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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看不见戚家的车子,方才还满脸笑容的佣人立刻撒开谢礼峙的手,回头往别墅里走,嘴里还在埋怨:“跟着去好了,还回来干什么,真麻烦。”
一众人跟着她的脚步往别墅里走,谢礼峙站在原地,还在望着车子消失的方向。
没有一个人理会他,他就一直站在门口,直到夜幕降临,他才挪着步子慢吞吞地往别墅走。
别墅里灯火通明,谢礼峙打开鞋柜,没有找到自己的鞋子。
饭菜香味从餐厅里传出来,他从回到这里之后就滴水未进,抬头望去,佣人们坐在餐桌上正大快朵颐。
一个佣人眼尖看见了他,踟蹰了一下,起身从厨房拿出一副碗筷,放在空位上。
他肚子饿了,这个别墅里除了那张饭桌大概找不到第二个能找到吃的东西的地方了,只能走过去吃力的踮脚从餐桌上拿起自己的碗,去厨房装饭。
电饭锅放得很高,他搬来凳子垫脚,被滚烫的电饭锅烫了两次才装好自己的饭。
他熟练的把自己烫红的手放在水流下冲,等到痛意褪去才端着饭回到餐桌。
桌上的菜被他们风卷残云后已经不剩什么,还有几个佣人吃得慢,见谢礼峙来了,只是看了一眼,又继续吃饭。
谢礼峙就扒着白米饭,餐桌上没有什么他能吃的东西。
他的目光落到那道清蒸鱼上,坐在客厅的佣人见他的反应嗤笑一声,高声道:“别金贵了少爷,还想着有人能给您挑鱼刺呢?”
谢礼峙埋头吃着白米饭。
米饭放少了水,干巴巴的噎人,但是他还是一口一口的往嘴里扒。
她越说越来劲,叠着腿搭在桌子上,“您说您回来干什么呢?在戚家不是住得好好的,该不是人家嫌您麻烦将您赶回来了吧?”
她话说得太难听,针一样往谢礼峙扎,旁边的人听不下去,搡了那人一把。
那人却毫不收敛,“推我怕什么?他一个四五岁的小孩子,爸妈都死了,你怕他干什么?”
从一开始就没什么反应的谢礼峙像是被触到了逆鳞,抬头死死地盯着那人,“不许提我爸妈!”
那人蓦地被顶撞,还被谢礼峙用阴鸷的眼神瞧着,脾气一下就上来了,拍桌而起,“你还当你是少爷呢!你都把你爸妈克死了,又跑回来克我们干什么?”
她疾步走过去,掀翻谢礼峙的饭碗,“你也别吃了,没妈养的东西,这几天都不准吃饭了!”
“陈姐,不行啊,戚家那边……”
“戚家那边怕什么?!”她凶狠道,“说到底只是托孤,谁有证据证明我们对他不好,反正他们回来还要几天,最后几天把这个瘟神倒腾好看点就行了。”
想来劝的那几人听见她的话悻悻地又退了下去。
他们是个耳根子软的,对这个小主人也没什么感情,原本主家在的时候她们只需要做好自己的本分工作就好了,现在宋唯清死了,谢宵昀失踪那么久,八成也早就死了,每个月他们住着天价的别墅,还有固定工资打进卡里,谁又想累死累活地照顾这个小主子呢?
“行了,都别看了,过几天给老包打个电话,让他回来把那个破花园整整,真是麻烦死了!”那佣人狠狠剜了一眼谢礼峙,嘟嘟囔囔地走了。
米饭落了谢礼峙一身,他一言不发,带着满身的饭粒回了自己房间。
所幸房间里的东西都没变,因为都是些不值钱卖不出去的东西,没人看得上,谢宵昀和宋唯清房间怕是被搬得差不多空了。
他脱下衣服,从衣柜里翻出散发着霉味的睡衣,等霉味散得差不多了,才慢吞吞地走进浴室。
床头放着谢礼峙和父母的合照,三人头上都戴着动物耳朵的发箍,一家三口都笑得很开心,时间与欢笑都被定格在照片里。
谢礼峙从浴室出来,身上还带着水汽,目光在合照上停了会儿,将它盖上了。
“哥哥……”他站在床边,那只布偶熊被丢在床尾,床头柜上放着的花瓶里的向日葵早就枯萎,花瓣落在桌子上。
他盯着枯萎发烂的花瓣,静了好一会儿,忽然没有任何征兆的向上弯了弯嘴角。
“嘭——”
一声巨响,他望着手臂上迅速泛红的撞伤,笑容越来越深,那笑荒诞诡异,带着不属于这个年龄的痴迷,天真与疯狂在他身上交错。
“你也想我么?”他低声喃喃。
……
“小荔枝?”戚宴轻轻晃了晃他。
谢礼峙睡得迷迷糊糊,被晃醒的时候还以为自己在做梦,揉了揉眼,“哥哥?”
看见他这幅样子,戚宴心里说不出来的难受,他才那么小,原本也是让人捧在手心里疼爱的,怎么被虐待成这样。
他起身尝试着开门,大门果然是锁上的。
“哥哥,你怎么来了?”谢礼峙坐在地上扯了扯他的裤子,“我是不是在做梦啊哥哥。”
戚宴蹲下身抹了抹谢礼峙脸上的污渍,“没有做梦,哥哥回来了。”
说着他想把坐在地上的谢礼峙抱起来,却被谢礼峙躲开。
“哥哥别抱我,脏……”
“没关系的,哥哥不怕脏。”戚宴拢了拢谢礼峙身上的衣服,初秋的夜凉,他就脱了外套这么一会儿都觉得有点发冷,而谢礼峙不知道在这儿呆了多久。
兴许是被他们来的动静吵醒,原本漆黑的别墅陆陆续续地亮起灯,纷乱的脚步声和窃窃私语从门缝里传出来。
杂乱的声音像蚊声一样在戚宴耳边萦绕,他不由得感到厌恶,想把谢礼峙从地上拉起来,可刚抓到谢礼峙的手,谢礼峙痛呼一声,往后猛地一缩,眼泪立刻盈满眼眶。
戚宴怔了一下,手悬在半空,忽然意识到什么,掀开了谢礼峙的衣服。
大片的淤青就这么措不及防撞进戚宴眼中,戚之贺和温嫣站在戚宴身后,看见谢礼峙身上大小分布的伤痕时倒吸了口冷气,最后的那点火气被点燃。
别墅的大门被慌乱的打开,一众佣人手忙脚乱地从别墅里出来,门打开的一瞬间,温热的空气从室内卷出,衬得谢礼峙冰凉的手脚更加讽刺。
“戚……戚先生,戚太太……”为首的那名佣人看见谢礼峙时脸色一白,冷汗“唰”地就下来了。
向来儒雅温和的戚之贺罕见的阴沉了脸,沉声问:“这是怎么回事?”
几名佣人心虚地面面相觑,气氛像是霎那间结了冰,碎冰在薄薄的冰面下流动,随时就会破冰而出,将冰面上的人刺得鲜血淋漓。
为首的佣人躲开戚之贺审视的目光,看向被戚宴抱在怀里丧眉耷眼的谢礼峙,突然眼神一转,对着谢礼峙指责道:“小少爷您怎么自己跑出来了,这大晚上的外面多冷啊!”
说着她伸出手想把谢礼峙从戚宴怀里拽过来。
反正是个打不还手骂不还手的哑巴,只要戚家的人信就好了。
她仿佛是拿捏准了谢礼峙的性子,说起谎话来脸不红心不跳的。
反正又不是她们把谢礼峙赶出来的,是他自己跑出来,她们恰好没发现,恰好锁上了门而已。
“不好意思戚先生戚太太,这孩子没了父母,有时候想先生太太的时候会偷偷跑来门口站着。”佣人示意了一下花园的方向,“这不,今天大家收拾花园太累了,一下没察觉让他自己跑出来了。”
戚宴紧紧地将谢礼峙抱在怀里,即便披上了外套,他仍旧能感觉到他在瑟瑟发抖,不知道是被吓的还是冷的。
戚宴被气得太阳穴突突跳,大声道:“难道他自己能把门给反锁了么?!”
再怎么说这具身体里是一个成年人的灵魂,厉声质问人时也比真正的小孩子不同,反而有些慑人。
佣人缩了缩脖子,谢礼峙偷偷回头看了一眼,被那佣人恶狠狠的一瞪,往戚宴怀里钻得更深了。
戚宴将人往身后护,挡在谢礼峙前面。
“没什么好解释的了。”戚之贺侧头对跟上来的司机道,“报警。”
提到报警那几名胆子小的佣人才真的慌了,七嘴八舌的求饶。
为首的那个心下一惊,但是还是硬着头皮说:“戚先生,您报警也没有证据证明我们虐待小少爷了,我们大家一直尽力为谢家做事,本本分分,说到底您也只是我家先生的好友而已。”
言外之意是戚之贺没有身份管这么多。
“怎么找证据,给你们定什么罪,那是警察的事。”
这一晚太过兵荒马乱,等警察来到已经快凌晨一点,戚之贺让温嫣先带两个孩子回去。
谢礼峙困得快睡着了,脑袋跟小鸡啄米似的一点一点,但还是紧紧拽着戚宴的衣角不撒。
他还光着脚,戚宴想从鞋柜里找找他能穿的鞋子,可是鞋柜里一双他能穿的鞋子都没有,这明明是他的家,可是现在连属于他的一双鞋子都找不到。
温嫣想抱谢礼峙起来,谢礼峙摇摇头。
“妈妈,我背着小荔枝走吧。”戚宴道。
他现在对谢礼峙最后的防备和恐惧都被今晚看见的那大大小小的淤青磨灭,剩下的只是对谢礼峙无尽的心疼。
系统空间里能看见的资料里并没有记录谢礼峙的童年,直到今晚亲眼看见,过往的所有就像从这零星一角倏地全部掀开,将那些龌龊脏污全部暴露出来。
后来的谢礼峙长成那样,怕是跟这些脱不了关系。
戚宴心里叹了口气。
幸好现在还来得及,幸好他回来了,不然这些掩埋在泥土里的真相,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重见天日。
“上来吧。”戚宴背对着谢礼峙蹲下身。
谢礼峙捏着自己的衣服,瓮声瓮气道:“我身上脏,哥哥的衣服很漂亮,会弄脏的……我可以自己走的,不用哥哥背!”
温嫣看他懂事的摸样心脏一阵一阵的扯着疼,谢宵昀和宋唯清还在的时候,她也见过这个孩子。
那时候他坐在谢宵昀的脖子上,笑得灿烂,抓着谢宵昀的手,手腕上还绑着气球,那么明媚的一个孩子,现在却变成了这样卑微的样子。
她眼眶不禁红了,他还那样小,如果谢宵昀和宋唯清还在,他也能跟戚宴一样,无忧无虑的成长,怎么会被一群鸠占鹊巢的畜生欺负成这样。
戚宴也很不是滋味,谢礼峙不该是这样的。
他故作凶巴巴的威胁:“你要是不上来,我以后都不会再理你了。”
谢礼峙慌张瞪大了眼,焦急道:“不可以!”
他拍了拍自己的衣服上的灰尘,趴上戚宴的背,蔫巴巴的在戚宴耳边说:“哥哥不要不理我。”
夜色深沉,万籁俱寂,夜风带着草木的香味吹过。
九岁的戚宴背着五岁的谢礼峙,他很轻,背起来毫不费力,戚宴忽然感觉松了一块,紧绷的那根线终于消失,他竟荒谬的觉得现在背着谢礼峙让他感到安心。
“我不会不理你的。”戚宴说,“我永远都不会再离开你了,我保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