父母早逝是寂家抚养成人,大家把他当自己孩子疼爱,见他领着人排在后头,纷纷让他先买,连坐着桌子还没吃完的人都主动让出位置。
“我们不急,你们先买就好。”每每面对这种情况清寂总会流露处受宠若惊的羞涩与无措,脸皮薄的红了红脸,而后想着身边的人,问道:“你们饿吗?”
“还好。”云浅凉尽量无视掉四面八方有意无意看过来的眼神,站在队伍里眼神平静无波,坦然自若的承受那些意味不明的视线,“君知大哥,你呢?”
君知摇头,眼神警惕地扫过周围一些人,最后只是保持沉默。
逍遥城并不是完全排外,只是鲜少有人可以自由进入,而寂栖迟这次回来后逍遥城便封城了。
除非是逍遥城的人动手,否则云浅凉在这处不会有任何危险,基本不用担心安全。
君知只是提防一下这些人,以免动手。
云浅凉容貌当真是和她生母长得特别像,宛若一个模子刻出来,当她站在摊子面前时,食摊的老板自一片热气腾腾的雾气里看到她,刻着皱纹的脸上浮现出了激动的情绪,拿在手里的勺子掉在地上。
“云澜公主?”老人家浑浊的眼睛里浮出一层泪花,格外激动的看着对面的人,“您回来了?”
云浅凉眼珠转动,微蹙的眉头舒展开来,点点头,含蓄莞尔,“嗯,回来了。”
云浅凉私心里是想否认的,当众应下对她目前处境而言过于尴尬了些,只是一个老人家用那般希冀的眼神看着她,眼底是惊讶和喜欢,她脑子里一瞬闪过的念头压不住。
她生母早已过世多年,逍遥城的人肯定知道,可这位老人却处于不相信的状态,所以看到她第一反应是公主回来了,一个已死的人如何回来?
他根本不相信那个女子丧命在外!
这个真相让她震惊,她无法残忍的去把老人的希望打破。
清寂好言劝了老伯几句,未让他过于较真的把云浅凉当做逝去之人,要了三碗馄饨坐在路边,慢条斯理的用膳。
“你别介意,刘老伯从前也是在街边摆摊,小时候常听长辈们说起,云澜公主打小爱吃这家的包子馄饨,时常偷溜出宫。”清寂见云浅凉自那之后一直沉默不语,担心是生气了,才出言解释,“老伯算得上是看着云澜公主长大成人,出嫁那日还没出摊去街上送行。”
转眼已过二十年,当年三十而立的人,如今已经老去,青丝变白发。
出嫁多年,再见是四年后,云澜公主不知为何怀着孕独自归来,找到了逍遥城,所有人都期盼着她生下可以继承大统的主子,可惜把脉后确认肚子里的是女婴,于是大家商讨与寂家定下了娃娃亲,把未出生的女婴许配给了寂栖迟。
可云澜公主不希望自己的女儿卷入战争当中,在城中修养过一段时日后趁夜出逃,被叔伯们发现抵死不从,最终拼死逃离逍遥城。
“我没生气。”云浅凉搅动着碗里的馄饨,食不知味。
从寂栖迟的所作所为来看,她一直以为这个主子对他们的意义,顶多是拥有过名正言顺的借口,有能力则用,无能力则弃,所以她的存在可有可无,狠心些杀掉也无所谓。
然而在那一瞬间,云浅凉似乎明白了,看她能力的只是那些上位者的思想。
对于这城内寻常百姓而言,逍遥城云家人,是如同信仰般的存在。
就像是曾经的她,国家是信仰,为之付出是终其一生的责任,一人死,换众人生,并无不可。
她清楚知道,信仰是人心里一束不灭的光,当意识到这点,一下子仿佛肩膀上压着千金重担。
踏进逍遥城那一刻,寂栖迟跟旁人说起她姓云那刻起,无论她的身份是否公之于众,这些人心里有了个期盼的念升起,无关乎她接受与否,只要她是那个人的女儿,这些东西就会加诸在身上,除非她永远忘却,否则便摆脱不了。
这一顿早膳用得很沉默,在众目睽睽之下,在无数探究打量的眼神里结束。
早膳过后,云浅凉依旧按照原计划,在逍遥城内闲逛,习惯的把当前所在的地方做一副地图,以防万一没有逃脱的机会。
一整天,云浅凉走走玩玩,把逍遥城逛了一半,无论那条路她都走一走,而走的地方越多,看到接触的逍遥城百姓越多,她不止觉得肩膀上的责任重大,连脚步都沉重了起来。
到了傍晚,云浅凉才终于有了回城主府的打算。
站在城主府门口,看着城主府三个大字的匾额上有不太明显的云水纹,心中不由哀叹。
“我如今有些明白,母亲为何替我取浅凉二字为名了。”云浅凉弯唇露出一抹苦涩的微笑,“一眼可见底,即为浅,而已过之时,才为凉。”
就如当初顾亦丞所说,她想要让自己的女儿一辈子只是云相嫡女,这个一眼见底的身份,一直到那些过往全部被人淡忘,成为不被提及的过去。
已故的云澜很清楚,一旦她往身世真相靠近一分,她所承受的将会越多,所以不要她深入,可惜她辜负了生母一番苦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