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房门随着云浅凉的离开,从外面关上,门口透进来的光刹那间截断,书房内光线昏暗下来,留下书房里的四人大眼瞪小眼。
只闻外面响起云浅凉的清冽的声音,“拿壶酒到书房,你亲自去,在相爷出来前任何人不准靠近书房。”
随后脚步声渐行渐远,外面只剩下寒风拍打门窗的响动。
书房四人有少许的沉默,客座的三人把视线集中在顾亦丞身上,期待他开口对丢下的那句话有个回应。
万无一失,狂妄而不可一世的言论。
天徽帝素来多疑,心思难测,朝中老臣伴君多年,亦不敢断言可明君心,饶是朝中各派系首领均不敢明言万无一失,顾亦丞乃朝廷栋梁,对天徽帝了解颇多,依旧不可估量事态后果,确保一切尽在掌握之中,何况是一后宅女眷?哪怕云浅凉心计谋略不凡,有看透人心之本事,但在大局面前那四字依旧是大放厥词之谈。
上嘴唇,下嘴唇一碰,话脱口而出容易,做到却难。
这次徐慕自认看清时局亦是心存怀疑,不敢苟同,夜闯皇宫,潜入慈宁宫寻秘密,稍有差池便是行刺之罪,死罪难逃。
倘若事情真有那般简单,老大怎会早早布局,做好万全的准备依旧无法放心?
震惊过后,顾亦丞眉目温柔如水,漆黑的瞳仁有光闪烁,如星辰般灿烂,嘴角情不自禁地上扬,藏不住的愉悦染在眼角眉梢,如呢喃般溢出三字,“我信她。”
云浅凉是个务实的性子,胆大心细,所行之事均是有把握才会说出口,往日里她心底有顾忌,凡是点到为止,但那一刻,顾亦丞明白她说那句话时,已然不在乎那些顾忌,顾亦丞不得不信,她的确有万无一失的法子可保他与顾相府平安无恙。
平常别人只看到他对云浅凉的宠溺,这一刻顾亦丞深深地体会到云浅凉所回馈给他的情感。
这个人未免太宠他了。
顾亦丞手里捏着锦帕往后靠去,双眸明亮,笑看徐慕,“阿慕,早些把媳妇儿娶回家吧。”
三人齐齐无言,对这种秀恩爱的方法嫌弃万分。
客院厢房,君知坐在桌前,三尺青锋斜靠在隔壁的凳子上,他抿唇蹙眉,一脸肃容,左手搭在圆桌上,随着他思绪渐深一点点收紧,眉头亦是紧皱成川字,足以夹死苍蝇,眼神无焦距的盯着一处深思,不知今日决定是否有错。
在那片远离四国的地方,山清水秀,钟灵毓秀,层叠的阁楼绵延不绝,屹立在中央的琉璃金瓦在阳光下熠熠生辉,珠光明亮如太阳,同样的华服加身,少不了权势更迭的争斗,数百年来未曾灭亡的权力统治下,弊端层出不穷,十余年争端不休。
当年云澜怀着身孕出逃离开,苍蓝国灭,残余之人建立逍遥城,云澜只不过从一个困境逃到了另一处困境而已。
主上平定争端花了近两年的时间,他带着命令离开故土,前来找寻少主子,那时云澜已命丧万宋,他一直以为少主子降生在了逍遥城,一再探查。
城主府里没有养育符合年纪的孩童,但当时城主府把城内的孩童集中起来培养,他误以为逍遥城的人借此隐藏孩子身份,把人养在了城中百姓手里,人数众多,仅凭他一人之力,要调查排外的逍遥城孩童身份,花费了三年时间,发现那些孩子全部有身份,并不是他要找的少主。
他多半是待在逍遥城那边,借由逍遥城的手调查消息,暗地里得知了逍遥城的谋划,后来才知道云澜不想要复仇,怀着身孕逃离了逍遥城,前往了万宋,他前往万宋调查时,陆家已经被扣上了谋逆的罪名,发配边疆,他基于寻找陆家人询问少主下落,陆家在发配边疆的途中发生变故,之后传出的消息救人的人全军覆没,但其实他赶到的时候发现人已经被掉包了,而押送的人却跟浑然不知一般,押送被掉包的人去往边疆。
在这些年里他来来往往过数次,后来得知逍遥城也在找人,他便暗中跟着寂栖迟的线索留在了京城,寂栖迟在云家姐妹间犹豫不决时,他先一步确认了云浅凉的身份,并在背后阻止逍遥城的人行动。
而那块锦帕曾到过云青烟手里,混淆寂栖迟视听,之后他把锦帕藏在箱底绸面下,神不知鬼不觉的偷出一箱嫁妆,换了箱子,再把东西送了回去。
锦帕原本就在嫁妆里藏着,只是不如现在这般隐秘,再无人比他更清楚其中的秘密。
只是主上有令,不可泄露身份,且不将人认回。
敲门声响起,侍卫的声响在门外响起,“相爷,酒拿来了。”
苏肃引过去开门,把酒坛提了进来。
苏肃引抱着酒坛揭开封坛纸,嗅着香醇的酒味,喉结滚动,“上好的状元红,就这么浪费了。“
“用不了那么多。”顾亦丞把砚台拿过来,折叠好锦帕,把手挪到砚台上方,“小心点倒。”
浸湿即可,没必要放到酒坛子里泡。
酒香在书房飘散,酒水从顾亦丞指缝低落到砚台上,苏肃引打着圈把锦帕浇湿,烟青色的帕子颜色变深。
全部浇湿后,顾亦丞把折叠起来的帕子打开,酒气袭人。
等待片刻,锦帕不见其他。
“办法错了?”苏肃引把酒坛放在书案上,望眼欲穿地看着锦帕。
顾亦丞却是弯了唇,眉宇浮现出自信,“拿烛台来。”
程子骥起身去把他身后不远处的烛台拿过去,不用吩咐从腰间拿出火折子,把蜡烛点燃。
见状,徐慕也围了上去。
“捂住口鼻。”说着顾亦丞摊开帕子,举在烛火上烘烤,刚遇到明火,一股清淡的香气飘出。
锦帕如裹着香般,随着温度变化,香气越发浓郁,捂住口鼻亦可嗅到那股如雪般的冷冽清香,伴随这清香弥漫,锦帕发生了变化,烟青色的帕子如泣血般,殷红点点浮现。
只见殷红如割破的血管般蔓延,颜色逐渐变深,最终成为黑色,形成了一个不曾见过的符号,倒三角与圆圈重叠,上方是像是一朵牡丹,又像是隐晦的地形图的徽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