慈宁宫,一众宮婢皆是默不作声的做事,好似未见到殿内多出一个活生生的人。
冬日光线比较暗淡,殿中宝顶上悬着一颗巨大的夜明珠,熠熠生光,似明月一般。
齐太后坐在一张镀金宽椅上,上铺华南虎皮,千金难得,殿内绸缎幔帘挂了起来,用料上层,整个殿内透着一股打起风范,进入殿内空气温暖,更隐隐能感觉出身处此地的压迫感,幔帘挂着空气流通缓慢,屋内的热气散得缓慢,但光线上有阻碍,使得屋内气氛不好的情况下,格外的压抑。
许久,齐太后都未作声,亦是没让行礼跪地的云浅凉起来,无声的刁难。
云浅凉乖乖地跪着,地板的凉意穿透衣裙凉到了膝盖,她装出一副不安的模样,眼神偶尔打量齐太后,见对方不语,而后垂头不言,相互僵持着。
“顾夫人大可不必装模作样。”齐太后最终没能有此耐心,嘲讽着开口。
云浅凉依旧乖巧微笑,丝毫不受其影响,装疯卖傻,“臣妇愚钝,不知太后何意。”
“何意?”齐太后鼻翼发出一声冷哼,雍容姿态倚靠在宽椅上,颇有女权王者的风范,气势凌人,敛起笑意的面容显露出她的怒气,“云浅凉,你装疯卖傻无用,文武百官谁人不知你是何等不敬,你以为哀家整日在慈宁宫,不插手前朝之事便收不到风声了吗?”
“太后严重了,臣妇当日不过气昏了头才会在朝中大放厥词,而今事情已经过去。”云浅凉瞳眸越发幽深,如泼了浓墨般,浓得望不透眼底深深的情绪。
“哀家知你聪慧明知,莫说哀家不给你机会,若你能把煦宁战场上所有之物的制作办法告知工部,你想要什么哀家尽量满足。”齐太后有这自己的打算。
顾亦丞已与天徽帝决裂,云浅凉年纪轻轻,心计权谋,医术天象,连在战场上有用的东西都可制作出来,这般价值留给顾亦丞实在太可惜,若能将云浅凉收为己用,定能让万宋的江山长治久安,且万宋的版图亦能扩展,说不定可以一统四国。
闭目沉思,片刻后睁开,云浅凉唇边绽放出嘲讽的微笑,如柳叶般的美貌下,眼神如柔美的月光,又略见青烟般的惆怅,“太后突然对臣妇如此宽容,是想得到我手里的某样东西吧?只是我又不傻,我有心想要某样东西自己去夺不就好了,何必非得居于人下的渴求,等着别人来施舍?”
云浅凉话音未落,齐太后猛地拍在宽椅扶手上,面带怒色,冷嘲道:“好个云浅凉,野心够大,居然敢肖想至高的权位,凭你也配?”
“太后这话说得不对,并非配或是不配,而是臣妇想不想要,亦或是有无实力争取。”云浅凉抬起头来,半含笑的眼眸透着冷意,她跪在地上仰头看向齐太后,迎上对方带着怒意的眼眸毫不退缩,“臣妇开医馆经的是商,若是连帐都算不清楚,百善堂早已倒闭,太后想从我这处讨便宜怕是没可能。”
齐太后怒极反笑,指着云浅凉频频点头,随后冷静下来,做回椅子上,整个人气势颓然而变,浑身散发这狠厉,怒视云浅凉全然无情,“战场刀剑无眼,顾相在战场上有个意外,顾夫人还请节哀。”
闻言,云浅凉波澜不惊的眼睛里用风波涌动,气氛在瞬间变得紧张肃杀。
云浅凉冷眸一转,似有一道寒光射出,清凛的眼神直视着齐太后,如有一股无心的压力。
“太后,我已经很克制了。”淡淡地语气,似包含了一切。
“顾亦丞那么危险的地方,我心中万分忧心,只望他安好,奈何可惜京城危机四伏,我只能抽出心思来应对,不该把担忧表露。您身为高高在上的太后,定然无法理解我的心情,但有些地方你我很相似。”云浅凉不再顺从地跪着,从容起身,声音如清风徐徐而来,“比如:心狠手辣,亦或是对自己有威胁的人像个恶鬼般无情。”
高嬷嬷在齐太后身边伺候,见云浅凉神色不对的逼近,当下想叫人,却被云浅凉的一个举动惊得不敢做声。
只见云浅凉摸出了一把匕首,朝着齐太后做出了投射的动作。
“他离开后我一直在克制自己的情绪,我不敢让自己乱想,我怕控制不住想杀人。”她走到齐太后面前,俯身抬起齐太后的下巴,让对方的眼睛看着她,声音越发轻柔,像是在跟恋人喃喃低语,“可你们为何总是逼我?非得看着我满身被敌人的血染红,你们才知道适可而止吗?”
齐太后看着眼前的人,幽深的眼眸像是个无底洞,黑暗里不知藏着多少危险。
而云浅凉亲昵地歪了歪脑袋,将匕首贴在齐太后脸颊上缓慢游走。
周围静得连呼吸声都要听得清楚,宮婢们着急的想叫侍卫来,但齐太后在云浅凉手里,她们不敢轻举妄动。
“那日在朝堂上我说过把我逼急我,我在皇宫给你们演示那样东西的威力,为何你们总不听话?因为我那日记着那些官员的帐却没有行动?”云浅凉像个得不到人重视的孩子,眼神里带着毁灭性的光芒,“太后啊,是你非要逼我的,今夜宫宴后我送您一个大礼,定让皇宫震三震方能对得起您的地位。”
云浅凉拿开匕首,收回刀鞘,藏进衣袖里,而后像是意识到自己的失礼之处,替齐太后整理了一下那身华服的衣襟,以及裙摆上的褶皱,那股子体贴劲反而令人生寒。
打理好后,云浅凉退回合适的位置上,只是短暂地闭了下眼,再睁开时浓墨般的眼神清澈无比,仿佛刚才一身喋血气息放狠话的人不是她本人一样。
“太后看着身子不适,若是无事的话臣妇便退下了。”
默然施礼,转身走掉。
离开时,云浅凉眸光冷凝,轻轻扫过慈宁宫的那群宮婢,施施然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