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还有很关键的一点,就是个人的直觉。
直觉或者说第六感极强的人,加上江门的独有技艺,几乎就是无往不利了。
但直觉这种东西解释不来,按老许的解释就是:直觉这东西说不清楚,但确实存在,任何事情来临之前,冥冥之中都有一种预兆,只不过有些人能感觉到,有些人感觉不到。
而我吧,有意思的是,对别人评断上,直觉神准,对自己的,就呵呵两字。
张三嬷嬷的面相是有厄势,但想要断得丝毫不出错,自然少不了我平时的见微知著。她性子急躁,行事张狂粗蛮,这样的人,或早或晚都得出点啥事。
而且,人活世间,谁还没个意外的。我故意放话五个时辰内,就是先在她心里埋个种子,有这个种子不断暗示她,想不在这个时间段里出点意外,难。
“芳芳姑娘,你五行属水,今年又恰好是癸亥,属水年。如今我们虽走山路,但这地界水域交错,实属临水更旺。三水齐聚,天时地利人和,此阶段,正是你运道最旺之时。”
名叫芳芳的小丫头听得满面春风,略有些羞涩问:“那,那我该怎么做?”
我一看着神色,立马会意,“姑娘若是心有所属,这两日便是最好暗示的时机,若是错过,姻缘便会坎坷起来哦。”
小姑娘的脸立即羞红起来。
我与她耳语了几句,她半信半疑,“这,真的可行?”
我故作高深,“虽说姻缘天定,可人世间变数何其多,月老哪能事事都周全,姑娘,要不要这么做,全由你自己决定。”
马车停靠休整时,魏其修突然来找我。芳芳和阿芜很是有眼力见地下了马车,走远了。
我:“?”
魏其修指了我手,“只顾糊弄别人,手不要了?”
我一看,手包扎得如发酵馒头,才想起这手还有伤。
他的药确实极好,一夜光景,伤口早已不觉得疼了,他不提,我都要忘了。
心里是有几分感激的,客观来说,他虽然不肯放了我,但对我还算可以。只是,他说我糊弄别人,我就不乐意了。
“我这看相算命,比道观的那些道士都准,王爷若是不信,不如报上你的生辰,保证从出生到死亡,发生在你身上的种种,一个不差!”
魏其修冷嗤,“一个人的命运若是都被所谓相术言尽,不由自己做主,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嘿,英雄所见略同啊。
易学八卦,五行四柱,我虽精通,却不全然尽信。
世间千万人,同日同时出生的何其多,哪能仅天干地支的规律组合便能言尽?
“此间若是有酒,少不得要敬王爷一杯。”
魏其修自然懂得话中之意,唇角不由自主地微微一扬,却很快被他的轻咳遮掩了过去,丢给我一白瓷瓶,“伤都还没好,扯什么酒。”
“王爷的药可是神丹妙药,这伤口早就......”
我想说的是,伤口早就不疼了,但刚一抬头,看到不远处马车上,翠波露出一颗鬼鬼祟祟的脑袋,心念电转,立即改口:“这伤口早就......不太好了。”
魏其修看着我,眼露怀疑。
而我自然又是摆出一副诚实憨厚的表情,“天气愈发炎热起来,我总觉得伤口隐隐有些疼。奈何这伤又在左手上,只余一只手,我实在无法上药包扎,不如,还是请王爷屈尊代劳?”
我故意探出半个身上出马车,拉着魏其修的袖口,好气一气叶凌凌那群人。
看着翠波恶狠狠瞪着我,那眼神恨不得化为利剑,她越气,我越觉得爽。天天有事没事找我茬,活该被气死!
“也好。”
我听着淡漠的声音,看着泰然上了马车的魏其修,愣了一下。
这操作也是让我措手不及啊。
他伸手过来,我更是疑惑了。
“手。”
我盯着他的手掌看了半瞬,终于反应了过来,他是要我伸手出来。
我下意识地把伤手往后藏了藏,“那个,这会我又不觉得疼了,等晚些时候,我自己处理吧。”
魏其修不听,直接拉出我的手放在他掌心上,另一只手拆着纱布。
午后的阳光,刺目耀眼,从镂雕的窗格照进来,格出几缕灰茫茫的色调,散在他手上,却更衬得他的手,莹白生晕。十指修长的有些过分,修得极为干净的指甲泛着粉白光泽,指骨瘦而不显,两指一夹,一拉之间,纱布松开。
温热的触感愈发明显,直到我的手背躺在他的掌心上,毫无缝隙,我才渐渐回过神来,耳尖悄然爬上红晕。
他状是不经意抬眸,冷不丁地撞进他深邃黑曜里,我的心跳骤然加速,而他唇角淡淡嘲弄,“这会你若是说,你心悦于本王,我会信。”
这人就是故意的。
我暗自调匀着呼吸,本不想与他说话,还是忍不住道:“王爷为何一定要拘着我?若是真要寻个乐趣,这天底下比我有趣的人何其多。”
他手中的动作停了半瞬,再次抬眸,讳莫如深地看了我一眼,然后继续为我轻柔上药,“或许,是因为你给我一种一见如故的感觉,让我总是忍不住想要靠近,所以......”
所以......所以什么?所以,你对我......
他话到一半停下,我心口竟是没来由的紧了一下,既期待他后面的话,又害怕着他那些没出口的话。
魏其修慢条斯理地包扎打结,脸上的上扬的弧度不断加深,促狭捉弄的意味愈发明显起来。
不等我完全意识过来,听到他徐徐道:“所以,赔不了我波斯地毯,那就以工抵债,等何时还清了,自然就放你走了。”
我......不就是一张地毯!不对,你家财万贯,大手一挥就是三万两,缺那一张毯子?至于这么锱铢必较?!
我也算明白了过来,他这是报复我昨夜愚弄了他。
但是——我表明心迹的话,那是比真金还真。你不信,我能如何?
在江门这种三教九流的地方待久了,有个好处就是,面对别人的捉弄,就是比寻常正经人,更懂得反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