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月沉星疏。
夜半时分,京城陷入寂静,黑暗如同一头巨兽,把整座京城吞进了腹中。
皇宫北墙根下站着一群人,朦胧的夜色穿过云层投射下来,影影绰绰,只约莫看出轮廓,瞧不清人的样貌。远远地看黑衣融入夜里,难以察觉聚着一群人,更为之减少了麻烦。
“在外做好接应,察觉变动立即撤退。”为首的男子仰头看了眼天靠高悬的那轮金乌,弦月当空,奈何天寒地冻,金乌与月色如蒙了层纱雾煞煞的,添了几分神秘的不真切。
他清隽的眉目迎着朦胧月色,如光华洒落在皮肤,而他黑眸里的光比金乌明亮,让若天上月化了月下人,月下人藏月于眼。
“相爷小心。”随行之人低声应和。
顾亦丞敛睑点头,把颈间帮着的黑面巾戴好,遮挡住大半张脸,脚尖轻点,只见身影浮动,人已上了宫墙,紧接着消失在黑夜里。
“行动。”
一声令下,墙根处的人接二连三地跃过宫墙消失在那头,只余三五人在宫墙外接应,其他人则入了宫中指定的地点把风,遇到突发情况时安排另外的出路,不止两手准备。
皇宫北边宫殿落得不匀,冷宫在此处,平常鲜少有人靠近,夜里只有以小队人敷衍巡逻,草草一次作罢,之后是整夜平静,是最好的潜入地点。
顾四在御林军里潜伏多年,皇宫内御林军的体系了然于胸,换班时辰,巡逻队伍何时在何地巡逻,顾亦丞已了如指掌,借着夜色的掩饰,避开巡逻队伍,飞快地往皇宫内有光亮的殿宇而去。
身影起伏,近了皇宫内院守卫越发森严,不可能完全避开,顾亦丞身影飘然落地,藏在假山后,刚藏好一队御林军迈着整齐地步伐向这边走来。
夜黑风高,冬夜寒冷,宫里巡逻的侍卫在寒风的摧残下,队伍严肃,心里是对温暖有所渴望的,最不愿疑神疑鬼,徒惹麻烦耽误时辰。
巡逻队伍从假山附近经过,顾亦丞绕了假山一圈,待人走过后,身影一窜,过了宫道入回廊,谨慎小心地往慈宁宫方向去。
今夜月光不亮,许多时候看不清影子,从屋顶上掠过时,只需注意自身,无需忧心会有人发现影子不对劲而起疑。
顾亦丞踩着琉璃瓦,身影飞快从夜色里掠过,从商量好的地方进入慈宁宫。
慈宁宫殿外院落路边的宫灯坚强不息的燃烧,照亮慈宁宫,一位宫女提着灯笼从偏殿走出,关上门扉,缓步走出了慈宁宫。
慈宁宫再次陷入寂静,顾亦丞贴着墙根往前走,从外面打开一扇窗,翻身而入。
净室空旷,正面墙里立着一尊纯金打造的半人高佛像,两盏长明灯分立在侧面,长久的燃烧着,佛像前的香案上供奉着新鲜的瓜果,手抄的经文,以及焚香的三角蟠龙鼎炉,大半香灰积攒在里头,里面插着的香已经燃尽徒留三根细棍,一室香火味经久不散。
香案前放了个蒲团,用米黄丝线绣佛纹,旁边放着木鱼,整间净室干净整洁,寻不出奢华之气。
顾亦丞动作小心地把窗棂关上,走向佛像前。
长明灯的微弱的火光映着他的面容,晦暗不明,他抬头看了眼立起的佛像,冰冷的金光冷彻心扉。
“佛说普度众生,您守着的秘密不知是在普度何人?”低低的声音响起,顾亦丞自嘲一笑,双手捧住鼎炉猛地使力,从右至左转动,净室里传出轻微的“咔哒”声,再抬头时,只见仿若凿墙立像的地方,上头脱离墙体,于佛像一道往下沉去,露出后头的一个四四方方的洞。
顾亦丞未顾忌下面有佛像不可踩踏,把香案挪动些许距离,弯腰跨过去,再将香案归位,以防万一把机关从里面合上。
拿出火折子,吹出明火,看清这间密室。
密室里是个类似藏宝阁的地方,放着两排多宝架,只有少许架子摆放了东西。
顾亦丞在多宝架上走到看似不重要的绢书前,把东西拿走收进怀中,随后数着多宝架的格子,挪动摆放在格子里的物件,只见佛像后面的挡板落下,佛像后背暴露在人前。
顾亦丞走近佛像,在金身上摸索一下,发现佛像背后有处不太明显的凹凸,顾亦丞把明火凑近,火焰烘烤下金漆慢慢融化,露出所藏之物的一角。
世人敬畏神明,对佛像动手动脚乃大不敬之举,甚至不会有人怀疑到佛像身上,把东西藏在佛像后背确实是个好地方。
把明火凑近,沿着露出的一角边缘移动。
慈宁宫烛火接二连三的亮起,正殿灯火通明,不多会嬷嬷搀扶着穿戴整齐,身披狐狸皮大麾的齐太后走出正殿。
齐太后目色沉着,雍容华贵地往偏殿的行去,嬷嬷把披风给齐太后裹紧了些,夜寒霜露重,打湿了地面,默默小心搀扶,以防太后摔倒。
到了偏殿,齐太后拿开手,阻止嬷嬷跟进去,“在外面候着。”
嬷嬷低头称是,把偏殿门扉推开让齐太后进去后,再从外面把门关上,随后唤来侍卫低声吩咐两句,侍卫退下,她仿若未做过任何异常之举般,站在门外等候。
昏暗地视线下齐太后熟悉地走向净室,推门时她手犹豫了片刻,但还是毅然推开。
齐太后走进净室,向着佛像拜了拜,随后目光警惕的打量屋内。
油灯长明,香案依旧,佛像依旧如守护神般立在墙里。
顾亦丞在听到脚步声时已经灭了火折子,把佛像的挡板的机关归位,他事事小心,未留下让人看穿的破绽,耳朵贴在佛像的挡板后,细听外面声响。
齐太后在净室走了一圈,随后走近香案,从底下取出香与火折子,把香点燃,虔诚地三拜佛像,再将香插进鼎炉里,随后双手合十,对着佛像念了会经文,虔诚得如同信徒。
睁开眼之际,齐太后对着空气说道:“出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