榆城大学（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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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像时空的碎裂一般，顾森然面前突然出现了一个个重叠的空间，好像刚刚在图书馆玩四角游戏时看到的放大版。

“这种关键建筑和文章核心关系不大，倒是和副本构成有些联系。”

所以图书馆没了，副本就缺失关键部分无法构成了？

那他还阻止关键建筑重建！

顾森然没空多思考，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结果踩到了一个软软的东西。

“嗷——疼疼疼——”

熟悉的声音把顾森然的思绪拉了回来，只见林佑骂骂咧咧的抬起头，看到顾森然后瞬间喜极而泣：“李四，是你吗李四——”

顾森然赶紧往旁边一躲，躲开了林佑激动地拥抱。

“你知不知道我刚才……”

“我等会再知道，先跑吧！”

顾森然打断了林佑的继续施法，喊了一句就朝一边的小路跑去。

林佑有些发懵的抬头，只见此时眼前的世界已经变成了科幻般的弧形，构成这个大弧形的是无数个相似又不同的空间，每个空间里都有或相同或不同的人。

怪不得从副本开始时就很少遇到别的玩家，大多是NPC，原来其他玩家和他们压根就不在一个维度里！

至于顾森然为什么会遇到林佑他们，可能是系统允许仅仅几个玩家存在同一空间，也可能是顾森然变成了NPC所以他所在的世界在无形中和林佑他们的世界重合了。

林佑也不再犹豫，麻利的爬起就跟在顾森然后面跑了起来。

顾森然只见自己面前的路越来越窄，慢慢的变成了一个漆黑的走廊，看不到尽头，两边却好像站满了低着头的死人。

顾森然想起来了，这是最开始自己在图书馆时长大掉的那个走廊。

在这个走廊里，自己的时长会以好几倍的速度往下掉，最后硬生生给他掉到了三个小时。

要不是因为这个，顾森然也不会去接增加时长的任务。

想到这里，顾森然赶紧打开手机看了一眼，才发现自己的手机壁纸不知何时变成了刺眼的纯白色。

还好，时长没有掉，但是新人任务里的“找到校长办公室”一栏已经被画上了对号。

果然。

顾森然立刻止住脚步，后面的林佑没刹住，差点撞到了他的背上。

“啊啊啊啊怎么了……怎么了？”林佑下意识从手心中运作了一团火，四周立刻被照亮。

林佑的技能还真是在一些日常的事情上很实用呢。

顾森然看着这静悄悄的走廊，心里突然有些发怵。

刚才跑的时候余光瞥到的走廊两边幽幽立着的死人此刻也不见了踪影，好像原本就是顾森然眼花的一样。

咚——咚——咚——

顾森然和林佑一步一个脚印的慢慢向前走着，回音荡漾在深不见底的走廊里，让人感觉很压抑。

“那……那是什么……”

林佑突然拽住了顾森然的胳膊，只见走廊尽头突然出现了一个穿着花裙子的女孩。

这和自己一直在接触的女孩好像是同一个外壳，但明显和她不同。

因为哪怕隔着这么远，顾森然也感受到了满满的恶意。

顾森然拍了拍林佑，低声对他说了什么。

随后他继续一步一个脚印的向前走去，越往前走，越能感受到从女孩那边发来的冷气。

直到顾森然离她不到五米的距离时，她的身后突然飞快闪过一个人影，再看过去时，女孩已经断掉了一条胳膊。

“啊——！！！！”

尖锐的叫声瞬间扭曲着整个空间，顾森然不再犹豫，飞快跑去抓住女孩，女孩还在不断嘶喊着，眼睛流下了血泪，被砍掉的右胳膊在不断地往外渗血，几乎要染红整个地面。

女孩的五官已经变得扭曲，她此时正死死地抓着顾森然的胳膊，指甲掐进肉里，用几乎万人重叠的声音喊道：“下地狱去吧——！”

顾森然强忍着疼痛猛地抱住女孩，用近乎哀求的语气不断在她耳边说着：“没事了，不怪你，醒醒好不好？”

此时的走廊已经和外面一样变成了重叠的虚影，从走廊的墙边慢慢出现了各色各样的人，有看上去就凶神恶煞的大妈，有贼眉鼠眼的瘦小男人，有恶心秃顶眼神污秽的大叔……

顾森然还看到了曾经在教学楼二楼厕所被自己打了的那个人。

顾森然终于知道为什么男主都不让女孩靠近校长室了。

原来这里才是，为女孩打造的牢笼。

此时顾森然的脑海中被强硬的塞入了各种各样的记忆，每一个记忆都足以让人绝望。

他看到欢欢喜喜穿着自己喜欢的裙子出门的女孩，被无数充满恶意的恶心目光盯了个遍。

他看到努力了好久终于有些成绩的女孩，被自己的家人训斥并绝口否认。

他看到初入职场的女孩，因为各种莫须有的理由被排挤被针对。

他看到梦想以后成为大作家的女孩，在一个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夜里被砍掉了右手。

他感到窒息，感到疼痛。

下一秒，漆黑的墙壁突然变成了隐隐约约的书架，上面的书一本接着一本的飞了起来，每一本飞到空中的书都伸出了惨白且滴着恶心粘稠液体的手臂。

顾森然费劲的抬起戴着手环的那只手，控制着所有手臂融合，最终变成了一只可怖的大手扼住了他和女孩。

那一刻，顾森然终于知道这些被别人当做宝贝一样的书里面写的是什么内容了。

那些是……一些回忆。

一些足以支撑一个人走过刚刚所有绝望的回忆。

“李四，你撑住，我马上就找到了——！”

林佑见顾森然压制着女孩跪在地上，火急火燎的完成着刚刚顾森然交代给他的任务。

此时的顾森然几乎听不到外界的声音，只感觉腹部传来一股钻心的痛。

低头，只见女孩拿她的左手直接穿过了他的腹部。

“杀了我，杀了我啊——！”

女孩还在他的耳边尖叫着。

“找到了！”

随着林佑一声大喊，四周突然燃起了火星，一瞬间，走廊崩塌，变成了一望无际的泥巴路。

“李四，李四你没事吧——”林佑赶紧过来扶顾森然，此时的顾森然几乎已经奄奄一息，腹部还在不断流着血。

“你不能死啊，你还没告诉我你叫啥呢……”林佑说着居然哽咽了起来。

“死不了。”顾森然惨白着脸，说话都是气声，让林佑哽咽的更厉害了。

林佑刚准备再说两句以表自己悲痛的心情，余光突然瞥到了一双脚。

抬头，就见一个黑发黑眼的男人悄无声息的站在他们面前。

“放过她吧，也放过自己……”顾森然用所剩无几的力气面前扶着林佑站了起来，“你知道她不会怪你。”

“你心里难受吗？”男人一开口，林佑惊讶的发现声音居然有些耳熟。

顾森然没有回答。

或者说，顾森然没有资格回答。

他和女孩认识不过副本里短短的两天，他更倾向于自己对女孩的感情是同情。

“我的存在是为了爱她，是她给了我生命，可在她向我求助的时候，我却什么都做不了。”男人的声音很温润，语气里带着淡淡的寂寞。

“所以我答应了他们的要求，给了他们想要的，他们帮助我建造了这样一个世界。”

“我最清楚，这一切都是假的啊。”

“可我真的想再抱抱她，我想让她开心。”

“可我终究没有勇气真正去面对她……”

“所以你建造了一个充满怪谈的图书馆是吗？”顾森然暗暗记下对面人话语中的信息，“你不知道怎么面对她，所以就只能想办法不让她靠近自己，可她还是会来找你。”

甚至他所创造的怪谈图书馆里，也都是关于女孩的东西——女孩喜欢的卡通气球，永远不会阻拦她随意进出的大门，还有他们的回忆。

“所以你又创造了别的男主，想看着她快乐的生活，是吗？”

“可那些男主，不还是从你自己这里捏出来的吗？”

“她爱的，始终都是你。”

顾森然不紧不慢的说着，每一句话都像是一个炸弹，让男人脸上逐渐露出痛苦的神情。

“李成蹊，后面你也发现了吧，你被他们骗了。”顾森然喘了口气，继续说道，“你所创造的‘她’被他们当成了容器，进行着他们的目的，这里的所有都被放进了不同的空间里，同时进行着不同的故事。除了你。”

“但是你知道她也在其中，所以没法做什么，可你发现你捏造的图书馆变成了你最恨的东西的中转地，你才知道，原来这一切的真相是为她打造的噩梦与牢笼。”

“你继续逃避，但令你难受的那一幕一直都会在每个空间上演，因为他们要牵制住你，他们手里握着你的伤疤。”

林佑听得一愣一愣的，一会看看已经虚弱的不行却还在喋喋不休的顾森然，一会看看对面感觉很熟悉却总是想不起是谁的男人。

“所以呢，你从来都没有怪过他，对吧？”

最后，顾森然看着男人身后笑了笑，男人回头，看到女孩对他微笑的那一刻，他心里最后一道防线崩塌了。

“成蹊，抱抱我好不好？”

女孩张开双臂，好像已经演练过无数次，这次，终于用到了自己爱人身上。

“对不起……对不起……”李成蹊再也支撑不住，跌跌撞撞的跑了过去，紧紧的抱住了女孩，好像要将她揉进身体里一样。

顾森然大口喘着气，眼前已经有些模糊，他看到自己眼前的一切都在慢慢消失。

但他看到，女孩笑了。

远远地，他好像看到女孩对他说了什么——

谢谢你，她很喜欢你，但她还是决定让你离开。

什么？

顾森然的大脑已经几乎转不动了。

顾森然这才明白这篇论文的主旨到底是什么——

虚拟中也会有真实的东西，是什么呢？

是爱啊。

爱是虚拟中唯一的真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