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水阁屋檐下,云浅凉已然将一身端庄华服换成舒适保暖的衣裙,倚靠在门前的柱子上发愣,眼神略显涣散地望着院子里的花树,看风拂动树枝,看院里的花朵摇曳,她静静地靠着,看平日里熟悉的景色,旁边奴婢担忧地看着她,未上前打扰。
回府后,云浅凉特意去库房看了一眼,偌大的库房里,分里外两间,外间是平时往来送礼的东西,不少礼盒云浅凉还有印象,而里间收着的可以算顾家的底蕴了。
四面摆放着架子,中央还有呈列,摆得满满当当地珍贵之物,其中绫罗绸缎有两箱,这些衣料与京中最好锦绣坊里的那些不处于一个档次,乃皇家赏赐之物,放在库房多年布料色泽一点未褪色。人高的珊瑚树有两株,华丽的头面,上面的宝石粒粒色泽温润,哪怕是眼光养刁了的云浅凉,对里间的藏品都觉不俗,可见价值。
粗略地逛了一圈,云浅凉没取走一样东西。
苍蓝国鼎盛时顾家已然大家世族,虽与朝廷牵扯不深,却不能说完全无关,地位斐然,后来四国分立,顾家深受帝王器重,到爷爷那一辈才正式入朝,家底绝非云家可比,代代相传下来的东西,哪一样拿出去都是世人称赞的佳品,说白了就是顾家财大气粗。
库房里的东西,何止是云浅凉一辈子不用愁,往后三代坐吃山空都未必败得光,当然这是正常情况而言,拿钱去赌,富可敌国都能眨眼见底。
之前云浅凉从未过多的插手顾亦丞所做之事,大抵是太相信顾亦丞了,他有能力去做,也有牵挂,所以认定他不会做些没把握的事,谁曾想在她不管不问时,他却做好了最坏的打算,而她一直被蒙在鼓里,今日若非有这件事提及,恐怕顾亦丞是真打算让她当个彻底的局外人,以便有危险时她处于一问三不知的状态。
知道顾亦丞的打算,云浅凉突然明白了一点,在这个地方没有势力举步维艰,她依仗着顾相府的势力,万一顾亦丞真的出事,那时顾相府的人必定会受到影响,想要运作是件难事,铁骑军是手里的一张底牌,不到万不得已不可能出动,真到那个地步,云家必然是靠不住的,她需要一份可以依仗的势力,在顾相府危难之时可以运作。
而她所能利用的,只有与她身世有关的东西。
逍遥城目前处境如履薄冰,稍有动静定会惹来别人注意,而今云浅凉身世还有一点不明——生父不详。
君知必然是那边的人,她若想借助对方的力量,查清楚身世才不至于处于被动。
逍遥城那边走至今都以为她是云澜与无相族人的孩子,云澜的住处肯定没有找到与生父有关的线索,真相只能可能是在陆家和云家,而陆家经受过一次查抄,即便有真相也会在那时被转移到陆瑶这边,排除下来只有云家最有可能找到想要的答案。
火烧箫笙院时,云起南所在意的东西,他并不确定在箫笙院,而他知晓她非亲生,且知生母为何人,云起南将此视为她的把柄,尽管酸枣片和他手里那张纸已经被夺走,怕是云起南早早就想从陆瑶那处找到她生父的情况,多一个秘密把柄在手,肯定有益。
云浅凉想的东西多了些,揉揉眉心散去疲惫。
抬眸就见顾亦丞走进院门,她换了姿势,对顾亦丞勾勾手指。
顾亦丞面上严肃顿时烟消云散,露出笑容来,把话交代完,“把消息透露给明王,试探一下态度。”
话落,他迈步往云水阁走去,走近第一件事就是拉住云浅凉的手,检查是否暖和,“外面冷,怎么不在屋里待着?”
“等你。”云浅凉言简意赅地道出二字,见顾亦丞笑意加深,她把手抽出来,说道:“跟我来。”
手心一空,顾亦丞失笑,媳妇还在生气,有点得意忘形了。
云浅凉往清泓阁走去,只要顾亦丞不在,清泓阁基本无人伺候,侍卫门只在屋子外守着,很适合探话。
走进清泓阁,云浅凉直接对身后跟着的人说道:“把门关上。”
顾亦丞老实听话地回身关门,而后跟着云浅凉去了他的书房,进去后不用交代,识趣地把书房的门关好。
云浅凉拉开书桌的抽屉,找出那份她模仿顾亦丞笔迹写的休书放到案桌上来,敲敲案桌,道:“谈谈?”
顾亦丞走近案桌,看着休书,舌尖舔过牙床,“谈这么大的?”
“正合你意。”云浅凉无所谓地拉开椅子,自己悠闲地坐下,一个人活的话名义与否不重要,“我写休书是不想牵连顾相府,迫不得已之时你能以此脱身,换取另外的余地,你瞒着我打算留遗产,还不如这会好聚好散,大家各奔东西,省得到时候还得伤心。”
“这休书没有印章,给了你也做不得数。”顾亦丞看那封收起来未撕掉的休书,他当时该告诉她这点,后来却忘记了。
云浅凉抬眸望着他,无声地等待他继续往下说。
视线之下,顾亦丞哀叹一声,挨着案桌一角坐下,“我没打算去送死,但有件事无论如何我都想查清楚,事关重大,十分危险,不得不做此准备。”
云浅凉冷冷地扯动嘴角,“你这话的意思是,你若出事,我安生待着,不救了?”
救的话肯定得搀和到里面,处境势必与顾亦丞相差无几,明摆着是要她见死不救!
“是这样。”顾亦丞点头承认,看着云浅凉越发冷的面庞,迎着她带着怒意的眼神,柔声解释,“有一线生机我都可自救脱身,但凡事万一,若真走到死路,不斩断牵扯只是多搭进来一条命。我是恨不得把你牢牢拴在身边,哪都不放你去,但这绝不包括在死亡面前。”
“狗屁理论。”云浅凉全然不在意,生机这玩意儿路多了才更有胜算,孤军奋战论英雄,简直是笑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