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向口齿伶俐的我,在这一刻竟也开始语无伦次起来,“宋叔,你是男子......我......不能,呃......你不能嫁于我。”
话一出,我恨不能给自己一个耳刮子,我到底在说什么啊。
我实在汗颜,留了句,宋叔保重身体之类的话,匆匆跑入船舱,将自己关在了舱房里。
愣是凭宋泊简怎么呼喊,我硬是不开门。最后无法,他留了封口信给我,就下了船,吩咐船夫动身启程。
开玩笑,这门哪能开。简直丢人丢到家了好吧?
人家是一门心思扑在为戚家正名上,一本正经地提出了一个可行性方案。
我却因为这个方案,起了歪念,竟是有了一丝春心萌动的冲动。
哎,人之常情,人之常情,我虽喊他叔,但他到底不姓戚。被那般优秀的男子求娶求嫁的,会有那么一瞬的动容,是正常的。
一定是春日的缘故,让我对男子更易动了凡心凡念。以至于对魏其修的吻,会莫名地回味怀念,对宋泊简的温柔呵护,会突然地心旌摇曳。
一定春日引发的春心,一定是这样!
看来,我需要寻个正经男子,好好吟风弄月,谈情说爱才行。总得享受过了,才能谈,如何可以让自己对各种男人都觉索然无味,兴致缺缺啊。
我一路向北,不忘留意魏其修那行人的动向。
渐风说,魏其修那边,搜寻两日无果,想来是觉得我生还几率渺茫,便弃了,也改道水路上京。
我却不这样认为。
怕是魏其修渐渐回味过来,我主动跳水不是因为惊慌失措,而是刻意为之。其中一波刺客是我的人,助我脱离了他的牢笼。
因为——他也走了水路。
我印象中,他是晕船的,所以,极少会乘船。
我一下子陷入了两难的境地,不知下一步继续水运,还是改道陆运。
渐风提过,在暗中有一军队跟随着他们一行人。
按魏其修谨慎的性子,怕是他们行水路,那一队人马,或是继续隐在暗中,按原定路线护送他们上京。或是分为两队人马,一路行陆路,一路跟着行水路。
水面陆面,皆有他的人。不论我选哪条路,都难万全。
而且,他是官,我是民。如今怕是各处守城戒严,别说上京,我出这杭州城地界都难。
暮色渐浓,河水变得乌青,进入四月的晚春,少了春夜的寒意,多了缕缕暖春的浪漫旖旎。
润泽的水汽挟着时浓时淡的脂粉香气,氤在这样的将黑未黑的暧昧天色里,惹人遐思。
一条新漆的画舫,悠悠在湖上飘荡,歌声靡丽而柔媚,由远及近。
我眸光一亮,顿时计上心头。
“小午,记得给我带朵绢花回来。”
“好嘞!”
“小午,别忘了取我簪子。”
“记着呢!”
“小午,罗敷坊新到的胭脂,要给我抢两盒回来!”
“一定!”
“小午......”
“小午......”
午后的牡丹苑最是清闲时,各色青丝罗裙的妙曼女子慵慵靠着栏杆,摇着帕子,左一个右一个地对着粗麻布衣的龟奴喊话,我一一欢快应着。拉着渐风出门去。
途中偶遇上了苑中妈妈,我很是殷勤地献上了一香袋,“一点小小敬意,干娘莫要嫌弃。”
刘妈妈反手一收,又嗅了嗅,神色颇为满意,“难为你小子有心了,上几次调的香袋,让我甚好入眠。没想到,你还真有两把刷子。”
“哎,自小家贫,四处奔波打杂,偷摸着学了一些,能入干娘的眼,是小辈的荣幸。”
见刘妈妈神色愈发满意,我故意迟疑了一下,问:“不知最近......”
刘妈妈立即会意,道:“扬州来的万老板,过两日要带着秋娘一路泛舟游湖回扬州,你俩就跟着去伺候吧。”
我笑得脸上仿佛要绽出了花,“多谢干娘!”
我和渐风出了牡丹苑时,连脚步都觉得快乐了。
我和渐风在这牡丹苑潜伏当龟奴快一个月了,终于让我们等到可以出杭州城的画舫,怎能不高兴。
那一夜看到画舫游湖后,我灵机一动,想到利用画舫的掩护,离开杭州城。便兵分两路,我和渐风上岸,贴了人皮面具,伪装成难民。然后寻了间妓馆,在这里当龟奴。
而芳芳那边,我让她伪装成船娘,装上几宗不大值钱的货物,一路蜿蜒北上。
水域算是宋泊简的地界,报备上一个合适的过所,让芳芳不必受官府严查,顺利出了杭州城地界,这一点,还算容易。
我和渐风两个打好配合,很是利索地买齐了东西。
回去的路上,恰好听到旁边的香染坊似有争执,人嘛,总有几分好奇心,倒也称不上什么故意不故意,只是不自觉地,会放缓了步伐。
这一缓不要紧,要紧的是我看到了丁威。嘿,这小子,不是上京去了,怎么这会还在杭州城?
我和丁威目光一对,其实更准确地说,是我和香坊的掌柜大娘目光对上了那么一对。
但到底是路人经过,与我无关,所以,只当视而不见,准备走人。
奈何,有时命运就是这般巧妙,你想走,还就有人非要留你。
“这位看官且留步!”掌柜大娘不容分说地拉住了我,“还请看官帮忙评评理。”
评理?就我?
我也不知道这大娘相中了我啥,是因为我这张一脸方正,细眉细眼,长相平庸得丝毫不像骗子的憨傻样?
大娘见我想走,立即笑赞道:“这位小兄弟真是一表人才,眉目清朗,端方正直,好一个勤勤恳恳的老实人!请问怎么称呼?”
这嘴里跑马车的商人,还真别说,和江门的那群人有的一拼。
她的话至多只能信两分,去掉虚华的水分,就是“这位小兄弟真是一个老实人。”
都说伸手不打笑脸人,我抽回袖子,憨笑:“掌柜唤我小午即可。”
“小午,你说,用过的东西,可能退?”
我很憨实地摇头。
又听得丁威高声辩驳,“香不燃,何知真假?分明是你们以次充好,卖假的荼芜香与我。你这荼芜香里掺了大半不值钱的木蜜香,你这是欺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