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清楚此人的真面目。
“这鱼是做豆瓣鲫鱼最好的,公子师父不知道也正常。虽说你也是京城来的,可也不是什么人都能接触到宫中菜色的。”
“这是贵人最爱的菜,大姑娘当年得贵人赏识,贵人又见大姑娘爱吃这道菜。不仅让御厨新做一道为奖赏,还写了菜谱赠予。这是何等殊荣?”
潘五说话时眉眼间透着自豪,那是他最值得炫耀的时刻。
“那是何等的美味?谁人能想将肉片与鱼肉相结合的这般好?当时潘府厨子没有人做出大姑娘爱吃的口味,只有我做出来了。”
他最后也是因为照着菜谱做出了这道菜,得以在后厨站稳脚跟。
黎小鱼听他讲了这许多,直接指着鱼道:“所以你做了这么多年,不知道鱼选错了吗?”
潘五眉头一拧,“你说什么?”
“刀子鱼,哦,也就是鲫鱼。这鱼要做的好吃,选鱼是关键。身扁带白,此种鱼肉质地最好,鲜嫩非常。鱼肉微松,熟后轻轻一夹,便可使肉离骨。”
黎小鱼看一眼水桶里游着的,“而这种黑背色浊的,体内刺多且交错。因刺如树枝交叉错乱,鱼肉难以整块夹起,携带诸多小刺,影响口感。”
潘五闻言大怒,“你小小年纪,懂什么是鲫鱼?要不是看在你是东家的师父的份上,早将你撵出去,轮得到你在这与我指手画脚?”
他五岁被卖,一直在后厨打杂。耳濡目染十年,刀工早已磨练出来,开始执刀做菜。
如今他五十有三,在后厨近五十年,他不懂鱼,难道这小娃娃懂?!
潘五话音刚落,凌少卿就开口道:“潘叔,那是我师父。”
潘五闻言戾气收敛,却也没有多好的脸色。
“大小姐都说我做的豆瓣鲫鱼最像宫中口味,她最是爱吃。出嫁时都带着我去凌府,她是吃过宫中豆瓣鲫鱼的,她都说鱼没问题。”
黎小鱼看向凌少卿,“你母亲,是真心喜欢这道菜吗?”
凌少卿下意识的看一眼潘五,而潘五也在黎小鱼问出来的瞬间,看向了凌少卿。
只一个眼神,潘五便如遭雷击。
难不成那小儿说的竟是真的?
凌少卿移开视线,“母亲是很爱吃潘叔做的豆瓣鲫鱼,一直说潘叔做的,与宫里吃的味道极为相似。只是刺有些多,其它实在没什么不同。”
“不可能!若是刺多,大小姐为何一直不说?”
潘五没办法认同。
凌少卿微有不悦,“母亲并非多重口腹之欲,于吃食上并无研究。若不是师父刚刚说,我也不知道鲫鱼还有这说法。只当是鱼肉就是刺多,这本就没甚稀奇的。”
黎小鱼问凌少卿道:“上次我让你做菜,你炖了鱼。那便是身扁带白的,吃的时候,觉得如何?”
凌少卿一想,还真是。
“刺确实少些,肉松易夹,味道鲜美。”
其实作为厨子,食材见的多,用的多了后,很容易发现一些寻常人不会发现的东西。
在细微之处,提高菜品的味道口感。
潘五肯定能看出鱼的不一样,不然也不会每次都选一样的鲫鱼来。
这要是想分辨出来,也是要些眼力才行的。
想来当初潘五第一次做这道菜,得到肯定的时候,选的就是黑背色浑的鲫鱼。
因此往后的数十年里,都只认这种鱼。
潘五他有厨艺,要是没厨艺,来珍馔楼的那些食客也不会买账。
但他太犟,只要认定一样东西,就不会再想着去改变,精进。
说是墨守成规,固步自封,倒不如说是不敢改变。
承受不了失败的结果。
不如只做现成的,虽然不会更好,但也不可能再差下去。
黎小鱼觉得不用再看潘五的厨艺到哪一步了。
他转身道:“少卿,这个厨子我教不了。”
凌少卿连忙追上去,“师父,你厨艺那么好怎么会教不了?”
这一听就是借口,凌少卿打着商量,“我给你更多的银子成吗?”
黎小鱼脚步没停,“潘五认定一件事就很难会改观。我再怎么教,他也只会表面应和,他只相信他自己。”
人的性子是不会轻易就有所改变,要么突逢巨大变故,要么水滴石穿的磨着。
他是要挣钱没错,可他不想挣这窝囊银子。
潘五不想学,还想给他一个下马威,让他知难而退。
他又何必为了那几十两银子,忍气吞声的教?
凌少卿也觉得潘五不该如此,他都已经提前打过招呼,务必要敬重着。
偏还搞这一出,把人气走了。
凌少卿没有再追出去,这段时间的相处,他其实多少也能看出些他这位小师父的脾性。
只要不主动招惹他,那就是个温和无害的。
可但凡惹了他,那必定是要被咬一口。
潘五企图以宫廷菜色打压,结果就被毫不留情的指出错处。
没打压成,面子也丢了。
凌少卿回到珍馔楼,看着还在喃喃自语不相信的潘五,心里生出烦躁感。
“叫你一声潘叔,是看在母亲的份上。说到底你是奴,我是主。刚刚离开的那位,是我这个当主子的师父。我都敬着,你倒是拿乔了?”
尤其还是他千叮万嘱要恭敬些,结果还整这出幺蛾子。
这不是打他的脸,说他管教手下不严吗?
潘五心道不妙。
如今的小主子随大小姐,是个软心肠。
不然他也不敢自作主张。
说白了,他也就是仗着资历,算准了小主子会给他留脸面,也不忍责罚他,所以才敢阳奉阴违。
可眼下这情形,这话音,怎么听都觉得不对劲。
凌少卿确实因为潘五是他娘从潘家带来的老人,一直以来对其很好。
甚至叫他一声潘叔,给足了脸面殊荣。
但不代表他可以接受潘五当着他的面,不分大小主次,真拿自己当叔。
“即日起,你便去庄子上养老吧。”
这样的人,凌少卿也确实不敢再用。
潘五大骇,连忙要跪地求饶。
被凌少卿使了眼色,叫伙计们架住了。
潘五挣扎着喊道:“公子,珍馔楼缺不了我啊!好多客人都只认我做的饭菜!那豆瓣鲫鱼也只有我才能做出那个味道啊!”
凌少卿挥挥手让人带潘五离开,“我倒要看看,离了你珍馔楼是不是就开不下去了!”
还敢威胁他!
真是岂有此理。
凌少卿气的哼了一声,眼神落在黎小鱼做的李子糕上,又觉得馋。
想着偷吃一块,压压火气。
正要伸手,就看见黎小鱼不知何时依靠在门边,抱着手臂在那饶有兴趣的盯着他笑。
他悻悻的收回了手,“师父你什么