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凌凌此刻是怨毒了我,若是今夜逃不掉,怕是以后也要死在她手中。
所以,今夜我只敢成功,不敢失败。
那药,我还有一点没有告诉叶凌凌。就是服下药的人,体内火热异常,四肢却是虚乏无力。
我并不太懂药,只是那日被魏其修嫌弃不识药之后,我便开始留意渐语的药方。
这药也只是无意中看到,记下了而已。
我不知道这药效能发挥到几成,但我完全按渐语的药方来配比,想来药效定然不会差太多。
等待的时间总是更为漫长,一入夜,街上人流渐稀,四周酒楼花巷,灯火闪亮,男男女女,人声交织。
我开窗望着湖面上往来画舫,船上灯火明亮摇曳,璀璨如星河。丝竹管弦,余音绕梁,不绝于耳,我却全然无心享受。
到底是第一次独自面对这种情形,说不慌乱,不害怕,就是自欺欺人了。
我在脑海中仔细过着来时的路线,因为识路有些障碍,我只能去尽量记住来时,道旁具体形象的商铺或人家。
只要叶凌凌得手,怕是那二人今夜热烈缠绵,根本想不起我这号人物。
我一步一步地具像化逃跑的路线,紧张并着兴奋。
一想到马上就能离开,压抑在心口的兴奋,盖过了那点凉惘惘,如阴秋落雨的感觉。
是因为舍不下魏其修吗?我说不上是或不是。
只是在这一瞬间,脑海蓦地浮现那一夜,他为我温柔上药的情景。昏暗油灯下,他的目光很柔,动作很轻......
我不敢说在那一刻,自己的心弦丝毫没有被牵动。
但他的那一句——别去招惹凌凌。就这样的简短六字,也让那根弦,绷的一下断开。
戚许,没关系。只要离开这里,离开他,心就重归于平静了。我在心里暗暗告诉自己。
如今只是因为受困于他们,所以时常处于提心吊胆,心绪起伏不定之中。
不过是因为这样的紧张情境引起的心绪不宁,心跳加速,若是自己把这种心绪误以为是再次爱上了魏其修,那就真的是庸人自扰了。
婉转悠扬,如同山涧流水的琴音悠然传来,熟悉的旋律让我渐渐回过神来,倏然间,我才发现往来画舫间,一叶扁舟穿插其间。
扁舟上,一青衫男子跪坐在锦垫上,姿态优雅从容,气质如松如柏,清澈如泉水,清新如晨风的琴音从他指尖徜徉而出。
各种氤在空气里的靡靡之音,仿佛纷纷倒退,退至虚无,只这清扬的琴音如仙乐一般,直抵我心。为我数日来的疲惫的心灵带来慰藉与放松。
是宋叔!没想到他亲自来了,这种受困许久,孤立无援,被亲人找到的感觉,怎么会不令人热泪盈眶。
我不禁红了眼眶,好在夜里看不清神色,暗处的眼睛,发现不了我的异常。
我极力忍住心中的狂喜,面上保持着镇定。暗自搜寻着渐风的身影。
身后突然一声巨响,门猛地被撞开。
我惊跳了一下,多年的训练,对于危险的反应,早已形成肌肉记忆,脑子还未反应,身体已经瞬时一转,面对着来人。
而那人移动的速度,丝滑得宛若一阵风,还没等我看清,他已倾身过来,双手抵在窗台,将我圈在其间。
酒气混着淡淡甘松气息包裹着我,我呆呆看着来人,一阵凌乱。
不是说这药能使人四肢乏力,为何他动作还是这般行云流水?
还有,叶凌凌怎么还能让他跑了?!
我心慌意乱,于乱绪中寻着应对之法。
魏其修低头凝视着我,不知是不是酒染红了他的脸,一向深邃镇静的眼,不经意地,多了一丝温柔,多了一丝暧昧,我一阵眩惑,心加快跳动,一时竟然忘了推开他。
他的唇在靠近,仅存的一丝理智让我下意识地偏头,吻落在了我耳旁,觳觫从心蔓延至身,我身不由己地打了一个激灵。
热气缭绕在侧脸,令我面色通红,耳根滚烫,强烈的感受,将震落的思绪渐渐收拢回来,我用尽全力推他。
而他,纹丝不动。
“想逃?”
他的气息萦绕在耳边,唇触到我耳珠,一只手揽上我的腰,禁锢得我无处可逃,我更觉面颊滚烫非常。
这真的只是本能的反应,没有娇羞,更多是尴尬和无措。
眼前陡然掠过叶凌凌的脸,想到他白日半分不听我分辩,直接挽着她的手就走,如一盆冷水,让我从头到脚冰凉,冷静得不能再冷静。
三个人的关系,太挤了。
我冷声吐字:“魏其修,你看清楚,我不是叶凌凌,也不是叶依依。”
一个心里不知装着几个女人的男人,我才不要。
腰间的手一僵,他松开看我。眼神落在我脸上,而神色却是些微恍惚,似是出现一个短暂的神驰,仿佛触动了某个回忆。
然后他笑了,目光渐渐聚焦,眼里是说不出的严肃认真,而逢着这种如沐春风的笑意拂过面孔,眼睛微微弯起,嘴角上挑,整个人蓦然焕发出光彩,这样极致的矛盾,竟是不令人觉得冷漠刻板,只觉出温暖亲切之感。
“我知道。”
嗯?
“你是言午。”
我瞬间睁大了眼,怔住了。
言午,小言午。除了戚家的人,除了九岁之前,再没有人这么叫过我。
只这不甚亲切的一声,我竟是一时克制不住,眼睛内涌起潮湿之意。
“你刚刚......唤我什么?”
魏其修依然笑望着我,这个正正对着自己的笑再度令我失神,待他双臂收紧,圈住我吻下来时,我完全恍惚了。
是谁的唇温热又绵软?触着同样柔软的唇,温暖叠着温暖,蜻蜓点水一般,感觉却温存绵长,只这轻轻一触,足以令人飘忽云端,忘乎所以。
说起来很长,心动不过一瞬。
嘭的一记闷响,一下子拉回了我的神思,眼前放大的脸,怵然瞳孔一收,眉一皱,骤然后仰,却不过瞬间,眼一翻,竟是软了下去,瘫倒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